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刘婉月听着她们互相之间的虚假之言,母亲只是好面子,从头到尾没有问过她,和赵辉到底会不会和好。她究竟有没有受委屈,她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味地教训她,让她不要骄纵……
只有她身边的钱嬷嬷和她说,夫妻夫妻,是过日子的,不是比高低的,姑娘啊,男人是要哄一哄的,姑爷没那么大的脾气,你哄一哄他,这日子自然也就顺了,若不然他不舒服,你也不顺心,你这日子往后怎么办?
说实话,和赵辉斗气吵架,她已经后悔了。可没有人教她怎么挽回。
到最后,所有人都说着漂亮话,反而没人真的关心她往后怎么过……
等人走后,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一声不吭。
邹氏问:“母亲今晚想吃点什么?”
老夫人问:“若甫真没事了?”
“没事了,今日能下地了。院里的来安伺候的很周到。听说扬州送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放心吧,他们好着呢。”
老夫人想的是,赵诚肯定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故意把杜从宜送走的,他心思居然这么深了。
第103章 老婆
老夫人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心思很深了。
从前以为他是个听话乖顺的孩子,可他突然意识到,他这种周全,也是一种冷漠。
这话她没办法和邹氏讲。
邹氏也不会和她说,偶尔和赵诚聊天是件愉快的事。
比如赵诚会不经意说,大伯母,官家这个人有些刚愎,大宗正这个人确实对得起先帝,唯一的孙子也舍得。可不是人人都适合坐那个位置。
其实谁坐那个位置,只要做的不是太差,或者太好,就没有区别。
邹氏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但细细想来,是认同赵诚的话的。
因为父亲当年和她说过,父亲平生几次浮沉,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道。
她自小是父亲教出来的,就像端王府里的男人,她都没放在眼里,只是她掩饰的好,只有赵诚看出来了。
赵诚并不防备邹氏,就是因为她太明白了,一个优秀的女性,她太懂的维护一个团体的稳定了。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
嫁给赵宗荣做继室对她来说,就是一条简单又安稳的路,这个家庭就是她的课题,她像个职业经人一样,积极打,维护好这个团体。
等杜从宜知道赵诚被夺了爵位,并被处刑的消息,一起而来的,还有赵诚给她的回信。
她先是惊,后是怕。
来宝说的非常严重,尤其是赵诚被朝中弹劾,即便被夺去爵位,受了廷杖,但未来还可能会问罪……
杜从宜真切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后怕,她从来对权力没有那么深的感触,总是有种侥幸,觉得赵诚出身是他的保护伞。官宦出身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可听到来宝的消息,她突然就觉得害怕。
连赵诚的信都迟迟不敢打开,生怕听到坏消息。
南京的宅子就在秦淮河边,她打发走来宝,一个人坐在后院翻开信,信不长,只是寥寥几句。
赵诚用很成熟的口吻告诉她:
我是谁,我做了什么,都不重要。
汴京城里的繁华,是王朝的气象。名山大川,是历史的尘埃。
千条江,万重山,各有特色,都是你走过的路。
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人的一生没有任何意义,有的人活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那样才最幸福。
人不必非要为了什么,才努力活着,太容易付出代价了。
很多代价,我们付不起。
你喜欢山,就去看山,喜欢水,就去涉水,这就是意义。
人活着不是非要有意义,非要成功,非要留下点什么。
你讨厌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我们都是这辈子最紧密,最信任的人。
命运就是这样的。
不用怕。
杜从宜看着他毫无感情的信,猜测他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回信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挨了廷杖,可能根本不能起身,而且被御史台的人弹劾,麻烦缠身……
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家里是不是安宁。
至于她前一封信,满腹牢骚的什么狗屁无病呻吟的人生意义,她早就忘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好不好,家里怎么样,老师会不会帮他,他以后会不会有危险。
可是他又只字未提自己的状况。
她烦死赵诚的性格了。
简直没有一件事,能办的让她满意。那个直男脑子就跟有病似的,都不会拐弯,就不能善解人意一些,多思考一下她究竟想问的是什么。
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她过分矫情,也不过是想问他,究竟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觉得孤独,觉得身边有个伴儿也好,才娶了她……
女孩子的敏感的心思,问不出口那么直白的话,只能婉转迂回地问,谁让他正儿八经地答了?
她才不是问什么狗屁的人生意义。
她现在只想知道,他究竟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因为她,他才遭到酷刑的,廷杖太重,会要人命的。那是腰背处杖杀人的酷刑。
至于人生的狗屁意义,管它什么意义?
