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陆听澜也不见外, 笑吟吟抬步迈进马车里。
她搓了搓被风吹得冰凉的掌心, 并不见外问:“外头风大,殿下不介意送我一程。”
她之前和姜令檀来长宁侯府乘坐的马车, 不知去了何处, 眼下风大她又不想骑马, 夜里瞧着她从头到尾不仅不会,实则出了长宁侯府依旧会心有余悸。
就算去赌太子必定会出手,可身在狼窝,危险却不得不防。
“回东阁。”谢珩没管不请自来的陆听澜, 声音淡漠朝马车外吩咐。
姜令檀这时候才算回过神,不知身旁坐着自家姐妹的缘故,她状态多少比起之前好上一些。
谢珩不疾不徐翻了一页书册,目光自始至终垂着:“善善,离得那么远,孤能吃了你?”
姜令檀高悬着的心突兀一抖,本靠陆听澜极近,这会子更是吓得白了小脸一下子攥紧了她衣袖。
陆听澜看看喜怒难辨的太子, 又看看如同受惊兔子一样的姜令檀,她视线在马车里转了一圈,尴尬笑了声:“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谢珩终于瞥了一眼陆听澜, 像是在无声警告她什么。
陆听澜有些心虚,避开谢珩的目光轻咳一声:“等到东阁我就下车,不必亲自送我。”
半夜三更的哪能让她自己回去,姜令檀抿了一下干涩的唇:“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陆听澜对上姜令檀清澈纯善的目光,没忍住伸手狠狠捏了她脸颊一下:“啧,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太子殿下虽说不吃人,但善善你可是兔子。”
“兔子?”姜令檀被她调侃,半晌回不过神。
小半时辰后,马车在东阁门前停下,谢珩转了一下手腕搁了书卷放在桌案上。
陆听澜率先起身站了起来,她伸手撩开车帘,熠熠生辉的目光对着外头漫不经心瞥过,然后蓦地一顿,本溢着一点淡笑的瞳仁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先是愣住,然后慢慢收回视线:“外头那个碍眼的东西是谁?”
谢珩单手撑着下颌,如同在看戏:“孤也不识。”
“啧。”陆听澜冷哼。
她面无表情跳下马车,这会子也不怕冷了,朝外边站着的伯仁要了一匹马,翻身骑了上去。
陆听澜要走,应淮序千里迢迢回来哪能如了她的愿:“风大,上车。”
陆听澜充耳不闻直接骑马走了,应淮序只能骑马去追。
姜令檀瞪圆了眼睛看着,直到陆听澜的背影彻底在黑暗中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谢珩慢悠悠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这只手关心华安郡主,善善不如忧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孤其实生了气,也是会‘吃’人的。”他嗓音依旧清软,透着戏谑。
姜令檀被墨一样的视线盯着,手腕又被他一把握住,当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谢珩似笑非笑:“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孤瞧着你,胆子可真是够大。”
“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姜令檀着急编辑,可也就这反反复复一句话,真要什么理由,她在这种时候绞尽脑汁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珩目光很沉,把人拽下马车后,毫不犹豫拉着她,只往里边书房的方向走。
姜令檀步子本就小,加上他走得快,渐渐快跟不上他的步伐。
等走到半路上,谢珩逐渐没了耐心,冷着眼松开那紧握在掌心的纤细手腕,转而一言不发把人打横抱起。
“殿下。”姜令檀吓得惊呼,被举高的瞬间本能伸手死死搂住他的脖颈。
就算这样谢珩依旧不满意,他步子迈得大,加上夜里漆黑,静悄悄的东阁不管是暗中的侍卫还是仆妇丫鬟,早就极有眼色远远退开。
除了凉风拂过脸颊的触觉,半点声响也没有。
进了书房谢珩直径上了二楼,层层书架后方有一间他平日休息的暗室,姜令檀本以为他压脾气,会带她进去好好算账,可没想到这个风光霁月的男人,竟荒唐十足把她放到了平日写字的那张紫檀木大书桌上。
木头冰冷,还硬得厉害,她被他宠得娇气至极,身体才沾到桌面就嘶嘶地倒吸凉气,扭着身体想要逃开。
他胸膛滚烫,有力的手掌落在她腰下那玲珑起伏的地方,更是炽热像是要穿透皮肉灼到她骨头里。
一冷一热,姜令檀惊觉有些受不住,脸颊是白的,唇却红得滴血,因为羞恼身体本能地抗拒。
“殿下,我错了。”她急于承认错误。
谢珩要的却不是这个,他觉得这数月来给她的教训是不够的,腾出一只手掐着那娇嫩的下颌往上抬了抬:“为什么要瞒着我?”
