作者:云闲风轻
沈棠宁讶然看着?他。
谢瞻似乎有些不太?自在,扭过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和离书,并非我不愿放你?走,那日我说的都是气话,是我……讨厌萧仲昀,你?求他来救我,我一时口不择言才会说那些气话,而且我其实?也知道,萧仲昀不愿来救我……”
沈棠宁暗暗吃惊,刚要开口,谢瞻便继续道:“团儿,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有男人?间的解决方法,但如今大敌当前,我自不会不顾全大局与他争斗,那只?会叫小人?钻了空子。”
他说得如此坦然,倒叫沈棠宁心?里愧疚了起来。
她不知萧砚与谢瞻从?前有什么样的龃龉,两人?至今都闭口不愿谈论,可萧砚不愿去救谢瞻,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陛下命我讨伐张元伦,我今晚要走了,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顿了顿,“虽然我知你?心?里不情愿,但我仍希望能暂时留在顺德,不要回京都。如你?所言,这?一路流民四起,叛军不知凡几,你?一人?上路我不放心?。”
“且如今陛下刚对我委以重任,正是我施展抱负之时,团儿,你?若在此时与我离心?离德,执意和离,会让我沦为众人?笑柄,甚至遭御史弹劾,说我德行亏损,国公府家宅不宁。”
他眼底有着?恳求之色。
沈棠宁心?下两难。
她自然也不想因为自己妨碍了谢瞻的仕途,可……
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点头应道:“我答应你?,你?就安心?去吧,这?事我暂且不会提了。”
谢瞻松了口气,这?是他想了数日才想出来的好借口,微笑道:“好,那你?先安心?住在这?里,一旦有事,退可回济南,等我拿下张元伦项上人?头,届时亲自来接你?回京都!”
“嗯……”
沈棠宁说完了,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便轻声道:“怎么,你?还有其它事?”
谢瞻“唔”了一声,说道:“也没什么事了,就是你?这?两天还流那么多血?我今天出城巡视的时候顺道给你?打?了野鸡,已经叫灶上炖给你?了……”
“好了我真没事了!”
沈棠宁大窘,为了防止他再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打?断他道:“你?明儿一早不是就要走吗,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第二天凌晨大军开拔,沈棠宁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睡不着?,索性让锦书扶了她出去。
天色昏蒙蒙的,大街上除了排列整齐鸦雀无声的士兵,一个人?也无。
谢瞻开拔的手势刚落下来,见她出来微微一怔。
沈棠宁对他点了下头。
谢瞻似乎还有话想说,周围的人?已经行动了起来。
他最终好像也朝她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
谢瞻不在,有锦书陪伴的这?段日子沈棠宁倒也不算太?寂寞。
安全起见,谢瞻离开后安排沈棠宁住进了当地的县衙中,那县令夫人?得知她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为了巴结她,十分殷勤地邀请她搬进当地富商所建的大院。
沈棠宁婉拒了。
她本就不爱交际,以前都是被郭氏逼的,近来迷上了看医书,因为谢瞻离开时叮嘱她不要总出去,她闲来无事就只?能呆在县衙里看医书,几乎与世隔绝。
一转眼两个多月过去,期间谢瞻给她写了两封信。
那时是谢瞻刚离开的第一个月,他便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仅用一万多名步兵骑兵,三千人?的弓弩手就攻克了河北的常州县,俘虏了张元伦的亲弟弟叛将张玄,并从?张玄口中得知了取胜张元伦的良策。
对于这?事,虽然他在信中一笔带过篇幅不多,却?能看的出来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得意自负。
沈棠宁看着?也忍不住一笑,仿佛他高傲的模样就浮现在了眼前。
信的内容不多,除了这?件事,便是简单的几句寒暄问?好。
沈棠宁没什么话说,也就回信嘱咐他注意身体。
收到?第二封信是两个月后了,谢瞻说常州失守后张元伦立即就领兵气势汹汹地包围了饶阳。
而他则按照张玄的计策按兵不动以逸待劳,时日一长,张元伦率领的蓟州骑兵果然疲惫松懈,锐气大减。
此时谢瞻再与饶阳坚守的朝廷军里应外合,把张元伦的三万叛军打?得屁滚尿流,一路沿着?沱河仓皇而逃,卢坤义?又率领了三千人?埋伏在张元伦援军的必经之地,全歼了来增援的叛军。
这?一战后,朝廷军便成功收复了常州九县,士气大增。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沈棠宁坐了马车驱车前往城门处。
这?是她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出门。
县令夫人?与她约定好这?两日都城门口开仓赈济因战争无处可去的流民,因县令夫人?家中有了急事先行离开,下午时分结束沈棠宁便与从?人?一道回了府。
马车穿过胡同行到?大街上,因恰好是开市时间,街上人?来人?往,行至一处马车忽撞上了块大石,“咣当”一声停了下来。
沈棠宁不得不下了马车。
长忠仔细查看,发现马车的车轴被撞断了,离家还有近半个时辰的车程,总不能走不过去。
长忠遂告知过沈棠宁,并指挥小厮赶紧去重新买一辆马车过来。
谁知等他准备转过身要去引沈棠宁到?旁边的阴凉下站着?稍作休息时,前面突然发生了混乱。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菀菀姑娘来了!”整个大街瞬间犹如沸水入锅一般沸腾了起来,众人?疯狂地朝着?前面跑去,转眼的功夫整个大街就变得拥挤不通。
沈棠宁被夹在人?群中间像后挤去,她的声音也淹没在了众人?呼喊声中。
不知不觉中,有人?悄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大力向后扯去。
“放开我!锦书!”
