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她的父亲是家中老二,未得封荫,只是得了?族中伯叔举荐,如其他世家大族不是长子,又不至于太混账的子弟一般,在朝任着不大却?也不小的清闲官衔,又有祖父祖母给的产业家财,是个醉心归隐,喜好舞文弄墨,结交名士的富贵闲人。
更?不必说,她家宅院中,只有母亲一位女主人,父亲母亲恩爱伉俪。
她的兄弟姊妹们?,也都是母亲所出。
如此,自然不会?出现不受宠,性格又内敛沉默的庶出子女受欺负的事?情。
卢宛晓得,这种事?,不能轻而易举地抬手放过。
谢行之虽对谢辰不冷不热,但那也毕竟是他的孩子。
当日,卢宛命人打杀了?青柏院,带头苛待谢辰的几个侍从女使?。
其他在院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参与欺压谢辰,也不阻拦那些刁奴,或者来玉衡院禀报,只疲懒怠慢,白领月钱吃白饭的,也一并打了?,卖出府中。
……
玉衡院。
灯影柔和?昏暗,卢宛身着中衣,半倚在床头,垂眸瞧着已经睡着了?的谢璟,目光温柔如水。
她抬手,为睡颜恬静甘美的谢璟掖了?掖被角,自己也正待躺下睡去,却?忽听门口珠帘处,传来玉石相击的悦耳声响。
转头望去,瞧见?来人是谢行之,卢宛浅浅一笑?,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行之眸底蕴起浅淡的笑?意?来。
他静静行至床畔坐下,撩开朦胧帐幔,凝着柔和?灯影之下,柔美温婉的小妻子。
卢宛原本正垂首,为方才睡下的谢璟掖好被角。
觉察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灼热的目光,她抬眸,有些嗔怪地望了?他一眼,轻声嗔道:“摄政王在看什么?”
谢行之不曾言语,只是展臂,将?面前?自从为他衍育了?子嗣,青涩中更?添娇媚的女郎揽入怀中。
墨眸瞧着怀中娇容忽地变得绯红的女子,只有谢行之知?晓,这个生得花容月貌,娇艳欲滴的娇人,床榻间有何等可?口美妙的滋味。
他垂首,厮磨缱绻地亲吻着微仰面颊,柔细藕臂搂着自己脖颈,温柔由着他任意?施为的怀中女子。
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她仿佛方才想到孩子还在一般,侧首避了?避他落在唇上炙热强势的亲吻。
一缕交.融在一起,晶莹剔透的水渍,暧.昧勾连在两人唇畔。
卢宛面红耳赤地按住谢行之四处若有似无撩.拨点火的大掌,水润润的美眸中划过一抹羞赧。
侧首瞧了?瞧仍旧在熟睡的谢璟,她羞得说话都有些磕绊:“你……你……璟儿还在呢。”
说着,卢宛抬手,自谢行之胸前?打了?一下,想要去掩滑落肩头的凌乱中衣。
谢行之闻言,却?忽地低沉沉笑?了?一声。
修长指节挑起她的下颔,轻轻摩挲着,挺拔伟岸的男人眼眸注视着面前?妩媚娇小的女郎,嗓音喑哑如醉。
“待会?宛娘只要小声些,璟儿便不会?被吵醒……”
……
春末夏初,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虽尚还算春天?,但却?已经处处与夏日一般,天?气骤息万变,像娃娃易变的脸。
方才还是明媚天?晴,这会?子却?忽然下起了?不小的雨,外出时并不曾想着带伞的卢宛,抱着怀中稚嫩柔软的璟儿,坐在水榭中
,听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落声。
她凭栏坐在绣墩上,望着水榭外,雨打荷叶的景致,愈看,便愈觉得心神安宁,心旷神怡。
微凉的雨丝带来清新微冷的风,卢宛惬意?地微阖了?下眼眸,正待与身旁的陈嬷嬷说些什么,却?忽听身后?传来有人跑进来的声响。
卢宛有些纳罕转头,却?见?谢辰手中抱着一把绸伞,正自外面冒雨跑进水榭,整个人都淋湿了?。
见?他湿淋淋,甚是狼狈的模样,卢宛不禁有些诧异困惑。
她茫然问道:“三公子,你这是打哪来?”
听到卢宛这般问,谢辰垂着头,低声细语解释:“我自府外回来,听闻母亲与五弟弟在水榭赏荷,想天?气变得快,母亲许不曾备伞,便回青柏院拿了?伞,跑过来了?。”
卢宛闻言,看着面前?从头到脚,被雨水打湿的谢辰,一时有些语塞,不晓得说他什么好。
半晌,卢宛指了?指他怀中一直抱着的绸伞,道:“你……你这个傻孩子,手中有伞,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晓得撑开伞为自己挡雨?”
