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却是因为宣王府途中, 遇上了足足三波刺杀。
第一波是行车到途中,夏日正午最瞌睡的时候, 马夫和侍卫们多少都有些困乏,不乏有侍卫骑着马打着哈欠,就在正午阳光直射在头顶,最晃眼的时候, 从官道一侧钻出来一群黑衣刺客,目标明确直接朝第三辆马车袭来。
彼时宣王府一家四口都在马车上,这可给他们吓得够呛,幸亏宣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亲王,在最危急的时候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斩断戳入马车的利刃,又叫了侍卫来护送妻女先走,自己则和儿子尽全力抵挡。
明知娇和宣王妃遭遇了七八个刺客的追杀,途中惊险万分,也幸亏明知娇临危不惧,宣王妃足智多谋,母女俩带着侍卫将刺客们来回环绕在树林中不断消耗,等她们精疲力尽的时候,也等到了宣王率领侍卫前来支援。
头一次就明知娇的弟弟摔了几跤磕破了脑门,明知娇在树林里摔得乱七八糟,肩背让树枝杈划得到处都是伤口。
第二次是深夜,经历过一次敌袭后,宣王车队都谨慎了许多。然而这次却是损失惨重。折损七个侍卫,十二个仆从,一家四口才勉力逃出。尤其是明知娇和父亲,宣王为了妻女肩膀中刀,明知娇保护弟弟后背挨了一刺鞭,鞭起挂起她的血肉,疼得她吱哩哇啦乱叫还不敢停下逃命的脚步。
说起这个明知娇眼泪哗哗掉,趴在徐蜜缃怀中嚎啕大哭。
“阿缃,我当时好害怕,我以为我要疼死在那里了。”
徐蜜缃紧紧抱着明知娇,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只一味收紧手臂的力道,与她紧紧贴着给她力量。
“父王说,是乌戎族和鸱介族。”明知娇趴在徐蜜缃肩头哽咽着,“他们经过几年休养生息,有了足够的粮食和战马,又想要入侵边疆地带。还因为刚好我们在路上,就成了他们想要的人质。”
“幸亏,幸亏小叔叔半途派人去接我们,不然我们八成要被敌族抓走了。”
明知娇拍着胸口告诉徐蜜缃,第二次遇袭时他们很惨,几乎是人人负伤,被追赶着跑,勉强逃出一条命也只敢躲在深山中,没吃没喝等了足足两天两夜,遇上了前来救他们的麒麟军。
麒麟军一路护送他们返京,遇上第三波刺杀时,明知娇在马车里还在惊慌失措地大喊,那些刺客已经全部被斩杀在外。
徐蜜缃眨了眨眼,之前看明玉泉和宣王殿下之间的相处,还以为只是关系一般的堂兄弟,却不想他连宣王入京都会放在心上,派麒麟军去接。
“也幸亏你们坚强,知娇,你受苦了。”徐蜜缃摸了摸明知娇后背的伤口,抱着她哄她。
明知娇许是一路奔波劳累 ,回来到熟悉的人身边,索性拉着徐蜜缃盖上被子睡觉。
徐蜜缃愣是陪着明知娇一觉睡到了天黑。
她还趁着明知娇睡着时去了药房,找邓大夫悄悄问祛疤的药。
明知娇爱美,若是身上留下疤痕,一定会很难过。
麟王府接待的小客人是宣王府家的文渡郡主,这事儿邓大夫也知晓了。一听徐蜜缃要祛疤的药,自然知道是给谁用的,熟门熟路从药房里取出两盒药膏来给徐蜜缃。
“他们明家人经常用的祛疤药,效果可好了。”
徐蜜缃接了过来,上下晃了晃发现分量不轻,疑惑地问:“这两盒怎么擦要擦多久?”
“哟,忘了,是那位郡主吧,小姑娘受伤八成是不小心跌了磕了,和王爷不一样,只需要半罐擦上半个月就行。”邓大夫从徐蜜缃手中拿回一盒药膏,叮嘱她用药的次数。
徐蜜缃却是抱着药罐愣了愣。
“殿下……殿下用药需要多少?”
邓大夫随口说道:“哪个位置的伤口?嗐,随便他身上哪处的伤,总得抹个七八罐。陈年旧伤那就更不好办了,得擦一两年才能消除。”
徐蜜缃干巴巴哦了一声,抱紧了手中的药罐,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这个药……可以再给我三五……七八罐吗?”