沈棠宁一面挣扎,一面扬声喊着?锦书和长忠的名字。
锦书和长忠急忙四处环顾,却?只?能隐约听到?沈棠宁微弱的喊声,就是看不到?人?。
沈棠宁怀疑自己可能遇上拍花子了,急中生智,急忙拔下头上的发簪和耳环向一侧的人?群中丢去。
“谁的珍珠耳铛和赤金簪子丢了!”
接连喊了数遍,果真大家都转而争着?去抢那黄灿灿的赤金簪子,沈棠宁也终于看到?了长忠和锦书。
正要再开口呼唤两人?,突然嘴巴被人?捂住向后拖去,让她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动作也比先前更加迅速果决。
不知拖行了多久,就在沈棠宁即将绝望之际,那人?却?莫名停住了。
捂在她嘴间的手被人?强行扯下,攥着?她手腕的那双手也被迫松开。
“滚!”男人?低声喝道。
接着?,她便因几乎窒息而晕眩着?跌入了一人?的怀中。
“夫人?,夫人?……醒醒!”
脸上传来清晰的痛感?,被人?用力拍了数下,沈棠宁呜咽两声,终于睁开了眼。
“你?没事吧?”那人?问?道。
这?是个陌生的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着?淡青色的长袍,面庞清俊,气质儒雅温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宛如鹰隼般坚毅锐利,正关切地看着?她。
见怀中女子睁眼向他望过来,青年不禁一愣。
只?见怀中女子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柔媚似水,她的肌肤更雪白若凝脂一般细腻,竟是个十分美貌青春的小妇人?。
饶是这?青年见过不少?的美人?,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艳。
虽是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十分礼貌规矩。
沈棠宁被他扶着?站定,感?激地道:“多谢公子相救,不知恩公名姓,来日妾身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身后的锦书和长忠这?时也赶了过来,青年却?温声道:“某路过而已,夫人?不必上门道谢。只?是这?世道不太?平,常有心?怀叵测之人?企图浑水摸鱼,夫人?生就天香国色,日后在路上还是多加小心?,切勿一人?独行。”
待这?青年走远后,锦书和长忠将沈棠宁扶上了新买来的马车,沈棠宁先行回府,由长忠派人?去搜查那几个拍花子。
傍晚长忠方归。
“属下无能,那几人?似早有预谋,围聚的人?群散去后属下便立即带人?去寻,那几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城内遍寻不得。”
沈棠宁说道:“你?既说他们早有预谋,又怎会让你?轻易抓到?,不必自责,这?事不怪你?。”
女主人?不仅没有追究他无能,还反过来安慰他,叫长忠心?中忐忑顿时去了大半。
当初谢瞻传信让他来河北,长忠还以为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心?情无比激荡,谁知主子离开前却?命他留下照顾沈棠宁,长忠觉得大材小用,还曾暗暗有过不满。
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女主人?善解人?意,温柔和善,长忠愈发觉得自家主子找了门好亲事,待沈棠宁比先前更多了十分的真心?和用心?。
沈棠宁叫锦书给长忠搬来锦杌端来热水,长忠忙谢着?接过。
“夫人?,我们白日见到?那青年似乎并非我们周人?。”
沈棠宁一怔。
“何以见得,我见那青年言谈举止分明都是中原人?的模样。”
长忠说道:“属下随世子曾北征契人?两年,那青年言谈举止的确活脱脱周人?模样无疑,但他的两名随从?走路姿势却?如同扎马步般,这?是因契人?常年骑马留下的走路习惯,绝不会差。至于那为首的青年为何看不出丝毫异常,我实?在便不知了。”
沈棠宁默了片刻。
长忠担心?沈棠宁放了那三人?,立即道:“夫人?万不能因那青年救了您便掉以轻心?,如今咱们大周内有叛军作乱,外有契人?虎视眈眈,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夫人?决不能心?慈手软!”
“我晓得,”沈棠宁轻声道:“长忠,你?去查罢,我信你?,倘若那三人?胸怀坦荡,自不用担心?被查。”
“夫人?英明!”
……
朱仪君看着?沈棠宁的马车逐渐远去,皱眉道:“她怎么会在此处?”
朱仪君的父亲睿王封地便在河北,睿王前段时日正奉命平叛,而他平日里却?是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河北距离京师只?有四五天的路程,因此朱仪君自年幼时起便时常会随着?母亲秦氏去京都拜见太?后和隆德帝。
丫鬟说道:“姑娘忘了,谢世子如今不是正在饶阳攻打?叛军张元伦吗?”
说起这?事朱仪君便生气,谢瞻来到?河北竟不去拜见她的父亲,要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我当然知道!可男人?打?仗她一个女人?过来掺和什么!”
“这?,这?奴婢便不得而知了。”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郡主的脸色。
朱仪君不想再见到?沈棠宁,立即让自家马车调转了马头。
却?说今年朱仪君年方二八,正是碧玉年华,以她的年纪和尊贵的身份原本应当早早就定下了婚事,然而这?两年她却?迟迟不肯定亲,见着?谁都不满意,可把母亲睿王妃秦氏给愁坏了。
奈何朱仪君是秦氏老蚌怀珠,三十五岁时意外怀上的,因此与睿王都格外疼惜这?个小女儿些,几乎是集万般宠爱与一身,当做眼珠子来看待。
朱仪君不愿定亲,每回被催婚都撒娇说还想多陪爹娘几年,睿王不知,秦氏却?是心?知肚明。
女儿恋慕的是那京都中的镇国公世子谢瞻,若是那谢世子的确是个极好的婚配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