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澜在信中说,她要成亲了,嫁的人的武陵侯应淮序。

  至于原因,陆听澜没说,只是详细介绍了雍州的风景,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在她看来,这些话,恐怕都是陆听澜不安时下意识写的东西。

  信纸掉落在榻上,吉喜蹲身捡起,也是一愣:“姑娘?”

  姜令檀蜷紧掌心,拧眉想了许久:“雍州近来可有战事?”

  吉喜沉默了一会,语调谨慎说:“大雪封山前,漠北总要在边郡强掠,防不胜防。”

  “之前传言是陆家世子重伤,华安郡主前往雍州。”

  “今年暴雪同样导致军中异动连连。”

  “华安郡主要与武陵侯联姻,恐怕也是局势所迫。”

  姜令檀虽然不懂朝中大事,但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像陆听澜那样骄傲的人,除非是被逼到了绝路,不然她绝对不对用婚姻来约束自己。

  “况且武陵侯应淮序在寿安公主前往西靖联姻前,他与寿安公主之间极致暧昧的关系。”

  姜令檀扣了扣手心,抬眸看着吉喜问:“若是等开春,冰雪融化后,我去雍州。”

  “殿下可会应允?”

  吉喜面色霎时白了:“奴婢不知。”

  姜令檀把手里的信纸,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仿佛是自言自语:“也许是来得及的。”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凉得厉害。

  她若是想离开玉京,恐怕一切得提前部署。

  齐家的冤屈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长宁侯府周氏常用联姻掌控府中庶女的命运,而联姻何尝不是最好的办法呢。

  姜令檀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脑海中反反复复数种极为大胆的设想划过,然后都一一被她否决。

  联姻一事暂不可取,她隐藏身份留在玉京反而是好事,等陆听澜真的嫁给应淮序后,她就不可能光明正大住在镇北侯府,周氏肯定也会趁机把她避回长宁侯府。

  所以她在陆应澜成亲前,必须得有一个新的身份,然后远离玉京,前往雍州。

  雍州山高路远,恐怕也是避开嗜血贵人最好的办法。

  姜令檀躺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脑中想法渐渐被睡意侵占,迷迷糊糊睡着,等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她伸手捏着隐隐作痛的眉心,蜷缩在衾被下又眯了一刻钟,才慢慢坐起来。

  吉喜听到声音走上前:“姑娘今日起得早,左右无事不妨再睡一会儿,外头又下雪了,冷得厉害。”

  姜令檀摇头,伸手指了指衣架上的衣裳。

  “姑娘昨夜没睡好?”吉喜伸手取下衣裙,目光落在她眼睑的青影上。

  “有些不安。”姜令檀叹了声。

  “我总觉得华安郡主恐怕是遇着事了,她又不愿同我说。”

  吉喜略微一沉思,试探说:“外头的事,奴婢知道的不多。”

  “姑娘若想知道,不如去书楼问一问太子殿下。”

  “您若开口,想必殿下不会瞒着您的。”

  问太子殿下么?

  姜令檀想到昨日离开时,太子冷厉的眉眼,不由得有些慌乱,她心里十分清楚,她在怕他。

第66章 试探

  用过早膳, 姜令檀先提笔给远在雍州的陆听澜回信,然后又逗弄了一会养在侧间的碎嘴小鹦鹉,等时辰差不多了, 才吩咐吉喜准备七宝方糕所用的材料。

  其实厨房她不常去,之前在长宁侯府,自此阿娘离世, 她的一应吃食都是由常妈妈从大厨房拿的, 每样都是由府中长辈安排,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直到避入东阁,暴雪那段时日, 因为不安和愧疚, 她亲手做了几回点心, 让府里的暗卫送到太子那。

  那时她依旧忐忑不安,因为她手艺并不好,点心也无法和宫里的大厨相比,好在他并不挑, 据说吃了很多,也没有对甜食的抗拒和厌恶。

  那时候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至少他喜欢,她也算默默报答他对她的庇护。

  姜令檀夜里没睡好,眉眼间的疲惫就藏不住。

  强行打起精神,去小厨房忙碌半个时辰,入锅蒸前,姜令檀沉思许久, 还是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那枚小鱼印记的白玉小章。

