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新蒸的糯米团子。”

  “尝尝。”

  谢珩伸手从食盒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把掌心里握着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和煦的晨光透过车帘,在她和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暖晕,脂玉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是惊心动魄的莹润细腻。

  姜令檀指尖蜷了蜷,伸出双手接过。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做成葡萄大小的糯米丸子,还带着热气,一口一个咬在嘴里透着芝麻和花生的香气,甜丝丝的好吃。

  吃到一半,姜令檀动作不由一顿,看看糯米丸子又看看太子殿下,半天才指尖比划问:“是银矿的事有了眉目是吗?”

  谢珩笑了,视线不露声色从她沾了蜜汁润得厉害的红唇划过:“嗯。”

  “昨夜伯仁派人去查,已经得了证据。”

  姜令檀握着油纸包的手心渐渐生了冷汗,她长睫一颤,指尖谨慎比划问:“殿下会如何处置成王?”

  碧螺春的清香透过沸水散在马车里,太子殿下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柄象牙小扇,扇面在金丝楠木桌上敲了敲,发出细微的轻响。

  “成王是孤的长辈。”

  “这一切,得看陛下该如何处置成王。”

  姜令檀呼吸一窒,避开太子殿下的视线,她总隐隐觉得银矿一事,恐怕并不会这样简单。

  但她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其它,每过一日,她就紧张一分,眼看离满月十五越来越近,那股无时无刻笼罩在她周身的恐惧,每当黑夜来临时,像是要把她一口吞没。

  转眼到了九月十四这日。

  天气不好,连绵阴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

  姜令檀醒来,冷眼看着窗外屋檐垂落的雨水,细软的指尖绞着袖缘。

  她站在驿站最里间天字号雅间门外,数次想要鼓起勇气敲开隔间那扇门,水润眸底深藏的不安,如同要随着水光溢出来一样,清冷中犹带无助。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明白就算自己就算求得太子殿下的庇护,但作为女子,她无法开口提出让太子同她睡在一个房间的荒唐要求。

  就算伯仁和程京墨都是厉害的侍卫,可她并不想去赌那些万分之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而眼下唯一的万全之策,就是……

  屏风后头,姜令檀垂着眼眸,冷白指尖慢慢解开身上的衣带,墨黑如云般浓密的青丝用一根玉簪子绾着,一件件衣物褪下,直到薄薄的小衣被她攥在掌心里揉成了一团。

  浴桶内有水,水是冰冷的。

  加上入秋后,一场秋雨一场寒,潮湿翻涌的寒凉像是能把人冻住。

  姜令檀深深吸口气,纤白指尖沾了沾那水,不过是细微的触碰,就冻得她玲珑有致的胸口微微起伏。

  若是把整个身体浸入浴桶内,她不敢想象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但她确定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生病。

  姜令檀咬着唇,绷紧的足尖往前迈了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屏风后头忽有水声响起,伴着透骨寒凉,冻得她不受控制溢出的呜咽声。

  一刻钟后。

  姜令檀小脸白得如同浸在月色下的宣纸,没有半点人气,冰得发紫的指尖,紧紧抠着浴桶边缘勉强站起。

  她眼前阵阵发黑,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粉色,麻木没有半点知觉,全凭着一股狠劲重新把衣服穿上,然后昏昏沉沉倒在床榻上。

  遍体生寒的冷后,姜令檀五感被火一样的滚烫取代。

  外头有敲门声,是伯仁和程京墨的声音,她指尖攥着身下的被褥想要起来,可是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身上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扯着,随时能把她拖入没有尽头的深渊。

  迷迷糊糊中,破门声响起。

  “殿下。”是伯仁的声音。

  姜令檀眨了眨眼,有些模糊的视线努力朝前望去。

  太子殿下身姿如玉,一袭白月色宽袍,腰间系着绯色宫绦,阴雨天昏暗的光线落在他俊美的侧脸线条上,无端透着凌厉。

  他一向克制,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姜令檀浑浑噩噩中,觉得他一向温和的眸底,好像压着很重的怒色。

  恐怕是她病糊涂了吧,姜令檀浑浑噩噩想着,烧得滚烫的指尖朝他伸出,苍白无力想要比划什么,可她才抬到半空中,又软软垂下。

  屋内的气氛,凝得死寂。

  伯仁和程京墨大气不敢喘站在屋外。

  “把药箱拿来。”

  “京墨快马加鞭回玉京,让吉喜来。”

  太子殿下的声音很沉,下颌紧绷着,冷厉视线扫过屏风后方,地上未干的水渍和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浴桶,

  他擅长审讯,城府更深得可怕,屏风后方留

  下的那些东西,她手段还是太嫩了些。

  昨夜让人送的水,放到今日清晨用来沐浴,入秋的天气,真是好大的胆子。

  谢珩冷笑一笑,她真的不会以为,他看不出来她做了什么?