姜令檀自知理亏,今日又仗他所救,贝齿无意识紧咬着下唇,那抹水润红得犹似要滴出血来:“我……”
她挣扎出一只手从袖中掏出被握得已经发烫的匣子,粉白的掌心托着,在灯影下还能看到洇这薄汗的肌肤:“我有想过与您坦白,只是、只是前尘往事,齐氏身上背负冤屈。”
“我不确定……”
“不确定孤的品性,还是不确定孤的能力?”谢珩问。
姜令檀举着匣子的手都在抖,她用力摇头:“殿下向来磊落,自然要论证据说话。”
谢珩冷呲,才不信她奉承的鬼话。
他伸手点了点她身侧的桌面,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话要对孤坦白的。”
姜令檀不明所以,以为还是因为齐家的事。
她慌慌张张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掏出那抹她用过多次的红鱼印章,细软的指尖用力一扣,从印章的肚子里抠出一枚更小的印章。
姜令檀喉咙咽了咽:“这是我阿娘临终前交给我的,想必是您与严大人要找的齐氏私章。”
除了印章外她荷包里还放着一枚钥匙,一并打开匣子,封存的十七年的东西完好无损,是一方绢丝白帕。
朱砂红的字迹十分刺目,角落上盖着一枚印章。
谢珩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已故齐居正的手书,他年幼时在严既清的书房不止一次看过,甚至最初习字时,练的还是他的字帖。
他伸手,把姜令檀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桌面上,然后掐腰把人给托了起来:“善善,这就是你的坦白?”
“没、没了,剩下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姜令檀磕磕绊绊道。
谢珩要的根本就不是这种解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回玉京后更是清楚她究竟想做什么,可是这些都不够,他要听她亲口承认。
而且他如何能不生气,护着宠着,恨不得藏起来的宝贝,混账到遇着事儿,无论大小第一时间想的都不是他,每次他还得眼巴巴赶上来。
往往下定决心要让她好好涨一涨教训,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总会手软。
“什么叫没了?”谢珩空出一只手,不轻不重朝那玲珑处拍了一下。
“呜……”姜令檀顿时嘤咛,搂着他脖颈的手臂用力,似想要避开。
奈何她整个人都被他高高托举着,身体的重量全都在他单手手臂上,他力气大,清冷的眉目情绪是难以窥探的朦胧。
“孤只想听你说。”谢珩抱着人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把她重新放回了桌面。
姜令檀羞愤,觉得这个孟浪的举动,不该是他做出来的,简直是对风雅的亵渎。
然而谢珩根本不在意这些,最后没了耐心就把人吻得直喘,终究还是逼着姜令檀断断续续用夹杂着柔软碎音的嗓子,把她知道的关于齐家的,关于她自己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每每姜令檀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谢珩就会俯身吻她,水润的唇,柔软的舌尖,不紧不慢地掠夺最为磨人。
“那为什么去找陆听澜,也不愿同孤说?”谢珩揪着这个不放。
姜令檀喘了口气,对上他墨一样沉黑的瞳孔,软软的嗓音越发不稳:“公允。”
谢珩一愣,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他又笑又气:“所以你宁可去找陆听澜理由?”
姜令檀半真半假掺着说,一来为了公允的确没有,齐家要平冤,而太子负责审查,证据当然是她自己找回来最为名正言顺,二来她早已拿定主意想要离开玉京这个是非之地,牵扯实在太深了,她根本还不上也还不起。
越积越深的因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她和陆听澜都没料到周氏丧心病狂,竟然是一刻也等不得要她去冲喜,再加上司家的人暗中动了手脚让刑部出面。
若是没有这些意外,只是顺着周氏的意思回去相看,她和陆听澜早就逃出长宁侯府了,可惜凡事没有早知道。
谢珩知她甚多,真要计较起来,恐怕早就要被她气死。
无论周氏什么力气,无论司家会不会出手,他早就做了万无一失的防备,从她离开观音禅寺开始,一举一动皆有人汇报。
“你知不知长宁侯府要你做什么?”谢珩问。
姜令檀抖了一下身体:“冲喜。”
谢珩冷冷往后退一步:“周家三郎今日已经死了,周老太夫人亲自过来,是想绑了你
去周家配阴婚的。”
嗡的一声,姜令檀双耳轰鸣,不敢相信猛地抬起头。
也不知是不是谢珩退得太快,还是檀木桌浸泡在空气中死物没有温度,姜令檀忽然觉得冷,那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要穿破皮肉的阴冷。
第124章 所见
她唇上那点仅剩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 本就纤薄的身体,轻轻一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 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怕,对不对?”谢珩明知故问。
姜令檀紧抿了一下唇,没有否认。
她想说什么, 呼吸始终压着, 指尖下意识紧收都快把裙摆揉皱了。
这一刻谢珩却狠了心好整以暇看着, 看她眼眶通红,看她悲愤无助, 要她遍体生寒。
“谢珩。”她喉咙咽了咽, 朝他伸出手, 湿透的眼睫眨了眨,目光可怜又倔强。
这是她第2回 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大胆放肆。
这两个字喊出口的刹那,像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我冷。”
在谢珩眼中, 她何时这样主动过。
他先是一怔,然后身体动作已经快过一切,俯下身用力把人搂紧在怀中,能感觉她身体浸着一层冰寒,不受控制轻微颤抖。
“下回不管要做什么,都告诉孤。”
“你大逆不道的事情只多不少,孤何曾与你计较过。”谢珩声音很轻,鼻息落在她微凉的耳廓上。
姜令檀往后仰了一下僵冷的脖颈, 想要离他再近一些,闭了眼睛,声音是哑的:“好。”
她被他箍着腰抱了起来, 每一次呼吸闻到的都是他身上清冷的迦楠香,身体渐渐回暖手脚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