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本殿下是公主,能让你扶着回宫,便是恩惠。”谢含烟就是明仗着身份,
要把人单独带走,可她到底是忘了今日淮阳侯府赏花宴目的究竟是什么
“魏妈妈让府里的郎中给公主把脉。”姜令檀声音极淡。
“你敢。”谢含烟捂着小腹,脸色是白的,唇因为涂了红艳艳的口脂, 显得有几分诡异。
魏妈妈朝不远处的郎中使了个眼神。
还不待郎中上前,谢含烟声音前所未有尖锐:“本公主说是吃糕点中毒,那就是中毒, 谁也不许碰我。”
“今日但凡在淮阳侯府的人无论身份贵贱,一个都不许出去。”
姜令檀视线落在谢含烟的唇上一顿,然后扫向一旁欲言又止的魏妈妈。
魏妈妈见姜令檀看她,往后退了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姑娘老奴懂些医理,寿安公主腹痛时老奴探过脉……”
说到这里,她喉咙一滚,然后不露声色摇了一下头。
姜令檀摁了摁冰冷的手掌心问:“确定?”
魏妈妈点头。
谢含烟就算再蠢笨,也不是真是无脑之人,今日昭容长公主在场,就算闹到最后没有证据,在长辈面前也是失礼。
除非她已经十分确定自己中毒,能用腹中的孩子嫁祸于人。
“先查验糕点。”陆听澜朝郎中一挥手。
谢含烟额心出了汗,一手搭在司馥嫣身上,另一只手抚着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
这一切都和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只要淮阳侯府生事,宫中必要问责,不管是谁只要入了宫,总能挑出一个惩戒的错处。
到时候仗着腹中的孩子,她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
两国联姻加上贺兰呈死了,这个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在她肚子里,就是她最后的保障。
想着一开始的计划,谢含烟死死盯着郎中手里的银针,可无论是那些糕点还是茶水,一一查验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怎么可能?”谢含烟尖叫一声,掌心掐着司馥嫣的手腕,身体摇摇欲坠像是坚持不住。
明明说好的,会在点心中下毒。
司馥嫣忽然站起来,笑着叹了声:“兴师动众扰了主人家宴会的清静。”
“寿安公主殿下怀胎不易加上车途劳顿,偶尔腹痛也算是正常,既然糕点茶水无毒许是殿下吃坏了肚子。”
她掏出帕子,动作亲昵去擦谢含烟渗着冷汗的额心:“殿下既然身子不适,不如随我回宫,刚好我得了一方上好的和田玉,正能给您尚未出世的孩子刻一对龙凤玉佩。”
“慢着。”姜令檀顺着司馥嫣的视线,盯着谢含烟格外红润的唇上,“寿安公主唇上的口脂艳丽,不然用帕子沾一些让郎中用银针试一试。”
随着她话音落下,园子内骤然一静。
谢含烟闻言下意识咬住唇,她盯着司馥嫣,目光冷凝。
口脂是今儿出宫时从她母妃的妆奁里拿的,因为自己喜欢的一匣子口脂不小心被伺候的宫婢打翻在地上,她还因此惩戒了宫婢。
姜令檀见谢含烟神色犹豫,唇角勾起的笑就更深了几分:“公主殿下腹中的还是金尊玉贵,既要查验,那自当不能掉以轻心。”
谢含烟咬牙站起来,因为绞痛她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怎么回事?”昭容长公主的声音从后方传出来。
她身后跟着嘉兰郡主还有提议游湖的成王妃。
谢含烟见昭容长公主眼中的戾色,她脸色白如宣纸,声音干涩解释:“许是出宫时走得急,腹中孩子闹腾厉害。”
“真是这样吗?”昭容长公主明显不信。
谢含烟勉强笑了一下:“惊扰了您是我的不是,既然腹中已经不痛了,就拜托司家姐姐扶我先行回去。”
园子里的其他人被谢含烟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幸好昭容长公主也不追究,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让宫中御医好好瞧瞧,你身子重,也得事事小心些。”
“是。”
等谢含烟等人一走,成王妃童氏也寻了偏头痛的借口早早地离开。
姜云舒跟在周氏身后,愤恨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姜令檀身上,不光是她,还有汝南周家那位周老太夫人今日也来了。
短短一两日,她人已经瘦得脱了形,几次想说话都被嘉兰郡主轻飘飘挡了回去。
等赏花宴过半,昭容长公主伸手拍了拍姜令檀的肩膀,朝周氏的方向一笑:“长宁侯府大夫人可在?”