  是怕过了今夜就是十五满月,怕嗜血的那个“他”有通天手段再次把她掠走,所以用了这样极端的法子把自己弄病,这样就有充足的理由能让身为太子的他顺理成章留下。

  她就这样笃定,他正人君子的品行?

  谢珩凉薄的唇抿着,嘴角含了一丝冷意。

  瞧见她病成这般模样,他觉得自己不该愤怒的,毕竟无论是什么,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生病也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可情绪里,却又生出一种他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愤怒。

  有时候她太聪明了也不好,因为总能想出许多惹他生气的事。

  “主子。”

  伯仁拿来药箱,十分自觉退到外间。

  谢珩面无表情从药箱内拿出一个精巧的白玉瓶,玉瓶中倒出一颗暗红的药丸。

  药丸遇水化开,然后用瓷勺一点点贴着她微张的唇喂进去,有些来不及吞咽的,从她苍白的唇边流下,然后被霜白的指尖缓缓抹去。

  半梦半醒间,姜令檀不忘伸手,紧紧扯着太子殿下的衣袖,那绣着银丝佛莲宝相花纹的袖摆,就像是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吃了那粒药丸,姜令檀身上的高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退,就在谢珩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高热不过一刻钟,又汹涌地席卷而来,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冰冷的掌心从她光洁无瑕的额心摩挲过,落在她烧得通红滚烫的脸颊上,明明烧得都没有意识了,攥着他袖摆的指尖却是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不放就不放吧,谢珩坐在榻旁不由想到,这样子被人攥着也挺好的。

  他养着她,她吃得少,性子又讨喜,放在东阁里藏着,每日见一见总能在无意间逗他愉悦。

  只不过,下回得多派些人暗中盯着她,以防她再自作主张弄伤自己。

  凉夜,雨停。

  皎洁的月辉,透过枝丫树丛洒入屋中,是一种苍凉的银灰色。

  子时一过,就是十五。

  谢珩深邃的凤眸深处,似有暗红色的冷光闪过。

  锦被慢慢扯开,姜令檀软软的身体,被有力的手臂抱起,缓缓搂进怀中。

  她已经退热,只是人来未醒,烧了一整日,像是把身上所有的温度都烧没了,这会子手脚冰凉。

  修长冷白的指尖,从她荏弱白皙的玉颈抚过,接着是秀致小巧的下颌,漂亮无一丝瑕疵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手腕上薄似冬冰的皮肤。

  下方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流动的血液,对于今日蛊毒复发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诱惑。

  烛光泛着冷色,犹似轻纱笼在少女薄如蝉翼的肌肤上。

  谢珩唇色很白,俊逸清隽的眉心微蹙,覆着薄茧的指腹最后在她手腕肌肤上点了点,落下一个淡粉色的印记,他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身体内即将爆发的欲望。

  秋夜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而身体深处那些被压制上的疯狂与贪婪,随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蔓延滋生,随时能把人的理智吞噬。

  ……

  翌日清晨。

  姜令檀从昏迷中醒过来,她浑身没有一处不痛的,身体的每一寸血肉像是被马车撵过,连动一动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姑娘醒了?”

  还未看清站在床榻旁的人,就被她脆生生的声音惊着。

  是吉喜。

  她怎么会在驿站里?

  姜令檀纤长的眼睫眨了眨,不是幻觉,她依旧在驿站的客房里。

  吉喜肉乎乎的小脸上是她熟悉的表情,她眼底都是血丝,瞧着像一夜未睡,快乐的模样也掩不去脸上的疲色。

  “你怎么来了?”姜令檀指尖比划。

  吉喜端了温热的蜜水上前,语调有些哑像是凉风吹多了,风尘仆仆头发丝上还泛着潮潮的寒气。

  “姑娘病着。”吉喜避开姜令檀的视线,轻声解释。

  “殿下和伯仁、京墨都是男子,自然不好亲力亲为照顾姑娘。”

  “幸好这座驿站离玉京已经很近,殿下就派京墨快马疾行,连夜把奴婢接来伺候姑娘。”

  一场高热,让姜令檀有些恍惚,她记得高热不退时太子殿下是在的,后来记忆很是凌乱,只记得身上时冷时热,最后被人搂紧在温暖的怀里。

  窗外空气透着秋雨后泥土的芬芳,姜令檀习惯性用脸颊在被窝里蹭了蹭,这时候她才骤然发觉,身下锦被已经换过新的,身上**竟连小衣都没穿,苍白的脸颊生出些许薄红。

  吉喜来了,应该是吉喜帮她换的衣裳吧。

  姜令檀掌心扯着锦被,看向吉喜。

  吉喜喂她喝了几口蜜水,撒了个谎,小声说:“姑娘高热不退,身上衣裳全都湿透了,奴婢怕湿衣穿在身上加重病情,就做主把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换了。”

  姜令檀朝吉喜笑了笑,她怕拖得太久耽误了太子殿下的要事,指尖正要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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