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 第45章

作者:尔屿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月吟正看得出神,却听谢行之道:“回去再细看,马车晃晃悠悠,仔细眼睛。”

  月吟听话,小心翼翼把纸沿着打开的痕迹叠了回去,小心地放进怀里。

  百寿图书写起来难,就算是照抄也绝非易事,谢行之这段时间公务繁忙,还找了太子殿下要图来临摹,而且这临摹来还是给她当蓝本用的,便更需要耐心和仔细了,丝毫都不能有差错。

  思及至此,月吟心跳慢了半拍,那张纸贴着的胸脯,忽然生出暖意。

  可就是这突生的暖意,让月吟不知该如何面对谢行之,车厢中只有他们两人,她该说些什么好?

  月吟局促,心脏也跳得快了几分。

  她索性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假寐。

  然而一想到怀里的百寿图,她心里就不平静,莫名的悸动。

  马车微微摇晃,她身子也随着有些摇,后背和后脑勺抵碰这车壁,晃来晃去有些疼。

  蓦地,闭眼的她感觉到眼皮上投下阵阴影,紧接着她后背和车壁间的小缝隙里有个柔软的东西垫了进来。

  即便是马车再不稳,她头往车壁仰时也不会碰得疼。

  月吟心跳得飞快,如同鼓点一样有节奏,仿佛整个车厢都凝滞了,只有谢行之的气息。

  

第31章

  月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睁开眼睛,软垫垫在她后背,她一仰靠便是柔软,整个人舒服多了。

  她闭着眼,感知到谢行之将软垫垫在她后背和车壁的缝隙间,他稍稍调整了软垫,动作轻柔。

  待软垫放好,他身上的气息又淡了。

  月吟感知到凑近的谢行之远了,像是回到了原处坐下。

  车厢里寂静无声,静到假寐的月吟仿佛听见了砰砰心跳声,乱了心神。

  谢行之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她靠在车壁上睡着了吗?

  马车摇晃,见她随着晃荡往后仰,碰到了车壁,所以才垫了个软和的垫子。

  他这是出于做兄长的责任,照拂妹妹?

  大抵就是出于对妹妹的照拂疼爱。谢行之放了软垫后,回了t原位,不过分亲近,没有一丝一毫的越矩。

  月吟蓦然间悸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马车驶入人少的街巷,变得平缓起来。

  皎月阁。

  月吟迫不及待地将怀里的画纸拿出来,放在桌案上细看。

  “诶,姑娘您哪来的这画纸?

  玉盏在旁边瞧了一眼,眼前一亮,“这些方方框框里的字,就前面两个字奴婢还认识,是寿字。姑娘,这莫不就是百寿图?!”

  月吟唇角扬起笑容,点头道:“方才在马车上,大表哥给我的。照着上面的字临摹,一定能在老夫人寿辰当日送出去。”

  她心怀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谢老夫人收到百寿图时的笑颜。

  月吟抬头,瞧见玉瓶面色忧伤,正盯着一处发神。

  自从在街上无意间看见陈世平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

  月吟猜到几分,一些回忆涌上心头。

  当年,扬州小县城里办了场诗歌会。

  月吟害怕在诗会上又被公子姑娘们排挤刁难,便没去,在府里等柳婉星回来。

  那日,柳婉星回来,脸上满是笑意。月吟一问才知柳婉星在诗歌会上结识了名男子,这名男子便是陈世平。

  “倒不是一见倾心,只是我觉得陈公子聊得投缘。”

  柳婉星只要一提到陈世平,连眉眼都温柔了,那种春心萌动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是我重要,还是姐姐的陈公子重要?”

  月吟不太高兴,生出些小情绪。

  柳婉星笑道:“当然是我们阿吟重要。”

  话虽这样说,可诗会过后的那段时间里,柳婉星与陈世平隔三差五传着书信,她常对着陈世平传来的信笑,跟月吟的闲聊中,三句不离陈世平。

  月吟看在眼里,心里越发不舒服。

  她不喜欢陈世平,姐姐提他的次数都赛过她。

  柳婉星还想让月吟见见陈世平,月吟呕气,讨厌跟她抢姐姐的人,“我才不愿见什么陈公子,姐姐你也莫在他面前提我。”

  故而柳婉星每次与陈世平见面时,月吟都没跟着,但玉瓶是柳婉星的贴身丫鬟,自是跟在柳婉星左右。两人之间传信送物,还是玉瓶充当中间人。

  时间一长,柳婉星发现了月吟的不对劲,同她聊了起来,“陈公子家道中落,父母都去世了,他孤苦无依,虽然家中清贫,但是饱读诗书,已经是举人了,在街上代写书信攒钱,准备进京赶考。陈公子知我在柳家处境不好祖母偏心宋姨娘的儿子,爹事事都依着宋姨娘,都快忘了我这个女儿了,宋姨娘更是克扣你我的吃穿用度,处处打压。”

  “陈公子说,他这次进京赶考,若是高中,有了一官半职,就上门来提亲,把我从柳家救出来。”

  月吟当时就慌了,很怕柳婉星丢下她。柳婉星握住她手,安抚说道:“阿吟放心,娘去世前把你交给我,我便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等我出嫁那日,自然就摆脱了柳家,”柳婉星摸摸她发顶,说道:“不过这得等我们阿吟遇到良人,后半生有着落后,姐姐才放心嫁人。”

