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后 第104章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标签: 强强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以前太孙有礼,是他们母子势单落薄,如今有礼,是他没有了母亲,更是势单力薄。

  可这有礼,有礼了十几年,也不错了。

  且这家的亲戚,禄衣侯也好,澜圣医也罢,都是在外头有势力的。

  按陛下的说法,那就是澜圣医如今赤*身*裸*体从皇宫里走出去,要是在内城,那些达官贵人会基于种种利害对他视而不见,但凡让澜圣医能走出达官贵人所在的内城,内城一出,不用百丈,澜圣医就会锦衣在身,手提金银财宝。

  那时,澜圣医但凡开嘴所要的,皆有人成全。

  助人者,人助之。

  不要金银财宝的澜圣医,手握金银财宝。

  他们对太孙有所偏爱,且不管日后如何,如今能行太孙的方便,封公公也愿意借花献佛,做给人看。

  也不能只吴公公占尽这便宜。

  人家侯府快把这老家伙供成佛了。

  这老家伙被供成了佛爷,都愿意指点他们这些人了。

  这是指点,也是敲打,这面子,他不得不给。

  卫诩昨晚高烧,早上起来,就吃了一点御膳房给他吃的吃食,吃食是要被侍监要记载在册的,数量是早定了的,不可能给他少吃,也不可能给他多吃,这不多不少的一些些,他还要分给小杨子一点点解解馋,这下要是能多得一点吃的,于他是好事。

  且称之为“好事”,是说得轻了。

  不是他是皇孙,他在这宫里就不挨饿了。

  这皇宫只要不是他的皇宫,让他能挨饿的人太多了。

  对此,卫诩早深有体会,有人示好,他巴之不得,求之不得,闻言朝封公公略低了一下头,答应道:“皇祖父吃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封公公等了等,没等到惜字如金的太孙的下一句话,他反而松了口气,回道:“那您去外面走走,散散心,老奴去拿给您拿点茶点。”

  太孙有成算是好事,不枉费他去跑趟腿。

  更不枉费他今天这番好意。

  太孙自身强,他们这些想帮的人,才敢放手帮。

  要是一帮就要把自己填进去,除了那些已经活得腻歪了的人,谁又愿意。

  等到骆王回来,卫诩吃了不少茶点,封公公拿来的很多,但大半皆进了他的肚,剩下的皆进了小杨子的肚。

  卫诩那时看着自己那肚子跟无底洞一般的小太监,心中叹惜不已。

  小主人处处受掣肘,奴婢也跟着遭殃,天天活得跟个小馋猴似的,连点心渣子都不放过,要用舌头把盘子舔一圈。

  小杨子尚不知他那连木盘子都要舔一圈的馋劲给他主人造成的阴影,只知道舌尖的甜美和饱肚的喜悦让他欢天喜地,就是看到跟他家太孙不对付的骆王,他也是眉开笑眼,心间欢喜不已。

  他低眉顺眼,欢天喜地,看起来就像个痴儿,将将在始央殿对上禄衣侯没讨到便宜的骆王一看到他那般痴相,头脑中的痛苦更甚以往。

  时至今日,骆王尚还是不懂禄衣侯那种把一个人有用没用看得甚是重要的商人,为何把注下在了这种一看前途就无望的主仆身上。

  卫诩如今还能活着,全赖禄衣侯这几年一直在保他。

  能当这太孙,皆是禄衣侯舍得在皇帝身上用银两。

  而这主仆俩,一个病弱,一个痴愚,骆王回皇宫半年,没看出这废太子儿子一丁点值得投入的地方。

  在宫内势单力薄的太孙,有在外如日中天的禄衣侯的扶持,在内还是势单少薄,就一个傻奴婢跟着他,没扶起来啊。

  骆王不懂这是不是禄衣侯在加速自己的自寻死路,是不是因已知自己的下场在进行最后疯狂的孤注一掷,但此刻骆王现下想让卫诩死的心是急切且势在必行的。

  且不为内,为外,他也想要禄衣侯使的力,使到他身上。

  按骆王所知,禄衣侯已明确跟天子表明过,禄衣侯必在五十岁之前归隐乡田,在禄衣侯归隐之前,禄衣侯所有的财富,包括明里暗里的,皆会交归天子。

  但交归之前,禄衣侯的那些势力,用到谁身上,谁就会获益。

  为何获益的是太孙这种无能无命的人?

