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 第49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姜离应是,李策叹道:“鹤臣断了崔赟之?手,叫人意料不及。”

  怀夕坐在一旁,忍不住道:“小郡王有所不知,裴大人来的时候,那崔赟正一刀砍下来,慢一步我们姑娘就要身首异处呢。”

  李策有些吃惊,“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没办法的办法,幸而姑娘无恙。”

  怀夕欲言又止,想解释似乎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姜离横她一眼,微微摇头,这边厢李策在马背上迎着冷风,频繁地咳嗽起来,姜离便问:“小郡王可是不适?”

  李策摇头,“一点儿旧疾,不打紧。”

  李同尘在后?道:“我就说乘马车吧,你偏偏不愿意,你那喘症最怕严寒天气……”

  “喘症?小郡王若患喘症,确不好受寒。”姜离只?做才知道的模样,默了默又道:“我家马车宽大,小郡王可要上马车来?”

  李策剑眉微扬,似未想到?,大周民风虽开化?,可如今还是讲求些男女大防的,且他二人相?识日短,除了今日话都?未曾多说两句,心念一转,他只?当姜离是江湖人不守这些死规矩,便婉拒道:“无碍,有姑娘在,便是犯了疾也半点不必担心,回城也就半个时辰,就不扰姑娘了。”

  说着话,他夹紧马腹往前疾驰而去,李同尘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姜离放下帘络,怀夕轻声道:“小郡王有喘疾?”

  姜离点头,“我少时第一次见他时,便是正遇上他喘疾发?作之?时。”

  见她开口?,怀夕忙认真地竖起耳朵,姜离想着路途无趣,索性便打开话头,“那时是景德二十九年年末,我已十岁,当时,兄长的病情微有好转,师父不想把他当做病人拘管着,便让管家明叔带着兄长出门转转,我放心不下,只?要不忙,每每都?跟从,那一日我们去往东市庆春楼用膳,便在楼里遇见了他。”

  “他和我兄长同岁,彼时带着与?我一般大小的李同尘,和一帮斗鸡走狗的富贵公子们在楼里用膳,那些人里,正有认识兄长的,还有幼时和兄长同念过一个私塾的,他们知道兄长病在脑袋,兄长落座没多久,便开始起哄嘲弄……”

  姜离说起那时的旧事,眉眼都?活泛起来,“兄长虽智识不全,可他的病最怕刺激,亦比常人易怒,几句话不对,兄长与?他们打起来,明叔他们瞧见想上来护卫,可奈何对方也跟了不少家仆,主子们刚打起来,家仆们也打做一团,对方人多,家仆也多,奔着想让他们几个欺负兄长一个的念头,硬是半点儿不劝架”

  怀夕怒道:“以多欺少?!实在可恶!”

  姜离轻嗤一声,“都?是十二三岁的富贵公子,看?着拳头生风,却都?是绣花枕头,李策嘛,那时候耀武扬威在一旁看?,也和众人一起喊兄长呆子傻子,我气急了,拉又拉不开,也和他们打了起来”

  怀夕不敢想象,“姑娘竟和一群小公子打架?!”

  姜离道:“已并非第一次了,但那次对方人多,我实打不过,和兄长挨了好几下闷拳,情急之?下,我摸到?了袖里的针囊,拔出最粗那根银针,朝着他们扎了过去,一时所有人都?傻眼,满楼都?是他们的痛叫,扎着扎着,李策犯喘症倒在了地上。”

  “他那时已袭爵,身份最为尊贵,众人不敢再打,跑的跑,喊大夫的喊大夫,李同尘吓得哭出鼻涕泡,我看?他喘的急,实在有些危险,又想到?他适才跟着动手,抄起针囊几针扎了下去,他又痛又喘不上气,憋出好大两行眼泪……”

  怀夕笑起来,“姑娘是故意的,但姑娘救了他!”