周氏一抖,白着脸站起来:“臣妇在。”
昭容长公主抚了抚鬓角:“方才本宫游湖不小心把簪子落在了船上,就劳烦夫人替本宫取回来。”
“这、这……”
“怎么?不愿意?”昭容长公主似笑非笑问。
“臣妇不敢。”周氏胆颤心惊道。
等周氏走后,昭容长公主又把目光落在周老太夫人身上:“听闻周太夫人前些日死了孙儿,不知是真是假。”
人都死了,还被掘了坟墓,玉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难不成还有假的。
周老太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偏偏敢怒不敢言。
没承想昭容长公主又继续道:“听说是周家想要办阴婚,所以才遭了老天爷的报应。”
“殿下,这根本是空穴来风没有的事。”周老太夫人哀嚎一声,跪倒在昭容长公主身前,她顾不得多想往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怎么没有,那日刑部的人去长宁侯府抓逃犯一个个都瞧见了的,不就是联姻娶妻么?”
“就问婚事可有定下?本宫还等着汝南周氏的一杯喜酒。”
周老太夫人望向昭容长公主唇边的冷意,她干脆一咬牙:“定下的,之前定是长宁侯府嫡出的十姑娘姜云舒,可惜家中三郎病了后,她母亲反倒是舍不得把女儿嫁进来,也是耽搁下来。”
“你!”
“你胡说。”姜云舒猛地站起来,目光又凶又恨。
“放肆,本宫问话容得了你插嘴。”
“嬷嬷掌嘴。”
姜云舒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宫里出来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摁住身体,狠狠抽着耳光。
姜令檀就坐在昭容长公主身旁静静看着,她神色瞧不出喜怒,一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
今日这赏花宴,有眼色的人已经瞧出来昭容长公主要做什么,恐怕是纯粹为了这位有着齐氏血脉的姑娘出气的。
没人敢擅自说话,也无不庆幸从未得罪过这位据说还受太子庇护的善善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昭容长公主笑吟吟道:“算了,年纪轻轻不懂事,便饶过她这一回。”
姜云舒脸颊高高肿起,她像是被打蒙了,婆子一松手她整个人跌跪在地上。
“人做错了事,总要受到惩罚。”
“长宁侯府十姑娘无德粗鄙,擅自顶撞长辈,本宫罚你,便是替你家中的长辈教训你,还不谢恩。”
姜云舒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如同得了癔症披头散发,嚎啕大哭不止。
周氏久寻不到簪子,等火急火燎回来就看到嫡亲的女儿变成这副模样,但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敢,反倒是要感恩戴德跪在昭容长公主身前,感谢她替自己教育嫡女。
等赏花宴过半,姜令檀想了想,还是寻了机会小声把今日谢含烟腹痛的疑虑给说了。
昭容长公主似也没料到这个结果,朝魏妈妈招手问:“你确定?”
魏妈妈点头:“老奴不敢妄言,但之前老奴替公主殿下把脉,那孩子的确保不住的。”
若孩子真的保不住,谢含烟应该趁此机会发作才对,更何况她今日目的就是如此。
“宫中可传出消息?”昭容长公主问身旁的嬷嬷。
崔嬷嬷摇头:“未曾。”
直到赏花宴结束夕阳西下,回了宫中的寿安公主那边再无动静。
姜令檀站在陆听澜身后同施鹊清道别,两人都是清冷的性子,加上陆听澜是爱热闹的,三人一起也算是相见恨晚。
马车前。
微
凉的暮色中,太子透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宛若春末缥缈的山雾,澄净无垢。
“善善,孤接你回东阁。”
“我……”姜令檀声音一滞,见武陵侯就在不远处站着。
谢珩朝她招手:“还不快些。”
“华安。”姜令檀侧头看着陆听澜。
“你不必担心我,正好我也有事同应淮序说。”陆听澜垂了头,手掌心冰冷。
“好。”
两人在淮阳侯府门前分别。
姜令檀上了谢珩的马车:“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谢珩不由勾唇微笑,望着姜令檀看:“嘉兰郡主为善善组局,昭容长宫中也替善善出头,华安郡主更是把你当作眼珠子疼。”
“孤若不来,不是全都被她们比下去了。”
姜令檀一时无言,她看着握紧的手掌心,因为紧张又渗出薄汗。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被人不容拒绝地掰开,男人宽大骨节分明的掌心往下一按,五指并拢,大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纤细雪白的指尖,是滚烫的体温。
“内宅女眷的事,自有你们处理的法子。”
“孤要替善善出气,自然也有孤的法子。”
姜令檀见马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回东阁:“殿下要带我去哪里?”
谢珩就笑了笑:“进宫。”
姜令檀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进宫,除非是谢含烟那边真的出事了。
“可是寿安公主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
谢珩望着她,一双眼睛又沉又黑:“嗯。”
“司大姑娘做得对吗?”姜令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