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驰驰响当当
戴珺:“这件事倒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么说来,先皇对她忽然高看一眼,或许并非是突然萌发的爱意,而是因为当今太后是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顾衍誉哼哼了一声:“你们男子就是很现实啦。”
戴珺一时语塞,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还能因为先皇的罪行被连坐。
顾衍誉贴过来,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好啦,你听我往下说。”
第125章 玉珩哥哥,你怎么又漂亮又聪明呀
然而这个羌虞女人却注定了无法正大光明出现在皇帝身边。或者说,先皇对她的兴趣不足以使他费劲为她换得一个好放在台面的新身份。她并非一个“清白”的贡女,而是异族使臣的爱妾。
真生下孩子之后又当如何?
聂弘盛的母亲,给先皇出了个主意,她恰巧也有孕,不如就留在行宫陪伴这个女人,生下的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将来好名正言顺接进宫去。
“后来她生下聂泓景,这个羌虞女人也生下自己的孩子。”
“如此说来,宣王的身世并没有什么不妥。太尉大人当初既然找到秦大侠得知了全部真相,还想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呢?”
“因为……那个羌虞女人当初怀的是双生胎,但生下来死了一个,”她看着戴珺的眼睛,“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可有信物或其他凭证?”戴珺问。
顾衍誉十分欣慰于他的上道:“有!不仅有,还是先皇御赐之物。”
太医诊出是双生胎之后,先皇自然高兴,早早命人制了一对长命锁赐给她。可惜生产时只有秦旭白一个活了下来。
这个羌虞女人在临产时却越发清醒,对一个帝王能给她的感情渐渐看得明白。知道她的身份尴尬,若孩子被认定成皇子,由人抱走抚养,只怕她此生和孩子的缘分就很浅了。
于是她去求聂弘盛的母亲,让她帮助自己在生产后策划一场出逃。
从眼下的结果倒推,当今太后彼时的选择很明显,“竟是冒险答应了她么?”戴珺想了想,“一个宠妾和一个皇子的离开,对她而言虽然少了威胁,却不是足以扭转局势的好处。而此事一旦败露,她的风险极大。”
“先皇当时已离开行宫,只要行宫里伺候的人众口一词,先皇纵使心中怀疑,想查也难。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听来本就有限,否则以他九五之尊,给这位羌虞女一个新身份旁人又能说什么呢?如此遮遮掩掩,甚至叫人母子分离,实在薄情,”顾衍誉的手掌根撑着下巴,手指轻轻点在自己脸上,“至于太后,未必是有很多好处打动了她。她当时也刚生下聂泓景,是个有孩子的母亲。也许只是一个女人对同类的恻隐呢。”
不管如今的太后在当时到底想了些什么,她做的事很明确——炮制了一场大火,捏造了一场死亡,让羌虞女人得以带着自己仅剩的孩子远走高飞。
而她从行宫回到皇城,带回的孩子是聂泓景。
“我爹原本的打算,他也没跟我交待过。秦大侠说,有先皇留给双生胎的长命锁和他这个人证,再加上一直就有的宣王并非太后所出的传闻,便可混淆视听,坐实聂泓景和秦旭白是同胞兄弟这件事。”
戴珺明白了:“这样一来,宣王就失去了继位的正当性。有异族血统,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下一个君主。”
顾衍誉点头:“这件事即便不说出来,握在手里,对聂泓景也是个威胁。而聂泓景当时应该就是察觉了我爹与秦大侠有联系,在调查这件旧事,才会心有芥蒂。他猜出这个打算,所以并不信我爹会真的辅助他在王位上坐稳。”
至于秦旭白的态度——
“我爹年轻时剿匪认识了他,也曾当过知己好友。可是要一个江湖侠士卷进皇位之争,对秦大侠而言属实为难,他并没有答应我爹,才会被绑到这里。不过……如今情势有变,若是宣王谋反,引起祸事,他也愿意站出来。”
顾衍誉说起来心情颇有些复杂,她第一次得知自己崇敬的侠士竟是被她爹绑了,还软禁在农户家中时,有一种虽能猜到八成却依旧崩溃的无力感。
年幼时拢共也没崇拜过几个人,长大了倒好,发现一个两个的,全都跟顾家结下大梁子。
“诶,你在想什么?”她看着戴珺,忽然问。
“燕安,这里还有一个人更关键。”
顾衍誉眨巴眨巴眼。
“太后。”他说。
皇城之中,对这一切的知情者。
戴珺:“我忽然在想,皇帝能引宣王入局,看起来有恃无恐。他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张底牌?他虽没有秦大侠在手,但若是太后出来坐实传闻,说宣王并非她所出呢?”
顾衍誉一把拍在他的大腿上:“对哦!他不必舍近求远。只要宣王的血统受到质疑,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只是……她会这样在自己的两个儿子中,做出选择么?”