  红色颜料是用蜂蜜添了红曲红,混合而成的浓稠的蜜水。

  用小鱼印章沾了,印在七宝方糕上, 入锅蒸出来,颜色鲜红似胭脂,小鱼更是活灵活现。

  小厨房里,有细心的婆子在一旁搭把手,许多事情不必姜令檀亲自动手。

  时间过得快,只觉得一晃神而已,锅里的七宝方糕已经蒸好,吉喜在一旁小心翼翼拿过碟子装好,再放到食盒里。

  姜令檀想着入冬后都在屋子里,少有外头走动,就拒绝婆子用软轿把她抬到书楼的提议。

  而是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冷风拂在脸上,凉凉的气息顺着鬓角的发丝隐入雪白的脖颈下,怀里抱着手炉,有些冷,又刚好能让她精神些。

  四周安静,偶尔有下人匆忙走过,也都远远避开。

  书楼前,伯仁见她走近,恭敬上前行礼:“令檀姑娘。”

  他视线不经意落在身后吉喜手中提着的食盒上,好似悄悄松了口气,态度更是热情不少:“殿下一早便在书楼处理事务。”

  “眼下正是得空的时候。”

  “属下带姑娘过去。”

  姜令檀有些不解伯仁今日格外热情的态度,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应下。

  书楼周围安静,气息略有凝重,显得沉甸甸的,就连后方竹林里鸟叫声都弱得杳不可闻。

  书楼二层,太子一身霜白色圆领宽袍,墨发披散,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刚沐浴过的皂角香。

  他听到声音,抬眸望向她这个方向。

  四目相对。

  刹那间,仿若冰雪消融,冬风下掩藏着重重春浓。

  他眼底冰冷的色泽在顷刻间消散殆尽,深邃狭长的凤眸显出一种剔透的墨黑,

  “怎么来了。”他勾唇淡笑,鸦羽般的乌发从他修长的脖颈旁垂落,更显得眉眼似玉温润端方。

  姜令檀从未见过太子这般随意的模样,微微松散的领口,顶端的玉扣并未扣紧,好似被层层枷锁禁锢的妖,终于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昨日许诺的七宝方糕。”姜令檀心口怦怦直跳,握着食盒的掌心汗涔涔的。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显得格外重,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心底格外忐忑。

  姜令檀垂下眼眸,正想转身避开。

  谢珩已经快速站了起来,伸手扯过一旁搁着的大氅,披在身上,嗓音略沉:“过来。”

  那样深邃的目光,瞧不出喜怒,她根本不敢拒绝。

  含着心思走到他身前,规矩行礼:“我......只是送点心。”

  姜令檀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努力稳住声音,小小声道。

  “嗯。”

  “言而有信。”他眼底溢出笑意,显得十分愉悦。

  只是视线并未去看食盒,而是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姜令檀连忙打开食盒,亲自端出碟子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六块七宝方糕,还冒着热气,瞧着比昨日的还要好吃。

  “您尝尝?”

  她往前递了递。

  谢珩静静看她许久,抬起手,衣袖下滑,修长有力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道十分明显的伤痕。

  一指长的伤口,因为刚沐浴过的原因,皮肉泛白,隐隐有血从里头渗出,瞧着像是刚受伤不久。

  “殿下。”

  “您的手?”

  姜令檀声音都是抖的,她看得心惊肉跳,狠狠咬住唇。

  谢珩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语调极淡:“小伤而已,吓到你了?”

  “不是。”姜令檀迟疑片刻,抬眸望着那一双深邃凤眸,艰涩说,“只是心里难受,您难道不疼?”

  谢珩指尖捏起一块七宝方糕,动作再自然不过咬了一口,低声笑了笑:“孤早已习惯。”

  他目光温和平静,一连吃了两块糕点,拿起桌上帕子慢慢擦手。

  “善善。”

  “你是在心疼孤么?”

  他起身,朝她迈了一步。

  清冽的嗓音,浅浅喊她的小字,脸上神色相当郑重。

  姜令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中颤栗的惊色都快掩饰不住。

  慌乱避开视线,努力稳住声音:“您是储君,是南燕未来的天子。”

  “您这般受伤,不光是我,南燕臣民若是知晓,自然都会心疼殿下。”

  微微闪烁泛红的兔眸,笼着比糕点更软糯的香甜,那含笑又谨慎的样子,倒是让他生不出任何不满。

  罢了。

  谢珩心底无奈叹了声,伸手从后方博古架取了瓶药粉下来,宽大袖摆往上卷了卷:“既然心疼。”

  “那就劳烦善善姑娘,替孤上药。”

  姜令檀拒绝不了,更何况她之前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熟能生巧,她早就在他身上练就出还算熟练的包扎手法。

  药粉洒在伤口上,血止住了,再用雪白干净的布巾包扎好,系了一个格外漂亮的蝶形结。

  做完这些,姜令檀长长舒了口气:“殿下怎么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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