  骆王也懂,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禄衣侯就算无情,也要假装有情,只要太孙跟禄衣侯沾点亲,禄衣侯只能帮亲,这才显得禄衣侯有情,这才不被帝王和朝臣忌惮到赶尽杀绝。

  从古至今,有弱点的人才,才能活得更久。

  但禄衣侯手下的太孙太弱了。

  唯有太孙死,想活到有命归隐的禄衣侯,才能把注下到他身上。

  他这侄子,必须得死。

  “这是何事,让你们主仆俩一个两个如此高兴?”骆王在禄衣侯那里受了挫回来,不改脸上平顺,无视侄儿的不喜不悲,只针对着侄儿奴仆开心的神情,笑意晏晏道出了此话。

  他这一说,小杨子的脸僵了,悲了,在最后面角落看着他们的封公公倒是不悲不喜,看着这宫里上演了无数次的交锋,而此时卫诩则恭敬回他叔父道:“吃了一点殿里御厨不要的边角料,点心甚甜,我家小奴儿开心,诩儿瞧着大伙儿开心,诩儿也开心了。”

  他不等骆王回话,直起身来,坦荡看着叔父,问道:“皇祖父可有说什么?”

  骆王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问他道:“你认为君父会说什么?”

  他嘴里的君父,是卫诩的祖父。

  骆王这是提醒他,他们不同辈,该乖巧的人到底还是要乖巧些。

  可卫诩到底是不能乖巧的,他都快要没好些年没活了,可他要做的事,一件也没做成呢。

  又有何可怕,又有何可惧。

  不给将死之人活路,将死之人,又有何,是舍不得下水趟的呢。

  “皇祖父会说,”卫诩微笑道:“朕又有何惧?你们之前都没弄死朕,朕都快要死了,朕还怕你们?”

  

第160章 他要是穿了有毒呢?

  “哈哈……”骆王一声长笑,眼睛看似不经意瞥了一眼他这个敢自称“朕”的皇侄。

  废太子长子好大胆!

  长笑过后,骆王心中也有了主意,面上若无其事般地用带着淡淡试探的口吻道:“太孙英勇,那,皇帝陛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卫诩脸色不变,而周遭人的神色,皆因骆王此话大变,卫诩的近侍小杨公公更是被吓得当场面无血色,腿一软,就在卫诩后面跪下了。

  “欸?”他这一跪,骆王甚是奇怪往后一探。

  卫诩也跟着往后看了一下,看了一眼他们小凤栖宫那胆小的小公公瑟瑟发抖的背,他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回过身来,与骆王皇叔自嘲道:“您看,自家的小公公都知道诩儿没那个能耐。”

  卫诩又自嘲哂笑了一记,接而神色淡淡道:“不知此前皇叔可有曾耳闻过,诩儿父王在宫里,诩儿就不得宠,诩儿这辈子最得宠的时候,便是从住进始央宫那天开始。诩儿手下一无兵,二无将,要是说能保护皇祖父,诩儿有那个心,可没有那个胆说,诩儿要是夸下海口说能,岂不是拿皇祖父的安危当顽笑?诩儿不能说,诩儿这辈子除了皇祖奶奶和母亲,便只有皇祖父对诩儿最好。”

  他还敢提起他那个逼废太子为庶民的母妃?

  太孙果然好胆!

  胆子大,还能屈能伸,甘于示弱,此子不除,无需多日,必成大患!