  “我想,既然爹和祖母宠着宋姨娘,纵容宋姨娘,对宋姨娘犯下的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何不找一个能护住自己的靠山?陈公子一朝高中,我便能借他之手,揭露娘的死因。我一定让宋姨娘偿命。”

  月吟道:“柳伯父和柳老夫人明明猜到了柳伯母的死因,但就是装傻,纵着宋姨娘,不就是因为宋姨娘是柳老夫人哥哥的女儿,还生了个儿子。若是找靠山,京城那边的定远侯不是更好?谢家那边若是知晓柳伯母是被宋姨娘毒害,定然会追究到底,连带着苛刻过的人一并问责。”

  柳婉星伤感,“娘生前给京城定远侯府写了好多封信,可谢家一封回信都没有,估摸着娘跟谢家长辈闹僵后,谢家那边就真的不管娘了。定远侯府,我是不指望了。”

  “爹纵着宋姨娘,就算我将宋姨娘告公堂,最后也会不了了之,没有确切把握时,我才不会白白浪费证据。”

  柳婉星将事情想得简单,满怀希望对月吟说道:“陈公子有了一官半职,官职比爹大的时候,就能帮我了。”

  月吟瘪瘪嘴,还是对陈世平喜欢不起来,“那我就……就试着不骂陈公子了。”

  可一想到姐姐半颗心都在陈世平身上,她就不太高兴,仿佛自己被冷落了一样。

  柳婉星去见陈世平的时候,月吟偷偷摸摸跟在后面,去瞧了瞧让姐姐满心欢喜的男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也就……就马马虎虎。

  反正月吟不太喜欢,看不顺眼。

  月吟见过陈世平,陈世平没见过她。

  日子慢慢过去,柳婉星和陈世平越发甜蜜,她拿出积蓄,资助陈世平念书,在陈世平进京赶考时给了盘缠。

  两人私下定了情。

  放榜时,陈世平榜末有名,但等待授官,便长留在了京城。他传信给柳婉星,让她等一等。柳婉星怕给他压力,在信中安慰了他一阵。

  后来,陈世平传给柳婉星的信渐渐少了。

  柳婉星等着等着,那心愿成了遗愿……

  凉风从窗户外吹来,月吟颈上一凉,鼻子痒了起来,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回过神来,发现此时阴沉的天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细雨绵绵,像是剪不断的细线,连着天地。

  细雨飘进窗户,不一会儿就把窗台飘湿了。

  玉盏动身关上窗户。

  月吟拉玉瓶坐下,说道:“我知你今日也看见陈世平,想起了姐姐和陈世平的往事,心里不好受。”

  以往她讨厌陈世平,可等柳婉星去世后,她才后悔从前没有在柳婉星面前说过一句祝福的话。

  她现在不讨厌陈世平了,惋叹这对阴阳相隔的有情人。

  “但姐姐已经不在了,帮姐姐完成遗愿才是头等大事。”月吟说道:“上次我落水,老夫人是送来了棵人参,态度是在往好的方向变,但我觉着还不够。”

  她微微摆头,道:“想要的还不够。若是谢老夫人像对表姐那样待我,我这心里才有底。谢老夫人都疼爱我了,那必定也不怨柳伯母了。这个时候,谢老夫人听了真相后,定是立刻派人去扬州,捉了那对母女上公堂。”

  月吟情绪激动,胸腔起伏不定,攥住袖口的手指骨泛白,眼里有了恨意,“有了谢老夫人这个靠山,等于有了整个侯府撑腰,我看谁敢再颠倒黑白!”

  月吟看眼桌上的百寿图,唇上有了一抹浅淡的笑意,说道:“我想用百寿图讨得老夫人欢心。如果我的寿礼能在寿宴上出彩,那老夫人是不是就会对我更好了?还有两个月时间,我们都等了那么长时间,也不急一时半会儿,求稳。”

  “等寿宴过了,应该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月吟对玉瓶说道,同时也试着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玉瓶听后渐渐调整了情绪,道:“姑娘和陈公子恩爱,奴婢一时伤怀,没克制住情绪。”

  “姑娘奔波了大半日,奴婢去小厨房端些茶点和果子来。”

  玉瓶说着起身,月吟随她去了。

  月吟拿了桌上的百寿图,往书案去。

  她将百寿图展开,仔细观看。

  慢慢地,滴起了屋檐水,窗外烟雨朦胧,整座阁楼宛如被层薄薄的白纱笼罩着。

  一场春雨过后,是日头高朗的晴天,天空一碧如洗,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太阳变得刺眼,晒久了还有些疼。

  这段日子里,月吟大部分时间都在屋中临摹百寿图,当临摹好一种字体时,她笑脸盈盈,有种极大的成就感。

  午后,金灿灿的光线照在宣纸上,白纸黑纸,照得月吟有些眼花犯困。

  她搁下毛笔,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趴在墨痕干的宣纸上打了个盹儿。

  香炉里的薰香萦绕在鼻尖,月吟肩膀慢慢沉了下去,身子也放松了,迷迷糊糊中已经听不见窗外稀稀疏疏的鸟啼声。

  明明是日头高朗的午后,可月吟再睁开眼时,却是夜里。

  窗外月色皎洁,繁星点点,两只遒劲的手臂将她圈在窗边,身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胸膛。

  清冽的檀香味从身后飘来,跟这双手臂一样,紧紧圈着她。

  月吟想也不用想,便知她又梦见了谢行之。

  她一心想着谢老夫人寿辰的事,算起来已经有好段时间没梦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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