愈说,卢宛便愈觉得想要无奈扶额,虽然,这件事?,她心中很领谢辰的这一番情。
卢宛有些无奈笑?了?笑?,问谢辰道:“还有,你只拿了?这一把伞来,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方才觉察过来自己来得匆忙,思虑不周的谢辰,窘迫地将?头垂得更?低。
他低声道:“我忘记了?。”
顿了?顿,谢辰低着头,将?怀中始终抱着的伞闷不吭声送到陈嬷嬷手中,踌躇半晌,方才道:“五弟弟年?纪小,又穿得单薄,继续在此处待下去许会?着凉,母亲先带五弟弟回去罢。”
虽然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但到底还是春天?,微凉的雨丝,带来春寒料峭的冷意?。
衣衫沾染了?些微湿寒的卢宛思忖片刻,终究没有拂了?寡言内敛的谢辰的一番好意?。
她颔了?下首,对谢辰温和?地浅浅一笑?,叮嘱道:“那好罢,过会?子雨小些你也赶快回去换身衣裳,擦干头发,仔细莫要着凉。”
听着卢宛的告诫,谢辰掩于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袖角。
他垂着头,轻轻点了?下头,鼻音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因着谢辰前?几日冒雨为自己送伞一事?,卢宛如今对他的态度,稍有些改观。
从前?,她一直因着应氏愚蠢恶毒想要对她下毒之事?,难以避免对谢辰谢蕊这兄妹二人,心中生了?些厌烦不顺眼的芥蒂。
如今,卢宛心中开始思忖,因着应氏所犯的错,迁怒谢辰谢蕊,觉得他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否有些太武断了?。
近来几次的接触,教卢宛觉得,谢辰虽然天?资平平了?些,性子也内敛秀气,并不出众,但却?也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孩子。
玉衡院,清晨日光熹微。
卢宛坐在花厅上首的圈椅上,看着谢辰教人奉上来的一叠宣纸,愈看,唇畔笑?意?愈有些无奈。
其实,谢辰本来便心思敏感灵秀,又勤能补拙,所以文章写得尚还不错。
只是他的字,却?字如其人,虽写得隽秀俊俏,但却?又小又密,有些虚浮的底气不足,小家子气。
卢宛以为这位缺乏认同感的三公子是想要得到长辈的夸赞,于是对他温和?笑?道:“文章写得不错,只是字还需要再练练。”
微顿了?顿,看着谢辰瘦高白皙的模样,卢宛不禁笑?着叮嘱:“要好好用膳啊,否则落笔都软绵绵的,没有气力,哪里?像男子汉写的字。”
说罢,卢宛将?手中那叠宣纸递给身旁女使?,女使?将?宣纸复又还给了?三公子。
听到卢宛这般叮嘱,微垂乌浓眼睫的谢辰面颊红了?红。
他张了?张口,似正想要说些什么,门外侍候的女使?却?已经迈进门槛,对卢宛禀报道:“太太,孙姨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卢宛的注意?自谢辰身上,自然转移到这个消息上,她颔了?下首,道:“嗯,教她进来罢。”
走进花厅的孙姨娘看到从前?并不常来玉衡院的三公子谢辰,眼眸中不由得划过一抹诧异来。
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孙姨娘望着卢宛,又扫了?几眼身姿端正坐着,生得一张白玉书生面的谢辰,笑?问道:“太太跟三公子在说什么?”
看出孙姨娘神色中的探寻之意?,卢宛自是不想自己院中有什么事?,都被这个心中有心机心计的人知?晓了?去。
唇畔笑?意?淡了?几分,卢宛一如往常,温和?道:“没什么,不过说了?几句话。”
见?卢宛如寻常一般,待自己不算亲热,也并不冷淡,只是疏离保持客气距离的模样,孙姨娘笑?着“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追问。
只是,看着低着头,白净耳根通红的谢辰,又若无其事?扫了?一眼坐在上首,正垂首喝茶的貌美年?少的太太。
孙姨娘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缕带着盎然兴味的算计。
第45章 化解
夜色深深, 乌浓如墨,这会子已经?是三?更天,但青柏院里?,却?仍旧灯火透明。
谢辰坐在窗畔案前, 手中捧着一册书卷, 正?在埋头苦读。
忽然,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 谢辰的面容忽地涨得通红。
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别扭来, 谢辰微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茶汤, 垂眸按捺下心神。
他希望自己能如从前一般, 静下心来, 专心凝神看手中的书卷,但却?不知为何,今日始终难以定下心来……
脑袋有些迷迷糊糊地犯困,连喝了茶都不见效果?。
谢辰拿起一旁紫豪,想再写一篇文章, 明日清晨好拿去给那人看,然后便去歇息,心中隐隐生出些对明日的欣喜,期待与激动。
只是到底实在太容易走神……
揉了揉眼睛, 谢辰教自己清醒过来, 却?忽地发觉, 宣纸上,他方才落笔写下的, 哪里?是什么文章,而是……
而是他藏匿在心中, 心心念念,但不能见光的人的小字。
他听父亲那般叫过她,可是,他怎么能这般写下她的名讳呢?
虽然,她与他年纪相?仿,是一个与他只差一岁的大美?人。
他也从未见过,她那般温柔和善,貌美?如花的女子。
但,她却?是他的……
心中倏然而惊,思绪被打断,后背亦生出些冷汗来。
谢辰一个激灵,仿佛做贼的被人发现了一般,面红耳赤地垂下头。
他抬手,赶紧将面前的宣纸撕下来,小心认真地折好,放在一旁的匣子里?。
待到做罢这一切,谢辰方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是一片冷汗。
他有些恼自己的怯懦无能,又感觉到深深的苦楚,与无可奈何。
……
玉衡院。
夜色渐深,模糊隐约的帐幔中,眉目清艳如画的女子已经?睡下。
高?大男人行至床沿坐下,他抬手,撩开帐幔,墨眸翻涌,静静凝着躺在榻上,沉沉睡着的女郎。
半晌,他抬手,修长指节摩挲过眼前女子莹润白皙的姣好面容,手上的动作渐渐辗转而下……
卢宛是被落在面上那道灼灼的目光,与身上若有似无抚.弄着的灼热大掌给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