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是。”
“这有意思了,朕以为你和萧相交情历来不错。”顺安帝嘴角往上一扬,露出了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来,“吴英,也去把老丞相叫过来吧,朕的心腹爱将,和朕的心腹老臣打起来了,朕的这个年,过得可真是热闹。”
“是。”道这声“是”的是吴英,吴公公领命而去,路过卫诩的时候,他皱着眉头看了卫诩一眼。
吴英一退,顺安帝便道:“说吧,怎么跟贺家交恶了?这次是太孙拿你出头,还是为你出头?”
“后者。”禄衣侯淡淡道:“贺家那老龟孙子,在南边帮着一家人给我使绊子,夺了我南方船坞两艘新造的大船,我想杀鸡儆猴,擒贼先擒王,把在都城的祸首的头宰了,一劳永逸。”
吴公公将将走到大门口,脚还未迈过高高的门槛跨过去,便听到了禄衣侯这句话,顿时他脚下一顿,身子往前一倒,险些栽倒在始央殿主殿的大门口。
第158章 皇祖父日常关心诩儿罢了。
常侯爷当真是奔着当佞臣去了。
作为常侯爷的朋党,吴英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出宫养老的时候,摇着头去了。
这厢禄衣侯说罢,接道:“那两艘船,我跟徐中说过,等几条新线路走旧了,我离开都城之日,就是大船归户部所有之时。”
给徐中的,就是给皇帝的。
常侯爷是仗着手里有银子,那是谁都不怕。
顺安帝哼笑了一记,把折子随意扔到了一边,一时不想再多看这连徐尚书“大人”都不叫一声,就叫人家徐中的刺儿头一眼。
好在听话的孙子还在,他便朝皇孙看去,“诩儿。”
卫诩低头快步上前。
“你过来朕身边坐。”顺安帝拍了拍龙床的边。
卫诩听旨坐了过去,抬起了头,顺安帝见他脸上平和,不见怨色也不见喜色,这脸,竟与太子有三分相似。
太子有他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工夫时,那时已年近三旬了。
此子尚不及弱冠。
顺安帝往后躺了躺,卫诩连忙上前,帮他挪了挪靠枕。
“听说你昨晚发烧了?”顺安帝开了口。
卫诩脸色不变,收回身子坐正,恭敬道:“是,不过孙子一大早就退烧了,不妨事。”
“就是为的盯贺家的折子?”
“是。”
卫诩当下应了“是”,应声恭敬,可这声答应也是答应得甚是掷地有声,有其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老子都不怕的表姐夫之风。
顺安帝只觉自己头顶上的那块皮跳了跳,正眼看向他的皇孙,“别学常侯爷,他那是不想活,你难道也不想活?”
他随意说着,可这话着实让人心惊肉跳,卫诩却也不慌不忙回道:“祖父,侯爷想活的,诩儿也想活。”
当真是不顺,顺安帝却不是个臣子这点子不顺就给臣子上眼色的,只要敢对他不顺的人,给他做了点事,那点子不顺他也不会看在眼里。
禄衣侯活到如今,便是明证。
孙儿之胆子,如今是愈发大了。
可也能做点事了。
不是病歪歪的,仅浪费皇室米粮了。
“你皇叔那,你今天还想跟吗?”户部要有船了,禄衣侯就是会讨他欢心,顺安帝龙颜大悦,大开皇恩。
“跟。”
“不怕又病了?”
皇祖父这一问,敢情是知道骆王叔在作何事,看来也是想看看,他这身子骨,能不能继续当这太孙。
他父亲已在民间,如今生死不明,他这太孙说被夺就能被夺,只要皇祖父一句话。
他如今还能要始央宫呆着,也是他没被逐出始央宫,保全了太孙这个身份。
活不了多久的太孙是不值得养活的,更别论还将在他身上投入更多的心血,卫诩回道:“要是病了,那是孙儿该当此命,跟着骆王叔操持国宴,是诩儿作为皇室太孙该当之责,祖父就让孙儿为您为国尽这一份心意罢。”
那就还是要赌命了,由得他去,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顺安帝不再拦他,颔首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准备罢,今天仍旧不用在朕跟前侍候了。”
“是,诩儿退下。”
卫诩退下,留下禄衣侯在里面陪着皇祖父,走出主殿那刻,他听里头他的表姐夫禄衣侯问道:“陛下,能赐个座给微臣坐坐吗?”
他听皇祖父怒笑道:“好你个禄衣侯,你以为拿两艘船,就能让朕开心了?”