邓大夫一听嘴角掀开,也没说什么去柜子上数了三罐塞给了她。
“先用着,剩下的我之后做。”
徐蜜缃和邓大夫对视,看见对方心知肚明的眼神,飞快移开视线,抱着药罐就跑。
她还是惦记着好姐妹,晚上留明知娇住下,沐浴后她给明知娇擦了药,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擦药才能祛疤。
明知娇感动地愣是决定要在麟王府多住几天。
这一多住就招来了兰静。三个小姑娘在麟王府整日里无所事事,不是赏荷喂鱼就是下棋斗牌。明玉泉派人去叫徐蜜缃来学武,她都要推脱自己放假了要和小姐妹玩。
已经是彻底放任自己的随性了。
明玉泉本就忙碌,偶尔得了闲能和徐蜜缃说说话的工夫也让两个小姑娘霸占,他憋了一肚子火,正好从大都督府下职回来看见在外头堂中等候的云摧城,二话不说把人踹了几脚,给人踹的吱哩哇啦乱叫,满屋抱头乱窜。
“小舅舅饶命啊小舅舅,我是专门负荆请罪来的!”
夏日尾巴的荷花经过几日的雨水冲刷,已经不复初夏盛夏里的艳彩,三个小姐妹趴在荷花池旁的围栏,手里握着余粮罐,你拍拍我我推推你,嘀嘀咕咕说着小话呢,却见外头侍女来传话说是小云公子要来给徐蜜缃请安赔罪。
徐蜜缃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了康寿太妃,不由得皱起了眉,身侧的明知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听姓云,又是在麟王府,好奇问道:“可是我那常丰姑姑的儿子?”
“正是那位小云公子。”
都是亲戚,明知娇倒是认识这个表兄,只看徐蜜缃的表情有些不对,连忙问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兰静慢条斯理给她说了,明知娇眨巴眨巴眼。
“说来这位表兄似乎是有这个毛病。往日听父亲提过。他爱及美人却不肯娶妻纳妾,给我常丰姑姑急得回京城找太妃哭。”说着明知娇有些疑惑地说道,“只我离开京中才三四个月,怎么听闻康寿太妃好像是疯了?启福宫都封宫了。”
徐蜜缃抬手摸摸鼻尖,尴尬地起身。
“小云公子既然能来,那殿下就是同意了的,我且出去与他说说话,你们先玩着。”
小云公子到底是外男,见面也是在正儿八经见客的外堂。徐蜜缃从步廊走来,老远就看见一身仿佛泥里打了滚的青年抖着满是灰的袖子,抬头也不见上次的心高气傲和精致,全都是经历过泥土锤炼的沧桑。
徐蜜缃才从步廊走到堂中,云摧城扭头看见她先是眼睛一亮,而后闭上眼一咬牙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个礼。
“小……徐姑娘,我……那个不是……是摧城前来给您……呃……请安赔个不是。”
一句话可让云摧城说得磕磕绊绊,他垂头丧气地行了礼后,就站在那儿垂着手,像极了学堂里叫博士点了名的学生。
徐蜜缃抿着唇也不好和他说些什么,只坐下后,尴尬地端起茶杯,略微抿了抿唇放下。
“小云公子,事情过了就过了,今日忽然来,我倒是不知道公子是有没有别的要说的。”
徐蜜缃多留了一个心眼。听康寿太妃之前的话语中,这个外孙可是她的心肝儿。如今康寿太妃的启福宫被封,焉知这位小云公子来是做什么的。
她可不能傻乎乎什么都听什么都答应。
“我来……摧城来,是奉了母亲之命。”
云摧城改自称时险些咬着舌头,支吾了半天,而后才又郑重其事朝徐蜜缃拱了拱手。
“母亲和父亲游历金州,偶然听闻陆氏三公子陆鸢则之妻有孕,却因三夫人年岁不轻,似乎会……危及性命。”
徐蜜缃手中茶碗直接摔落在地,她脸色骤然一白,紧张到视线都发直。
“她……什么时候的事?”
