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吃饱了酒肉的小娘子,手掌肌肤温暖,人热腾腾的,以至于谁也没想起披风。
两人手牵着手在庭院里走?出十七八步,冷风吹过发烫的脸颊,谢明裳在
风里打?了个寒战,萧挽风这才察觉她穿得单薄,停步回望凉亭。
谢明裳站在前方半步,手指勾着手指,轻轻拉他一下,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不必回头。
两人在冷风里加快步伐,敞开?的堂屋就在面前了。
萧挽风把人送进门来,谢明裳站在门里,手指头依旧松松地勾着他。
角落里温着一壶茉莉花茶,香气弥漫,这是谢家饭后惯用的安神?茶,她示意他去?倒茶。
萧挽风去?长案边倒茶时,耳边哗啦一声轻响。
房门被谢明裳关上。清脆珠帘响个不停,她捧纸笔去?内间的贵妃榻边,正趴着写字。
珠玉撞击声再度响起,萧挽风掀开?珠帘,把饭后的茉莉清茶放一盏去?她手边。
谢明裳仰头冲他笑了下,举起字纸。
萧挽风的视线随意瞥过字纸,看清内容的瞬间,递茶动作微顿。
【如今是我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承诺?】
手指又轻轻地勾住他的手,往下勾。谢明裳拉他坐下,使出七分力,居然没拉动人。
萧挽风就站在面前。摇晃的茶盏泼了他满手,他盯着纸上两行黑字,任她拉扯,居然继续往杯盏里添茶。
把谢明裳给气笑了。偏不松手,发力狠命地往下拉,连拉带拽。
还?是拽不动。屋里没有?点灯,庭院里亮堂的灯火从窗缝投射进来,明暗相间,看得清身影,看不清面孔。
此刻立在贵妃榻前的高大影子,倒有?几分像大漠里的沙棘树了。
外表粗粝坚硬,张牙舞爪,滋味甘甜好吃。
谢明裳舔了舔唇角。上次亲吻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前几日的某个下午,门窗紧闭的书房里?
入口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她几乎都忘了。只记得那天她轻轻推一下,他就停手往后退,仿佛早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人退出八丈远,远远地坐在木椅上,还?不忘安抚:“别怕。不会对你做什么。”
如今是她想对他做点什么。
连拉带拽都拽不动人,她索性站起身,在光线黯淡的室内伸手摸索,一抬手便碰触到温热的嘴唇。
她抚过唇角,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刀裁鬓角,继续往上抚摸。
发冠怎么拆解?她四处摸索,摸到男人扎得整整齐齐的发冠,乱七八糟地拆解。
也不知有?没有?扯到头皮,总之,用力拉扯几下,一缕硬而微卷的发尾被她攥在手里,绕手掌几圈。
她得寸进尺,扯着发尾把人往下拉。
贵妃榻边的高大影子终于动了。
宽大温热的手掌,掌心滚烫,攥住她不老实的手腕往下按,按得她站立不稳,倒在软榻上。
窗棂缝隙投射进的明暗相间的灯光,正好有?几缕投射在贵妃榻前,模糊映亮两人的眉眼。
谢明裳仰头注视着面前男人浓黑的眉峰。
头顶扎得整整齐齐的发冠果然被她扯乱了。犀利浓黑的眉间落下一小缕散发,仿佛放归山林的猛兽撕下遮掩伪装,显露出原本?的强烈攻击本?能。
他居高凝视片刻,一只?手肘撑着软榻,咬痕未愈的右手拨开?她散乱乌黑的长发,拇指缓缓抚过她柔软的唇角。
视线仿佛短暂碰触,又仿佛对视了很久。黑暗里时辰流动得不分明,谢明裳有?点恍惚。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拥在一处,开?始细密地亲吻。
入口是个什么滋味?有?酒的浓烈气味,有?他自身的气息,夹带着茉莉花茶的清淡香气。她忽然很想说点什么。
她当真张了张嘴,想说:把你比作一棵沙棘树的那人,该不会是我罢?