  姜离也牵唇道:“总之?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后?来他的喘症一日比一日严重,时常请义父看?诊,后?来每到?春天,便是未犯病,也总要来我们府上用几副药调理,待到?了白鹭山书院,回长安不便,便是我为他施药了。”

  怀夕恍然,“那便是交集不少了。”

  姜离点了点头,“是以,后?来他帮了我们许多,只?是那罪名实在太大,没有人能帮得上义父……”

  怀夕有些唏嘘,“姑娘还是头次说这样多。”

  姜离也感叹道:“那时年幼,还不知后?来会生出何事。”

  世事总是难料,魏家,不,魏旸出事之?前的时光总是让她格外缅怀。

  马车入长安城,两队人马在城门口?作别,李策与?李同尘往兴化?坊去,姜离则回平康坊,马车又慢行半个时辰,待归府,一眼看?到?丹枫和吉祥等在门口?。

  姜离喜道:“阿慈来了”

  正是付云慈来访,在前院见到?她时,付云慈立刻迎上来上下打量她,“桐儿与?我说了,说你遇刺了,昨日我便想来,可腊八我们府上要祭祖,抽不开身,今日我过来,又说你出城去了,好歹把你等回来了。”

  姜离带着付云慈回盈月楼说话,待落座饮茶时,她方放下心来,“幸好有怀夕,我真是听得心惊胆战,非来看?一眼才安心,竟是那崔赟,不过你放心,裴大人此番要严办,崔赟定?是死罪难逃”

  姜离这两日还未问过大理寺动静,当即道:“有什么?消息不成??”

  付云慈道:“说是昨日裴大人上了帖子,道右金吾卫在盈秋那案子上出的岔子不小,既然去岁有这么?一桩冤假错案,那过去的案子只?怕也有不少错漏,他想趁着年节,将大理寺经手的,过去二十年的案子再抽调核查一番。”

  姜离一愣,“过去二十年?”

  付云慈颔首,“是啊,你说吓不吓人,如今陛下尚未决断,大理寺那边尚好,段世子被陛下斥责,又罚了半年俸禄,段霈自己受了气,全朝着底下人撒气,右金吾卫内一片哀鸿遍野,阿珩每天回来与?我念叨。”

  见姜离怔然未应话,付云慈担心道:“怎么?了?怎么?看?你神思不属的?”

  姜离摇头,“只?是在想裴大人如此行事,三法司只?怕都?不喜。”

  付云慈道:“可不是,万一再查出个什么?错漏,可是顶上乌纱不保,便是段霈此番,也是肃王上折子求情的,裴大人这次怕要得罪段氏。”

  姜离眸子轻眯一瞬,“无碍,还有太子呢。”

  付云慈很快明白过来,“是了,太子正想看?段氏与?各家交恶,段氏也明白,如此正好给了裴大人机会……说起来,徐家给余家下定?了。”

  姜离回神,“是要娶余妙芙?”

  付云慈颔首,“说是老夫人大闹了两场,徐令则的母亲景氏大为不愿意,却是拗不过老夫人疼爱侄孙女,正好余妙芙还有了孩子,那孩子也是个宝贝,老夫人执意有娶做正妻,徐将军素来孝道,最终只?有顺从的,以后?徐氏都?要成?笑话了。”

  事情已过大半月,付云慈如今想来,虽觉还有些憋屈,却已不再为徐令则伤心,姜离握住她的手道:“如此正好,如此抉择,徐家沦为笑柄,徐令则前程也堪忧,你往后?另寻良缘不进这无福之?门,你伤势基本痊愈,近日若无事不若随我出城救济孤儿老弱?”

  付云慈起了兴致,“你说说看?……”

  姜离将济病坊之?事仔细说完,付云慈心地良善,自想出一份力,二人又合计再添送些被褥炭火,姜离直留付云慈用了晚膳才送她离去。

  再回楼中,姜离寻出医书,继续研习起妇人病,直到?四更天方才歇下。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姜离带着怀夕往裴国公府赶去,本来明日才是给裴老夫人复诊之?日,可早一日岂不正能体?现她对裴老夫人的关切?