  绝计不能再让他活着壮大下去了。

  骆王心下有了主意,脸上的正义凛然却稍微未改,嘴里甚至带着些一丝丝悲悯同情说道:“我曾听说过一两句,皇兄对你实乃苛刻了些,好在陛下仁慈,也是代你父亲弥补了一二了,望皇侄看在你皇祖父一片仁心的份上,不要记恨你父。”

  记恨?在凤栖宫过好日子的儿子记恨被已经贬为了庶民的父亲,这话要是传出去,皇太孙的名声也就没了。

  骆王叔身子康健,这嘴舌也不差,在外面多年还熬废了皇长子太子,风光回都,当真是得天独厚的宠儿了。

  这话中的步步机锋,皆是猛药毒药,卫诩看着不打算放过自己的皇叔,背后发凉,心头危机四伏,当下甚至不敢直视这对着他步步紧逼的皇叔。

  但他无法退却,他逼着自己看着骆王叔的脸,脸上不悲不喜,皇祖父不喜欢动不动就露怯哭丧着脸的人,皇祖父喜欢那种就算面对逆境也能不动声色,反败为胜的强者,是以,他收拢哂笑,面色淡淡道:“何谈记恨?自古只有当老子的不喜欢不成器的儿子,哪来的当儿子的记恨父亲的?诩儿最难过的时候未曾记恨过,如今身在内宫,锦衣玉食未变,还得皇祖父亲自教导养育,这皆是因着我是父亲的儿子,我能有今日是为何而来,卫诩不曾忘记过根本。”

  此子该除了。

  不能留了。

  骆王也不想笑了,他侧过身,面对着殿外大门,淡淡道:“叫你的太监站起来罢,他可一点也不像你。”

  “是。”卫诩恭敬回声,低腰回过身,跟背后的小太监道:“起来罢。”

  小杨子扶着冰冷的地砖站了起来,他垂着腰,脸上皆是泪。

  他又给殿下丢人了。

  可这宫里,要他殿下的命的人怎地这般的多。

  想让殿下活着的皇后娘娘没了,太子妃没了,只剩一个在凤栖宫如履薄冰的太孙妃能帮他们了。

  可太孙妃能撑到哪一日呢。

  她也可怜呐。

  小杨子的心口,苦得能渗出泪来。

  *

  凤栖宫内。

  黄昏时分,佩梅仔细收拾着洗浆过后晒好的新衣,这两天日头不错,新衣洗过后,小心晒两日便已干了。

  这腊月月,她不分昼夜做了三套衣裳,一套给皇帝的,一套是给诩儿的,另一套,则是要送给骆王的。

  宫里的人皆知她做了三套衣裳,有一套是准备送给骆王的,丁女得知她拿的衣料当中有给骆王做衣裳的布料那日,乍听到此话,她还愣了一记,接而便颇为愉悦地笑了,还把佩梅搂到怀里,轻轻地拍了一下这孩子的背。

  有此心计,有此胸怀,日后就算太孙早逝,只要她有个种,她就能在这宫里继续活下去。

  这是除夕那日,佩梅要孝敬给长辈们的,她怕新衣沾上污垢,缝绣之时便已颇为小心,便是浆洗,用的也是宫里特配的料汁,这料汁还只能是丁姑姑从吴公公那里能要来,是皇祖父平日所穿衣物专用的浆洗香料。

  衣裳洗过后,带着一点淡淡的草木香味,衣裳更有新味了,佩梅拿着烫壶小心熨烫着衣裳,丁姑姑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主仆二人没有说话的声响,而此时屋里炭上的铜壶里的水已开,咕噜噜地吐着气泡,在寒冷的冬日,给这间小殿染上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气息。

  衣裳虽说是做了三人的,但亲疏有别,佩梅先是烫好了皇帝的,便是为诩儿烫好了他的过年新衣,末了才是烫骆王的。

  骆王的新衣即将烫好之时,丁姑姑慢悠悠地开了口:“不知骆王会不会以为这衣裳有毒。”

  有毒不敢穿吗?佩梅持壶的手顿了一下,仔细思索了片刻,手便接着动着烫着衣裳最后的那点地方,嘴里回了姑姑:“不会的。”

  “是吗?”丁女冷冷说道。

  “他会穿。梅娘敢送,骆王叔就会穿,兴许大年初一拜年那天,他进宫来就会穿这身衣裳。”特地穿给皇帝陛下看,以示自己的仁爱与广阔心胸。

  骆王叔好名。

  他的名声已在都城传开,他得立住了。

  他不得不穿。

  给要害他们小夫妻二人的王爷送衣裳,一来成全骆王的仁名,亦让骆王更是骑虎难下;二来日后骆王只要胆敢对他们下手,只要这两个小家伙没死绝,就能拿这片孝心去控告骆王。

  而这不过是其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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