又想说,不管那人是不是我,总之,有?眼光。
“浑身是刺却好吃”的沙棘,这个比喻其实好准的。
但她已经?很多天没开?口说话?了。
许多个句子同?时冲来嘴边,一时间却又不知先说哪句。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嘴,又闭上……
反复摩挲着唇角的拇指,便在这时按去?她唇上。
萧挽风凝视片刻,“张开?。”
谢明裳微微地张开?唇,粗粝带茧的指节轻轻拨弄几下小舌,不容拒绝地往里压。
浅浅的亲吻变作深吻。
把所有?的声音都吻在喉咙深处。
从她决意留他、两人滚倒在软榻的那一刻,他便不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
第90章 疼狠了,可以咬我
夜幕半圆的月移向中天,透进窗棂的月光缓慢变化形状。
无人的庭院静悄悄,草丛里只偶尔传来一两声蚱蜢鸣叫。
谢明裳眼前朦朦胧胧的。除了汗水,还有泪光。
噙不住的泪花不受控制地淌了满脸,她挣扎着往外推。
夜色如水。
朦胧的也不知是泛起水光的眼角,还是窗外的月色。
视野里显出男人宽阔的肩头,肌肉隆起,忍耐地暂停顿片刻。
他在近距离注视她噙着泪花的失神的眼,注视片刻,伏下身来,近乎温柔地吻过湿漉漉的眼睑。
但他的动作?和温柔的吻正相反,极为强硬,不容拒绝。
他的手指至今还在抚弄她柔软的舌尖……自从得?了她的允许,粉润唇瓣微微张开的瞬间,骨节分明的指节便探进来,占据他的领地。
窗外草丛的蚱蜢还在此起彼伏的鸣叫。
室内传来的响动也模模糊糊的。
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从头到?尾,只传出一声叮嘱。
“疼狠了,可以咬我。”
细微呜咽冲破喉咙。
室内的响动声,逐渐盖过了庭院里断断续续的蚱蜢鸣叫。
——
谢明裳困倦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闯入光怪陆离的梦中。
梦里有花香,有鸟鸣,有松针落入雪中的簌簌轻响,有雪后大?山清冽寒冷的气息。有血腥气。骆驼柔软的皮毛夹杂着泥土腥气。
浓郁的血气弥漫不散,沙土满脸。她昏昏沉沉抱着骆驼。
许多声音围拢了她。
“活的!”
“别碰,人还有气!”
“去个人回禀大?营!一只无主骆驼穿出戈壁,驼出个活的小娘子!”
“喊军医!”
真冷啊。
铺天盖地的冷笼罩她全身。母亲的骆驼携带长?生天的祝福,助她躲过戈壁几?场致命的风暴,骆驼丰厚的毛皮让她免于大?漠寒夜失温冻死。
但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抱住骆驼皮毛厚实的脖子不放手。
有人试图掰开她的手,抱她下骆驼,她冻得?僵直的手指咯咯作?响,握紧刀鞘,拔刀。
周围发出嘈杂惊呼。
远处马蹄声如狂风暴雨,震得?大?地嗡鸣。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喊:“谢帅来了!”“小娘子手里有刀!”“军医近不了身,救治不得?!”
有人下马走近骆驼,打量几?眼,忽地咦了声。“这把银鞘弯刀……老夫见过。”
身材魁梧如山的军中主帅拉住骆驼,按下弯刀,仔细端详她灰尘满面的眉眼。
“小丫头,镇守朔州的贺帅:贺风陵,是不是你父亲?”
“莫紧张,老夫谢崇山,和你父亲有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你手上这把弯刀可是你母亲的?”
“你母亲把你带去关外,你每年都偷跑回来见你父亲,对不对?你父亲带着你巡边,老夫见过你几?次。”
蒲扇大?的手几?下擦去她脸上的灰土,把她抱下骆驼。
“你叫做……明裳?小明裳,把刀放下。这里都是自己人,别害怕。”
“你怎么孤身来了凉州?可是戈壁风暴迷了路?”
……
有人从后拥住她的身体?。身躯火热,拥抱有力?,让人感觉温暖而安心。
谢明裳往后蹭了蹭,把拥住她肩头的健壮手臂拉过脸颊边,枕着手臂,想继续沉沉地
睡去。
但接下去的梦境令人不安,她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