  马车一路往西北行去,待停在裴国公府外时正是巳时过半,长恭叫了门,门房见是姜离来也不惊讶,反而道:“真是薛姑娘来了!我们世子交代过,说您可能昨日便来,结果?小人们没有等到?,这会儿世子正在陪老夫人,知道您来必定?高兴。”

  姜离听得拧眉,“说我昨日便来?”

  门房小厮应道:“是呀,您每次来,世子都?会格外交代的。”

  说着话,小厮在前引路,一路往裴老夫人院子去,等到?了院外,便见冬阳初升,裴老夫人难得的在院子里赏梅,裴晏着一袭雪色银纹长衫,正站在梅树下折梅。

  见姜离出现,祖孙二人一同看?来,老夫人登时笑道:“薛姑娘来了,快,把那最繁密的两枝留下,待会儿让薛姑娘带回去……”

  裴晏听言,果?然放过了两枝枝条虬结的,他摇了摇枝上凝雪,姜离问安的功夫,便已折够七八枝下来,望着他满手红梅枝,姜离一时有些恍惚。

  而这时,裴晏老神在在分出四枝来,吩咐九思,“拿去送给母亲。”

  姜离眼皮一跳,这时裴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道:“昨日相?国寺那边送来消息,说薛姑娘还去了济病坊?”

  姜离怔然道:“老夫人怎么?知晓?”

  裴老夫人拉着她一边进门一边道:“这要说起件不甚要紧的旧事,裴氏城内城外有些产业,这些年新进的学徒好些是从济病坊里出来的,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给个生计,比外头那些人认真些,主持因这救济十分感激裴府,到?了年节上,会派人送些济病坊孩子们制的驱邪祈福香囊,便多说了一嘴。”

  姜离惊不能言,“帮这些济病坊的孩子……这是从何时开始的?”

  裴老夫人回忆片刻,却想不清楚,转而问裴晏,“鹤臣,是从七八年前开始的吧……”

第053章 义诊

  “是八年前。”

  裴晏答得淡然, 姜离心弦又?是一紧,八年前她十二岁,正?是入白鹭山书院那年,她忍不?住道:“老夫人当真心地良善。”

  裴老夫人笑?, “哪里, 起先是鹤臣的主意。”

  姜离心底浮起疑问, 自她八岁后,每年都要与虞清苓去济病坊义诊,反倒是入书院后去的少了些, 那年过?年再回长安,她随虞清苓出城,也是那次,她遇上了出城上香的李策和庆阳、宜阳两?位公主, 李策因而知道了她义诊之事。

  但她未对裴晏提起过?,也未听济病坊的师父说起此事,是巧合吗?

  姜离看裴晏一眼, 却见他正?往梅瓶里插花, 半点儿异样也无。

  这时裴老夫人请她落座, 又?道:“这几日安远侯府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 我也听说了, 还?听鹤臣说你差点遇刺, 实是吓人,如今看你好好的才安下心来?。”

  姜离便道:“多亏裴大人来?得及时, 我无碍,如今案子定了, 大家都可?安心了。”

  裴晏这时开口道:“崔赟已经画押认罪,三法司审定之后必定死?罪难逃, 如今近年关,死?案不?会留去年后,应该近日便会行刑,康景明的案子也是一样。”

  姜离这时捧着热茶道:“我还?听闻大人有意核查冤假错案?”

  裴晏颔首,“是有此意,陛下也已应允。”

  姜离捧着茶盏的指节微紧,“岳姑娘的案子的确令人心痛,若能借此肃清错案,倒是一件利民生?的好事……”

  顿了顿,她不?再多言,又?看向裴老夫人道:“昨日去了城外济病坊,今日安闲下来?,想着该给老夫人请脉了,便提前一日过?来?,老夫人看着起色已好了许多。”

  裴老夫人笑?意更深,“姑娘真是好医术,我这两?日又?比先前轻省多了,每日出门一二时辰都无碍,真是许久没有这般自在了。”

  姜离放下茶盏,“那便给老夫人查检吧。”