二位说话间,马车到了目的地。
秦旭白一直被喂着散功的药,纵然经过几天恢复,依旧行动不太方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由秦绝推着出来。
戴珺见到他第一眼,禁不住发出倒抽气的声音。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顾禹柏敢于将一个谎言作为底牌,因为相比之下,这位秦大侠跟聂泓景确实更像是亲兄弟。
若细细端详,会发现只论五官,宫里那位跟聂泓景还是更相似,只是聂弘盛年纪比弟弟大了许多,常年居于高位,使他自有一种威严在。
而聂泓景慑于兄长的权威,不得不伪装出一份斯文守礼,经年累月,气度完全不同。这位秦大侠跟聂泓景同年出生,他的五官生得更为精致秀气,乍一看跟那位宣王反而像了六七成。只有看到秦旭白稍显粗粝的皮肤和他利落的举止,才能意识到这是个武人。
顾衍誉显然已来过这里。戴珺发现秦旭白对待她的态度,倒不像是对待绑了自己的仇人之女,反而更像是个家中长辈。
他问起上次教给她的心法练过有何感悟。戴珺闻言,下意识扭头看顾衍誉,这个眼神的意思明显,嗯?似乎,没见她用功。然后毫无意外地得到了顾衍誉一个眼刀。
戴珺立马笔直地站定了,嘴巴闭紧,脸上不敢再泄露分毫。
顾衍誉对秦旭白露出一个乖巧的表情:“秦大侠,心法我已烂熟于胸。只是我生来无长性,想学有所成只怕还难。”
秦旭白也不意外,只郑重道:“你的根骨是难得一见的好,可惜幼年没遇到能压住你性子的好师傅,将根基筑牢。如今不说小有所成,哪怕只是想丢了原先的花架子功夫,也需比旁人更刻苦十分。”
顾衍誉虚心受教。
说着,他忽然转向戴珺:“这位公子,你曾受过内伤么?”
戴珺下意识将手腕往身后一藏,又极快看了一眼顾衍誉。
顾衍誉瞧着他,板正地开口:“让秦大侠看看。”
戴珺遂老老实实伸出手。
秦旭白搭上脉来:“受过伤,还不轻。你痊愈得很好,但仍需休养。若我身体如常倒是可以帮你运一次功,眼下至少得再等上十天。”
戴珺连忙感谢他。
顾衍誉追着秦旭白问:“当真没事了吗?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秦旭白看看他二人,对顾衍誉道:“年轻体健,恢复得快,不必忧心,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
顾衍誉这才眉开眼笑,冲他一拱手:“多谢前辈。”
戴珺目光落在她侧脸,心中微动。
找到秦旭白的事她其实只要提一句戴珺就能明白,他和秦大侠也不是非得见面一叙的关系。特意带他来见一见真人,只是因为一直挂心他的伤吧?
顾衍誉知道他看出来了,一直不接他的目光,只顾跟秦绝交待事情。这个地方选得倒是避人耳目,继续在此处休养没有问题。她早就送了侍从和药材过来,唯恐再对这对父子有任何亏待。
话说完,两人回去。
上了马车,顾衍誉却不肯坐好,指挥戴珺给她让出点空间。
戴珺狐疑,他自然考虑到了,留给她的地方还很宽敞。不过顾衍誉这么一提,他也就再往外挪了一点。
“还是不够。”
戴珺又再挪了一点。
顾衍誉更不高兴:“不行,不想坐这里。”
两两目光相对,他忽然福至心灵。
伸手一把攥住顾衍誉的小臂,稍一用力,将人带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圈住了她。
“坐这里,好不好?”
顾衍誉变脸极快,这就笑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他怀中坐好,手臂攀上戴珺的脖子,凑近了,很快地亲亲他的侧脸:“玉珩哥哥,你怎么又漂亮又聪明呀?”
外面赶车的是顾衍誉的人,坐在赶车人身边的是阳朔。
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了个寒颤,如果他耳朵没出毛病的话,他方才听见了公子的娇笑声。
苍天!
公子,娇笑,这俩词儿放一起他都觉得自己中邪了。罪过,罪过啊!
然而扭头看看这位赶车人,她好冷静,仿佛全世界值得她在意的只有赶好车这件事。阳朔不由自省,觉得自己的职业道德和心理素质,都有待提升。
马车内。
顾衍誉靠在戴珺怀中,去戳他的脸:“怎么一直笑,是不是傻了?”
戴珺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她的鼻尖,声音低哑:“傻了也不怕,我有夫人,会带我去求医问药。”
第126章 我们可以永远不往下一步
两人回到府上,发现这里正热闹,原是杜衡到了。
云渡当地人擅用毒,没有一个能帮得上的人在顾衍铭身边,她总是不放心。所以安排了杜衡过去,若顾衍铭有个好歹,还能及时救一救。
不过在杜衡离开之前,要他来一趟戴府,先给家人把个平安脉。
杜衡来得早,给老戴大人把过脉不说,捎带把府上众人都看了。
戴珺也被他再诊过一遍,杜衡再三跟顾衍誉保证这位已经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才让顾衍誉当真放下心。
此时阳朔过来跟戴珺耳语几句,戴珺先行一步。
是那件喜服弄好了。
原先已然很美。他却因一场旖旎梦境,犹觉不满足,让人把银线走过花纹的地方,再缀满珍珠,金线织就之处,再饰以黄金。
在他心里,世间万物不及心上人贵重,很好还不够,总有更好的想给她。
杜衡忙完则跟着顾衍誉去了书房说话:“上次得知那样的情况后,我也再翻了文澜殿中旧藏,这癸水时腹痛的病症,若像从前那般当做娘胎里带来的去治,依然是无解。但若是人为用药造成的,倒是有方法可以试试。”
杜衡话锋一转:“不过这方子到底只是结合古书中记载所得,尽管我多番论证,对人体损伤极小,但稳妥起见,服此药期间不可有孕。”
戴珺捧了喜服回来,去找顾衍誉时止不住忐忑又欢喜。步伐瞧着都不似平日稳重,轻快如飞。幸好目睹他这般失态的只有庭院中的花香和天上的流云。
走到书房外不远,听得说话声,门并未掩上,这个距离下都还能听个大概。
似乎是杜衡在劝,而顾衍誉执意要吃什么药。
戴珺的脚步一顿。
听墙角非君子所为,可其中内容……却叫他不得不凝神细听。
杜衡说了些“不能有孕”“恐会伤身”之类的话,顾衍誉说的是“既然避不开,总要试试”。
杜衡问要不要同玉珩公子知会一声,顾衍誉声音低下去:“先不用,这其中牵扯的旧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