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陆听澜冷哼一声:“若周氏能请来刑部,恐怕暗地里必定是司馥嫣动了手脚。”
姜令檀静静站着,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掐了一下渗着冷汗的掌心:“开门,我们不躲了。”
陆听澜一愣:“善善你……”
姜令檀叹了口气:“你不能因为护我丢了性命,云婉还未嫁人,若刑部的人真来了我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至于我、”
她狠狠握住袖中那比她手掌心大不了多少的匣子:“周氏既然寻我,一时半会也不敢真的把我弄死。”
说到这里她声音顿了顿,透着无奈:“只要拖到殿下赶到,总有机会。”
陆听澜抿了一下唇想要说什么,姜令檀
已经先她一步伸手拉开的房门。
隔着约莫数丈距离,周氏打头身后站着一群举着火把的黑衣衙役,除了这些人外,老夫人童氏,那位汝南周氏的周老太夫人,还有被婆子捂住嘴的二夫人宋氏。
墨一样浓厚的黑暗中,魍魉魑魅,重重叠叠。
大夫人周氏冷笑:“怎么不躲了呢?”
姜令檀垂眸理了理袖摆,率先抬步跨出去。
她冷冷地看着周氏,慢慢伸出手朝众人比划:“母亲在说什么?”
“女儿不过是与九姐姐半年多未见,在姐姐房中喝茶罢了,母亲让婆子说府中闹了贼人,可有瞧见入了九姐姐的院子里?”
眼下周氏就算想拿姜令檀去祭献,但她依旧得顾忌了名声,当即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这不是在寻找么,想必是去了别的院子里。”
“你这孩子,悄悄躲在这里也不说一声。”
周氏话音才落下,陆听澜面无表情走到姜令檀身后。
“呀。”
“怎么华安郡主也在,郡主何时来的,怎么都不派人知会一声。”
陆听澜根本没理周氏,而是当着她的面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姜令檀身前:“大夫人好兴致,深更半夜也得这般兴师动众。”
周氏有了倚仗自然笑容得意,她看着自己涂得艳红的指甲:“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郡主就算入府为客,也万般没有留夜的道理。”
“善善是长宁侯府的姑娘,也同样没有住在郡主家中的说法。”
周氏想送客,陆听澜怎么会依了她的意思。
周老太夫人在一旁等得着急,她眼底流露出恨恨的目光,苍老拉耸的唇翕动正想说什么。
忽然间!
院子外头传来比之前更震撼的脚步声。
冲天的火光,丫鬟婆子还有小厮被推搡后退的偌大动静。
周老太夫人瘦矮的身体一抖,伸长了脖子朝后看:“怎么回事,刑部不是只派了一批人过来吗?”
“这些是谁的人?”
“大理寺依太子之名,捉拿从观音禅寺逃走的罪臣之女。”
“违命者!”
“杀!”
夜风忽地变得凛冽。
黑衣侍卫的声音犹如惊雷,忽然在长宁侯府后院炸响。
姜令檀如同被凉风吹眯了眼,隔着重重人影愣愣看向那个一袭霜白宽袍,离她越来越近的太子殿下。
她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喊他。
然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谢珩朝她伸手,声音是冷的,语气依旧温柔:“善善,冷着作何?”
“还不过来。”
其实根本不用姜令檀主动走近,谢珩阔步走到她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个帷帽,不容拒绝往她脑袋上一扣:“该走了。”
“太子殿下。”周老太夫人踉跄往前一拦。
“殿下这是做什么,就算殿下寻人,那也不该把侯府里的姑娘给带走。”
“不知殿下拿人,这出的是何种理由?”