  裴老夫人应好,由文嬷嬷扶着入内室更衣,姜离跟进去挽起袖子检查一番,末了一边净手一边道:“施针可?停了,坐洗须继续,汤液上我也会减轻用药,老夫人不?喜苦,可?制成?蜜丸日常服用,那热敷的药包,再用五日可?停下,但药材要常备,往后若有不?适,立刻蒸来?热敷,一日两?次便可?,此外,您平日里还?是要尽量忌生?冷。”

  裴老夫人大松一口气,文嬷嬷也捂着心口道“阿弥陀佛”,一边替她穿衣一边道:“实在多亏了薛姑娘,这病折磨老夫人好几年,姑娘半个月便见了效。”

  裴老夫人道:“今日姑娘留下用午膳。”

  姜离听着外头悄无声息的,婉拒道:“多谢老夫人好意了,下午还?得去宜阳公主府上,便不?多留了,改日再陪您用膳。”

  裴老夫人最好说话,见她推拒,便也顺了她,待从内室出来?,裴老夫人指着外头的梅枝道:“鹤臣,去折下那最好的送送薛姑娘”

  裴晏应是,自出门折梅,姜离带着怀夕辞别老夫人,待裴晏折梅在手,几人一行朝府门方向走去。

  待出院子,姜离问到:“那吴莲芳如何?了?”

  裴晏道:“她供认不?讳,多半是流放之刑,她夫君和儿子并?不?知情。”

  姜离生?疑,“这么多年都不?知情?”

  裴晏颔首,“吴莲芳心虚,又?知道宋得隆是个老实心软的,便不?敢直言,生?怕他走漏了风声,宋得隆自己也不?明白吴莲芳为何?对她们的女?儿不?疼不?爱,但想着她做侯府乳母得利不?少,便也忍了,也多亏如此,宋盼儿吃穿不?缺地长大了,他们父子下狱之后,半分不?敢隐瞒,如今侯府收回了庄子,又?让官府抄没了他们的家产,吴莲芳流放之后,他们父子二人虽未治罪,但也不?会好过?。”

  姜离又?问:“右金吾卫那些办错了案子的人呢?”

  “段霈认了错,但将办差之过?推到了手下两?个校尉身上,他被罚俸半年,其手下之人除了罚俸禄,还?要被降职一等,那两?个顶罪的校尉则贬为最低等武卫。”

  姜离听得拧眉,“倒是他惩罚的最轻。”

  裴晏道:“有肃王为他求情。”

  姜离默了默,“大人要核查旧案,可?曾想过?办案的主官该如何?问责?”

  裴晏看她一眼,“无论主官如何?查办,错案冤情总是最要紧要,我自也会尽力而为。”

  姜离闻言不?知在想什么未再接话,裴晏这时道:“崔赟案子的卷宗已于昨日核查完毕,岳夫人无关紧要的证供并未写于卷宗。”

  姜离呼吸微轻,那夜二人几乎把话挑明,但她仍担心裴晏那等严正刻板的性子,并?不?一定能容忍郭淑妤之行,却不?想仅是两?日,一切皆尘埃落定。

  她松了口气,“有劳大人。”

  裴晏看着指间梅枝道:“事情与姑娘无关,相反,姑娘被牵扯入局,还?差点出了意外,这份情郭淑妤不能白承。”

  姜离挑眉,“大人在说自己?”

  郭淑妤设的意外差点让姜离重伤,后又?棋子似的为岳盈秋翻案,这份人情不?可?谓不?重,裴晏本是此意,可?姜离似不?乐意听他提醒,反将一句,偏偏这话落在裴晏身上也成?立。

  裴晏听得哭笑?不?得,却点头道:“我自也不?会让姑娘白白忙碌,来?日姑娘若有事相托,裴某自也当尽力而为。”

  府门近在眼前,姜离驻足定定看向裴晏,四目相对,裴晏眼底仍是那莫测难辨的笃定,她笑?了下,一把从他手中抽出梅枝,“多谢老夫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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