“微臣认为能。”
卫诩走远了,再也听不到里头的声音,笑意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从表姐夫与他皇祖父的相处之中,他早就看到明白,只要对了他皇祖父的胃口,多大逆不道的事,他这祖父也能忍得下。
且越是不羁,他这皇祖父便看得越是欢喜。
他占着沾他表姐夫的光试探了几回,如今看来,只要结果是好的,像表姐夫的作为,他也是可以学着半分的。
不过只能学半分,有些恩宠,皇祖父可以给臣子,但是绝不会给他这个皇孙的。
卫诩思忖着,出去后,等到了小杨子的回来,小杨子将将进始央殿主书房外头,又有太监来报,说骆王已经进宫了,在太仪殿等他。
今年的国宴,设在了离前门最近的太议殿,皇帝与朝臣说,今年冬天冷,太议殿离臣子们家里近,开个前门大家就能进殿喝酒了,喝完便可回家,用不着进内宫出内宫那般繁琐,路上能省不少时辰,此话得了一堂朝臣的歌功颂德,冲淡了这一年皇帝又追杀到了人家家里,把两个退仕的老臣都抄了家的残酷。
老臣没死,还在天牢,就是家里的银子充了皇帝的私库,皇帝爱财,这是爱到把手伸到人家家里头了,这官做着真是没意思极了。
可皇帝抄了?*?人家的银子,转手把银子分了分,又分给了官员,新入朝的老皇新党们欢天喜地,老官员们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手上新得的银子,哪天会分给在场的这些欢天喜地的新同僚们。
他们已没有能与顺安帝作得起对的老同僚了,蓦然回首,皇帝的亲太子都已不在都城了,只有新回来的骆王野心勃勃,他们只得打起精神,在骆王身上下注了。
澜亭得死,这是还在朝廷中隐着当乌龟的几个撑着自家世家的老世家官员的心声。
新的一年,对于澜圣医的刺伤再次掀开新的一角。
国宴那天,澜圣医作为国医也将入宴,这就是个好机会。
骆王已听到风声,在太仪殿中安排各臣入座的桌椅当中走来走去,走到殿上龙位之时,他心口突然一跳,背后一股凉意。
正当他想着这是何预兆之时,他听外头的太监小快步进来,到他面前禀道:“王爷,太孙已至太极殿,片刻就能到太仪殿了。”
骆王眉头一拢,不知这凶兆是因他这侄儿靠近他而起,还是……
他转身看了看龙位,当机立断下了殿堂,负手朝门口走去。
他在门口碰到了迈上了太仪殿台阶的太孙。
太孙见到他,远远的停下步子,朝他这边弯腰拱手一礼。
骆王朝他颔首,不动如山,等到那亦不紧不慢的侄儿将至他面前,他嘴边扬起一道笑意,往前走了两步,与这太子父没了还在皇宫当着太孙的侄儿道:“诩儿来了,叔父没迎,莫怪。”
卫诩眉眼含笑,又是拱手一礼,“叔父大人在上,是诩儿长辈,岂有迎诩儿之理,叔父又与诩儿说笑了。”
这太孙,恭敬温驯,在他身上是一点错也挑不出的,骆王早见识过了,他见卫诩脸色潮红,关心问道:“没事儿吧?这台阶本王爬来都有些气喘,你若是觉得累,这两天可以不用过来了,反正该布置的,你已经帮本王布置好了。”
“没事,多谢王叔关心,皇祖父将将也问诩儿帮王叔打下手可否忙得过来,诩儿回的皇祖父,这是诩儿作为皇孙,该担之责。”卫诩温声温语温笑道。
“哦?陛下问起你帮本王之事来了?”骆王浑身气派,转身领着他往太仪殿走,神色如常道:“怎地问起这事来了?”
“皇祖父日常关心诩儿罢了。”卫诩温声道。
他受宠,是皇帝陛下最喜爱的皇长孙,是丢掉了最心爱的皇长子的皇帝最大的慰藉,此事已全卫国皆知。
“哈哈,君父仁慈。”骆王豪爽笑道,说着他们进了太仪殿,一进门,他便正了正神色,跟卫诩道:“诩儿,跟我过来,帮王叔参谋参谋。”
他领着卫诩上了上方摆着龙椅的殿堂,转身与卫诩面对面,正色道:“诩儿,你站在这里,跟王叔说,要是二十九日那天,有人要是在宴会上对圣医动手,趁此乱隙,你说,会不会有暗箭,射向此方?”
他转身,正对龙椅,手指正指此方。
第159章 朕都快要死了,朕还怕你们?
卫诩转身,四处看了看,复又把视线从桌椅排列上抽回来,回身回复骆王叔:“诩儿认为大有可能。”
骆王看他,他坦然回视。
骆王一笑,颔首,“王叔也是这般认为,你去跟陛下说,还是我去?”
“您去。”
“那你忙着,我去一趟。”
骆王背手去了,步履坚定,就是遥看背影,也看得出他的健壮与磊落的气概来。
江山需要一个像他这般坦荡磊落康健还有手段的君王。
骆王叔最近每一个举止,无不是如此说明。
可我有我的野望要去实现,我还有我的妻要护,卫诩只扫了一眼骆王叔的背影,便背过身来,朝跟随的内廷大太监封公公温声道:“可还有我需做之事?”
骆王已经带着太孙做了几天重活了,封公公看在眼里,从未吱过声。
他和吴公公一样,只是皇帝的人,骆王做什么,太孙做什么,且看着就是,为难他们,亦或是偏袒哪方,皆不在他们的打算里。
可骆王才回宫不久。
骆王以前他们也不熟,被陛下送了出去,那个时候他们尚还不知这个皇子会不会回来,太孙可是跟他们相识良久,且这两年,太孙可是住在始央宫里头,跟他们亲腻着呢。
这人处着,都是有感情的。
“等骆王回来罢。”封公公也不夺骆王借太孙的用意,他朝卫诩弯了弯腰,淡声道:“您且暂歇片刻,老奴去给您端点茶点来,这外头的天气看着不错,就是风大了点,您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歇。”
殿内要办国宴,在国宴之前是不能久座入食的,卫诩听闻他要给自己端吃的来,他顿了一下,又见封公公道:“最近宫里小厨房准备的都是澜圣医教给大厨的吃食,大厨试手,有不少是味道差了些许的,也不难吃,老奴给您去端点来。”
澜圣医也不知怎地,或许是他义女跟他求了情,这位以前连都城也不愿意呆的圣医大手最近对陛下甚是慷慨,听吴公公说,连只自己吃的零嘴也带进宫来,愿意给陛下尝尝了。
陛下的身子,突飞猛进,就跟枯木逢春一样。
天子的兴头,最近也是尤其的高。
心也比以前更狠了。
吴公公让他要是不打算出宫,最好早点择良木而栖。
骆王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良木,且日后看着,但太孙是他在眼皮子底下看了两年的,对他们这些当奴婢的,还真是从小到大一般的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