现在,她也不想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习惯了她了。
爱习惯不习惯,爱喜欢不喜欢,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哭,一直哭,哭到最后,骂赵诚,这个混蛋。
惠安从铺子里回来已经傍晚了,见她还在哭,急着问:“这是怎么了?”
“惠安,*7.7.z.l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惠安呆滞看着她,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
天都快黑了。
她才不管。
别说天黑,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回家。
惠安看着屋子里满满登登的东西,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只好找来宝说:“姑娘疯了,现在要回家,怎么办?”
来宝看了眼后院,什么也没说,前院去找麻二商量了。这段时间麻二的人都神出鬼没的,他前院里见麻二正在写东西,见他进来也不遮掩,问;“怎么了?”
“夫人想收拾行李,北上回家。”
麻二就等着这个信儿呢。
立刻站起身问:“那就收拾,我去准备船,咱们连夜装船,争取早日到达扬州。”
来宝狐疑看了眼麻二,匆匆回去帮惠安准备了。
麻二这几个月和赵诚的信往来非常频繁。
南下的木材、粮食、生丝,什么生意都做,这一路他胆大心细,确实长了很多见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听说赵大人出事了,他也是心急如焚,结果大人只是让他继续陪着夫人四处走,不准回来,这会儿夫人要回家,他求之不得。
惠安累到半夜,还饿了半夜,码头上人一直在装船,麻二特意找了家夜市的小馆,打包了吃的,让大家上船后吃,杜从宜根本没有食欲,全让惠安吃了,她今晚累惨了。
麻二就坐在船头,精神很好,这次是三层的楼船,他计算了时间,夜行虽然有些危险,但不要紧,穿上二十几个人,都是练家子。
第二日晚上到达扬州,按照杜从宜的意思,不要停留,直接北上。但麻二还是劝她:“夫人,我们有行李在这里,还是要和吕大人嘱咐一声。”
他有信要和吕好蒙商量,所以务必上岸一趟。
杜从宜北上赵昭云是最高兴的,但她不知道弟弟出事了,吕好蒙不敢告诉她,而且看到杜从宜突然北方,吕好蒙都吓了一跳,幸亏杜从宜镇定,只字未提。
杜从宜显得很急躁想北归,赵昭云很舍不得,吕好蒙才哄着她,说,杜从宜离家已久,五哥一个人在家也没人陪伴云云……
赵昭云这才松口,让杜从宜收拾行李尽快北上。
即便行程很满,杜从宜也在扬州耽搁了几天,她采购的东西太多,和几个铺子的账簿都清楚,花费了一些时间。
四月中旬,她启程北上,又遇上春夏交替的雨期,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等再回到汴京城已经是五月了,都已经入夏了,汴河两岸早已经不分昼夜地热闹了。
官家率御营中军,和朝中的一些相公们去黄河边巡视军营,赵诚这次没有随行。这次跟随官家身边的是赵吉。
让朝中人都没有异议,因为赵吉出现的一点都不突兀。
赵诚自从被剥夺爵位后,休养这么久,赵策也没有召回他,之前那些观望的人也渐渐对他放肆了。
只是朝中弹劾他的折子,也被冷处了。
他整日闭门不见客,也不想着起复,甚至开始练习篆刻,每日还是过的优哉游哉。眼看着入夏了,院子里还养了一缸鱼,花草都早早移栽好,至于朝中怎么争论,刑部已经渐渐开始结束半年的清查,仿佛风波渐渐停息,他只让来复去面去给连颂收殓,送回老家安葬。
他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欠连颂一条命。
连家几百口人命,好歹保住了。
杜从宜回来的那个早上水门一开连夜进城,没有在城外歇息,谁也没得到消息,她带着人突然就回来了。
赵诚甚至还没起床,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穿着睡袍站在门口,茫然看着院子里涌进来那么多人,抬着几十口箱子,杜从宜站在廊檐下看着他。
他衣衫不整,但一点都不意外,就那么气定神闲看着她,问:“回来了?”
杜从宜很像甩他两耳光。
但看他好像真的瘦了,直接说:“你先去穿衣服。”
她都没会他,直接安排人搬行李去了。
来安是最高兴的,这会儿和惠安忙里忙外的手势,杜从宜看到院子里那缸鱼了,伸手拨了拨,挑眉想,看起来他过的还不错嘛,不着急,我慢慢和你算账。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这会儿对人生的意义,有了新的定义。
杜从宜归家是大事,先是带着礼去正院看老夫人,给长辈们送礼。
老夫人笑着说;“回来了?云姐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