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比柔而细,浅浅的尾音透着勾着,像极了她这个人,柔软到让人不禁想,若哭起来时,那该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姜令檀跟在太子身后,走向膳厅,男人朗月清风的背影,颀长高挑。

  明明是该惧怕他的,可一想到他帮她的那些事情和恩情,她自始至终都觉得太子就算身居高位,也是个极好的人。

  两人一同用膳,依旧是分餐而食,四菜一汤,不同的食物。

  姜令檀面前摆了一小碗熬得软烂的鸭子肉粥,撇掉油花撒了枸杞的野菌乳鸽汤,热腾腾的火腿鲜笋,厨房里刚蒸出来的糯米排骨,还有一道吉祥如意春卷,春卷里放了豆芽、豆腐丝、鸡丝。

  她还格外多了份翠玉豆糕,算作饭后甜点。

  谢珩那边桌面摆着杏仁豆腐、素烩三鲜丸、素什锦,加上一碟子时蔬和鲜香十足的野菌汤。

  吉喜带人摆好膳食,立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膳厅安静,二人自小礼仪学得好,食不言,默契得只有碗筷不慎碰撞时,发出极轻的声音。

  姜令檀吃得少,一碗鸭肉粥她只吃了小半碗,乳鸽汤也没喝几口,翠玉豆糕像是合了她的胃口,倒是吃了整整一块。

  谢珩皱了皱眉,轻轻将碗筷搁下:“不合胃口?”

  “不、是。”姜令檀摇头,喉咙声音极轻回答,东宫的御厨手艺并不差,只是过了饭点她就吃得比平时少。

  怕太子误会,指尖比划:“好吃的,只是臣女用得不多。”

  谢珩闻言,眉心皱得更深,他不满她这般疏离的态度,更不满他但凡暗中过分些,她连着几日都会躲得远远的,“臣女”二字更是刺耳。

  明明在他有意地纵容下,她就该更肆无忌惮些,才有趣。

  两人一时无话,加上这里是东宫,姜令檀觉得紧张,就更显拘束。

  直到夜深,她熬不住,眼皮沉得厉害,这才鼓起勇气看向太子,欲言又止。

  可男人坐在窗旁的金丝楠木桌前,眉目在灯影下略显淡漠,执着书册的掌心微抬,随意翻了一页,他看得认真,像是没有注意到她。

  姜令檀等了等,终于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动静。

  但书案前端着的男人,像是看入迷了,愣是不给半点反应。

  一刻钟后。

  姜令檀实在是太困了,又看了眼外头,吉喜和汝成玉公公都不在。

  只能自己鼓起勇气走到太子身前,软白指尖轻轻扯住他袖摆,一双因为瞌睡已经湿得厉害的兔眸努力眨了眨:“殿、下。”

  “嗯?”谢珩抬眸,漆眸看向她,透着不解。

  姜令檀有些羞恼,漂亮的眉心轻蹙,指尖比划:“能否唤吉喜带我去休息,回东阁也行,我找不到她。”

  谢珩放了手中书册,下颌微绷,唇角勾了勾,显出几分温和的淡笑。

  他冷白掌心,往后寝殿方向指了指:“去榻上躺着,孤不会打扰你。”

  这瞬间,姜令檀差点控制不住脾气,觉得太子殿下有时对她过于谦和也不好。

  毕竟那是他的卧榻,就算他不介意,那也不合规矩。

  “那是殿下的睡榻,臣女若去睡,便是僭越。”姜令檀难得反驳他。

  谢珩神色不见半点波澜,语调依旧淡淡地:“东宫平日除了伺候的内侍、婢女,并没有女眷,若再收拾一间宫殿出来必定要引人怀疑的。”

  “今夜不如委屈你一下。”

  “可愿意。”

  姜令檀愣住,被他轻飘飘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薄纱一样的冷月透过菱花格窗落进屋中,男人眉目在月辉的衬托下,清冷得像漾进浓墨中的月茫,深邃异常,他是言而有信的君子,但她依旧觉得这样不好。

  “孤在外间榻上休息。”

  “你不必担心。”

  姜令檀还想反驳,她宁可自己在外间小榻上将就一晚,但实在困得厉害,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

  有些懵然朝他摇头,张嘴想叫吉喜在小榻上铺上褥子,然而发现喉咙软得连发音的力气都没有。

  迷迷糊糊的时候,人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柔软的身体落入衾被的瞬间,鼻间充斥着迦楠香分外浓烈。

  *

  夜色正浓,湿凉透骨的风,刮得宫道上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谢含烟在长信宫门前遇到太子后,一路兴高采烈跑进殿中。

  “母妃,今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女儿听太子哥哥说,宫中有一桩喜事。”

  谢含烟跑得脸颊通红,眼角眉梢都带

  着喜色,并没有注意到长信宫气氛冷凝,宫婢嬷嬷战战兢兢,每个人脸上都透着苍白的恐惧。

  她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拉着司妃的袖摆一个劲儿地撒娇。

  “我的儿。”

  “母妃舍不得啊。”

  司妃肩膀一颤,红唇血色褪尽,她慌乱的视线骤然落在谢含烟身上,终于从惶恐中抽回思绪。

  谢含烟茫然:“母妃,你怎么了?”