云摧城摸了摸鼻尖:“许是个把月前,这几日才收到信。”
徐蜜缃紧张到坐不住,她忽然起身,云摧城早有准备,往后退了两步。
“此事不过摧城说来给徐姑娘听,也没有旁的,只是小舅舅与母亲到底是亲姐弟,不要因为摧城愚笨顽劣,让小舅舅和母亲生了嫌隙。”
徐蜜缃勉强是听明白了。云摧城或者说常丰长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金州,用这个消息来让她将之前的事勾销。
“我知道了,小云公子,此事多谢。”
徐蜜缃的面色着实外露,云摧城也有所感知,客气拱了拱手后告辞离开。
难怪麟王殿下允许他来,却是他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等人走后徐蜜缃也耐不住了,提裙埋头就跑回后院。
却不想明玉泉早就在散微堂的庭中等着她。
他背着手在青松树下,一只眼熟的小鸟落在明玉泉的肩头,啁啾之际,明玉泉回眸。
风带起了夏末的落叶。
“殿下。”
徐蜜缃胸口还在急速起伏,勉强平复了呼吸后,她一步步靠近明玉泉。
“金州……”她张了张嘴,脑子乱糟糟的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说出金州两个字就停下,眼神放空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后面的话。
“本王过几日送云摧城回南方,路过金州。”
明玉泉目光落在徐蜜缃的身上,有说不清的复杂。
片刻后,他轻声问。
“要一起去吗?”
第43章
阿缃:老虎的屁股摸了又……
云摧城的家在距离金州只有三百里外。若是一同前行只需略微绕道就能抵达金州。
徐蜜缃简直被这种天降的机会给砸蒙了, 二话不说就同意。
临到收拾东西时她才发现明玉泉要求几个侍女,将她衣食住行所需的绝大部分物品都带上,单独一个衣裳鞋袜首饰就装了足足三两马车的箱笼, 阿彤见了不由咋舌, 说是新娘子出嫁也装不了这么多的行李。
徐蜜缃还去问不过是金州一趟, 怎么要装这么多。那边折柳就笑吟吟给她收拾着小件儿摆设, 哄着她说是王爷的吩咐。
“金州到底是旁人家, 咱们家姑娘去了, 什么都带着也不欠人家。姑娘能更自在些。”
徐蜜缃想了想, 那位从未蒙面过的陆三公子已经是她名义上的后爹,人家还不到三十,自己都十五了,忽然登门八成也是不自在的。若是什么都不欠陆家的,好像也挺好。
不愧是殿下,想的就是周到。
如此一来,她倒也不拦着几位收拾她的东厢房。就是在盼莹收拾她西厢房的书籍学习一概用品时,悄悄将一堆作业拿了出去。
不但如此,她还专门给闻恪传了个信去。
金州距离西岭不远, 如今又是泮宫的假期, 若是闻恪回去西岭的话, 到巧了能同路。
果不其然徐蜜缃的信送到
很快得到了回信, 闻恪回信中斩钉截铁说他思家心切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如此徐蜜缃转头就将这个消息给了明玉泉。明玉泉得知后只是抬手捏了捏眉心,喃喃自语似的说了句如此也好, 倒是没有阻拦,而是派人去闻宅确定了启程时日,到时候让闻家的马车坠在麟王府的马车后一路同行。
剩余的时间徐蜜缃就很忙了。一边约了明知娇和兰静,告知她们自己和闻恪要前往南边的消息, 另外还得考虑若是见了母亲,得给她准备点什么。
母亲有孕,徐蜜缃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思,只因为小云公子的话对母亲的身体健康很是担忧,出门在长街走了一圈,逛了七八个药铺,自己也不太懂,还专门派人去请了邓大夫来挑选。
这一趟给邓大夫跑乐了,二话不说大笔一挥写了足足三五页的内容,都是对女子有孕健康相关的。另外又悄悄塞了一张小一些的纸在徐蜜缃的手中。
“徐姑娘既然出来了,不妨一次买了呗。”邓大夫搓着手笑得多少有些谄媚。
徐蜜缃低头一看,那小小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苍蝇似的写满了。她无语抬头,只邓大夫嘿嘿笑得实在是让她不好拒绝,也按照他的单子,买了足足一车的药材。
如此跑了几天下来,徐蜜缃猛然发现自己准备的越齐全,心里好像越是担心。
临近出发之日,她反倒有些怯怯地。在院中看侍女们给她装车,她站在青松下,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在东厢房和西厢房来回穿梭。
“殿下呢?”
徐蜜缃到底是忍不住了,询问明玉泉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