谢珩冷冷盯着周老太夫人,蓦地短促笑了声:“孤寻的是雍州回来的罪臣之女,十七年前齐家嫡女齐朝槿的女儿,已故柱国公齐居正嫡亲的外孙女。”
“从来不是长宁侯府的十一姑娘。”
“这……这……”
周老太夫人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周氏,周氏也是愣愣的。
太夫人童氏却是忽然煞白了脸,扶着婆子的手,浑身像是失了力气往后倒。
当年齐家的重罪,抄的十九中。
若是长宁侯府和齐家逃走的嫡女扯上关系,谁知道陛下会不会一个不高兴抄了长宁侯府。
“殿下、殿下说笑了。”
“长宁侯府怎么可能私藏罪臣之女,您兴许是认错人了。”
太夫人根本就不敢承认,往大往小说,那都是欺君,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眼下来人是太子殿下。
谢珩冷笑,伸手拍了拍姜令檀的脑袋,声音哄着她:“善善,告诉她们你来自哪里?你母亲是谁?”
姜令檀又惊又怕,浑身上下如同被凉水泼过。
她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看出她的身份,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瞒下去的必要,她仰着头,透过薄薄的面纱看向谢珩:“我母亲乃前南燕前首辅齐居正之女,齐朝槿。”
“殿下要抓我吗?”
谢珩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哑道:“孤,抓的就是你。”
太夫人眼中几乎被惊恐填满,她死死盯着姜令檀:“你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姜令檀慢慢转头过看着发丝已经全白的太夫人。
半年不见,这个也曾宠爱过她的祖母,终究在老人家心底,她活生生的一条命,恐怕是比不过家中孙儿的前程的。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要同过去告别:“不知老夫人何出此言,我一直生活在雍州与老夫人从未见过,您为何要污蔑我不能说话?”
“疯了,简直是疯了……”
这一处动静还没有闹完,人群里被伯仁压着推进来一个人。
姜恒道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看着府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大圈人:“哟,热闹啊。”
“方才小厮来报,说是府里十一姑娘要嫁人了,怎么的,本侯爷这么大的脸面,都来了。”
“大家一起喝酒啊,快活!”
老夫人恨不得一耳光抽死姜恒道,她想上前,又惧于伯仁手里的刀。
谢珩慢条斯理解下身上的披风,满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动作轻柔披到姜令檀肩膀上。
姜恒道睁圆了醉眼:“太子殿下?”
“呵。”
“本侯真是好大的面子,嫁给庶女连太子殿下都请来了。”
谢珩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看向太夫人:“您老客想清楚了,孤从雍州带回来的姑娘,可是你长宁侯府上的庶女十一。”
太夫人承认也不是,不承认那死不甘心。
姜恒道不明所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十一不十一的,啧……别说那齐氏,若不是本侯爷还是世子时,手段厉害,人早就跑了。”
“你给我闭嘴。”太夫人终于没忍住冲上去,狠狠掴了姜恒道一耳光。
姜恒道被打得身体一偏,酒意也醒了大半。
这样的阵仗,他就算是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什么心思都没了。
周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太夫人颤颤巍巍往前走:“殿下,方才是家中晚辈们猪油蒙了心,认错了人。”
“府里姨娘多,姓齐的只是凑巧有。”
“今夜全都是一场误会,请殿下看在老身年事已高的份上,绕过我们这次莽撞。”
谢珩笑了,目光沉沉的:“还是老夫人识大体。”
“既然人已经抓到,自然不再叨唠。”
姜令檀手脚都是僵的,根本走不动路。
谢珩扶着她走了几步,渐渐没了耐心,俯下身把人往怀里一抱,头也不回走开。
周遭不时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太夫人已经站不稳了,跌坐在地上,周氏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老太夫人依旧不甘心,可来人的太子,刑部的人再厉害,可太子手中掌的是大理寺,更何况打狗也要看主人。
今日这一桩事,也算是自食恶果。
二夫人推开失神了的婆子,她站在黑暗中先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卖女求荣,长宁侯府果然是见缝下蛆。”
“老天爷终于是长眼睛了。”
“我的儿子,你在天上好好看着,她们究竟是怎么不得死的。”
第123章 坦白
春末, 夜凉如水。
姜令檀安安静静坐在马车里,脸上的神情少见的拘谨。
她不敢抬眼去看谢珩,冰冷的手指一下轻一下重地摩挲着袖摆上的花纹,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过于沉闷。
“我……”她张了张嘴,抿着红润的唇正准备鼓起勇气开口, 下意识马车的门帘被人从外朝里面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