  司妃狠狠掐了一下掌心,勉强稳住情绪,双手箍着谢含烟双肩,声音干涩:“母妃明日一早就求你父皇赐婚好不好?”

  谢含烟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太子说的“一桩喜事”,她以为赐婚的对象是武陵侯。

  可她眉眼间的笑意还没露出来,就听到司妃声音继续道:“施家小侯爷本宫瞧着是个好的。”

  “家中除了一个嫡妹外,阖府上下就他一个独苗苗,没有姬妾,后院也干净,品行也打听过了,是个好的。”

  “你若能嫁给他,婚后无论是住在淮阳侯府,还是住你自己的公主府,都是生活无忧。”

  谢含烟眼中难掩惊诧,看着最为宠爱自己的母亲,眼眶都气红了:“您难道不知道女儿喜欢的人是谁吗?”

  “女儿从未掩饰过自己对武陵侯应淮序的喜爱,母妃为何能说出要把女儿赐婚给施小侯爷这样的话。”

  谢含烟白着脸,不敢相信往后退了一步:“女儿早就说过,这一生除了武陵侯谁都不嫁。”

  “寿安。”司妃沉了脸。

  “你就这么笃定,武陵侯这种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男子,会娶你?”

  “南燕建国至今,朝中有哪个驸马娶了公主后,能入仕途,你让应淮序那般的人娶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谢含烟心有不甘,声音尖锐反驳:“太子哥哥说了,只要应淮序不反对,他就不会阻止武陵侯娶女儿。”

  “女儿与武陵侯青梅竹马,只要女儿不嫁,终有一日,他定会娶女儿为妻。”

  “这一辈子,女儿等得起。”

  司妃看着自己宠爱长大的女儿,声音透着嘲讽:“寿安,没时间了。”

  “你不嫁施小侯爷,那就要去西靖联姻。”

  “你若点头,母妃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求你父皇赐婚。”

  谢含烟脸上表情陡然一冷:“不可能,父皇不会舍得女儿去西靖。”

  “就算陆听澜重伤,可我们泱泱南燕国,难道都没有别的贵女可选。”

  母女二人正闹得有些僵的时候,江嬷嬷白着脸,捧着一支箭矢出来。

  “娘娘,不好了。”

  “这是方才宫婢收拾屋子时,在您妆奁发现的东西。”

  江嬷嬷颤抖的手心里,锋利箭尖在烛光谢透着如同洗不净的血色。

  东西落在司妃眼中,惊得她浑身颤抖,不由想到夜里汝成玉公公的威胁。

  “娘娘想要什么证据,是明日从辅国公书房里搜出来的箭矢?还是今日从娘娘寝殿搜出来卖国通敌的罪证?或者是寿安公主闺阁里寻出来的东西?”

  太子果真是说到做到,丹砂玄铁作为西靖至宝,用它铸炼出来的箭矢,无疑是掐住辅国公府司家的命脉。

  这一刻,连骨缝都透着冷意。

  但东宫那位高高在上的储君,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步步紧逼。

  江嬷嬷还没有退下去,殿外又慌慌忙忙跑进来一名内侍:“娘娘,司大姑娘递了牌子,说是要给娘娘请安。”

  司妃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气得直抖:“她来做什么?”

  内侍小心从怀中掏出一物:“请娘娘过目,这是夜里在辅国公书房发现的。”

  司妃抬眼看去,和妆奁发现的东西一模一样,箭尖是丹砂玄铁特有的血红,透着冷光。

  这是警告,也是逼迫,司家必须在今夜做出选择。

  “母妃,这是什么?”谢含烟终于发现殿中气氛不对,她有些害怕,双唇颤抖问。

  司妃笑了,深深看了眼被她宠得实在过于天真烂漫的女儿。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夏猎时,你外祖家与人合谋刺杀太子。”

  “用的就是这种箭矢。”

  “寿安。”

  “去西靖吧。”

第49章 以血还血

  “去西靖?”

  谢含烟脸色发白, 红唇在顷刻间血色褪尽。

  她张了张嘴,声音极度涩然:“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儿不懂。”

  “为......为什么要刺杀太子哥哥?”

  “是因为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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