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侍女们自然不知道麟王殿下的行踪,还是经常跟着燕仰一起的另外一个叫做谭牧的侍卫发现东厢房的姑娘在到处寻人,主动过来告诉了她。
“主人带着燕侍卫去了宫中,燕侍卫的消息称,许是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不想他的时候,时间都可以过得很快。但是一旦想要见他,时间就像是炎炎夏日的阳光,无处不在的暖意无止境拉长了光辉,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时间流逝犹如滴答水珠,缓慢地流淌。
徐蜜缃这一个时辰东走走西坐坐,阿彤和盼莹看着她在廊下待一会儿,就去荷花亭坐着,没一会儿就钻进竹子林去。走了两圈脚疼了,老老实实绕出来。
没一会儿,她又叫人搬了一张躺椅出来,就摆在庭中青松的阴影下,她躺在躺椅上,仰头看着松针间隙中金光闪闪的夏光,长叹一口气,觉着自己若是不睡一觉,怕是等不住。
然而就算她闭上眼入睡,梦中都是明玉泉。
一会儿是他牵着她的手要过河。过河后,她回眸,却发现明玉泉还站在岸边,她怎么大声叫他都听不见。一会儿又是她见到了母亲,母亲怀中却多了两个婴孩,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从后面搂着母亲,她不敢出声往后靠,靠近她最熟悉的怀中,被捂上了眼。
“哭什么。”
徐蜜缃喃喃回答:“没有哭。”
说出声后,她猛然觉着不对,怎么梦中的声音就像是在她耳边一样,她的回答也太清晰了吧?
徐蜜缃睁开眼,刚好对上明玉泉弯腰靠近她的视线,她屏住呼吸,呆呆地眨了眨眼。
男人靠近她时,黄昏的金光落在他的发丝上,勾勒出一圈光晕,倒显得他藏匿在光影中,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
“殿下回来了。”
徐蜜缃喃喃说着,男人嗯了一声,抬手擦去徐蜜缃眼角的水珠。
徐蜜缃一斜眼就看见明玉泉指腹的亮晶晶水色,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一片湿润。
她哭了?
“梦到了什么?”
明玉泉随手将徐蜜缃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坐在了躺椅上。
躺椅本就是他的,做得宽大,他一个高大的男人躺在上面尚有余地,这点余地刚好让徐蜜缃给霸占了。
这会儿她就挤在躺椅的边沿,紧挨着明玉泉,他身上似乎有一股水渍的气息,但是在酷暑炎夏中,这点水渍气息也让她有些不确定到底存不存在。
从宫中过来,可要些时候呢。难道是他已经回去沐浴过了才来叫醒她?
徐蜜缃这么一想立刻就神情紧绷,伸着脖子吸着鼻子左边嗅嗅右边拱拱,给明玉泉弄得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迟疑。
“梦见你变成……小狗了?”
徐蜜缃呸了一声。
“才不是呢,梦见我娘……生了双生子,不要我了……”
后面这句话太过主观。梦中并不曾存在但是她因为那种难过,忍不住在想母亲会不会嫌弃她。
“殿下,我们去金州悄悄看看我娘,我带了好多药材,她若是身体不好,我就照顾她,她若是无事……我就和闻子律去西岭拜访一下闻伯父。哦对,阿静的哥哥在金州做官……做了什么?”
徐蜜缃对官场还比较不熟,虚心求教摄政王殿下。
明玉泉躺在躺椅上,旁边就挤着一团热乎乎的软棉花。他也不敢乱动,抬手挡着眼前刺眼的光,唔了一声。
“兰轩外放金州通判,简单来说,在金州,大部分他说了算。”
徐蜜缃都羡慕了,开始掰着手指算自己若是读几年考取功名,能不能也有她说了算的地方。
“另外……”
明玉泉的手落在了徐蜜缃的后脑勺上。原本就因为睡觉发髻都压扁了,这会儿被大手一揉,更是乱蓬蓬犹如鸟巢。
“你娘生了多少个孩子,你都是她最在意最愧疚的女儿。”
徐蜜缃闷闷不乐地说道:“可我不希望母亲因为我的存在而愧疚。”
“那就简单了,她只是你娘,若是相见不愉快……”明玉泉合上眼,像是困倦地压低了声音。
“本王就带你走。”
徐蜜缃转念一想也是,自己现在是有家的人了。不是一个人在荒院中连吃口饭都要等继母想起来施舍一点的时候。
殿下将她养的很好,如此以来母亲看见她,也会少些愧疚吧。
如此一想,她立刻就想通了,顿时将前几日的纠结抛之脑后,跪坐起身后,笑眯眯地用手戳了戳明玉泉的腮。
在男人一脸不爽的嫌弃中,徐蜜缃嘿嘿一笑。
“殿下,我忽然期盼见到母亲了。”
没有担忧紧张,没有近乡情怯,有的只是她拥有底气之后的坦然。
她有退路。
“知道了,到时候本王见到你母亲……啧。”明玉泉不知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沉思半天后,扭头不太确定地问徐蜜缃,“本王……生得可还过得去?”
徐蜜缃嘴角一抽,忍不住双手抬起啪嗒一下,捧住了明玉泉的脸,而后靠近他,几乎是抵着他的鼻尖大声嚷嚷。
“殿下!嘲讽他人要适可而止!”
“你顶着这样一张脸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我都会觉着是挑衅!”
徐蜜缃羡慕嫉妒地揉了揉明玉泉的脸,假公谋私后,她发现手感真是该死的好,忍不住又揉了揉。
明玉泉啧了一声,难得没有推开她,而是有些无奈地叹气。
“生得再好,本王也过了二十二……你娘若是嫌弃本王年纪大……”
徐蜜缃想了想,猛然反应过来。
“是哦,殿下只比我后爹小……”
徐
蜜缃刚举起手要给明玉泉掰手指算明白,明玉泉就抬手一巴掌把徐蜜缃的小拳头握进掌心。
无所不能的摄政王殿下狼狈的选择掩耳盗铃。
“闭嘴。”
徐蜜缃笑得跌倒在明玉泉的肩头。
“殿下,年老色衰了哦。”
明玉泉闻言拽着她的胳膊,又借着力道抬手扶着她的后颈,将人凑到自己脸跟前后,眯眼轻笑,压低了声音。
“年老色衰,本王么?”
徐蜜缃一时不察直接怼着明玉泉那张俊美出尘的脸蛋上,他狭长的丹凤眼轻眯着,眼眸中似笑非笑荡着一层水光,薄唇一勾,那要人命的笑就近近儿贴着她。
徐蜜缃脑子都不会转了,屏住呼吸了好半天,在男人挑眉一脸赢了的得意中,撅起嘴‘啵’地一声,响亮而干脆的亲在了明玉泉的下巴上。
“殿下,请不要勾引年少没有自制力的少女好嘛?”亲完人后,徐蜜缃还捧着脸苦恼地和明玉泉理直气壮辩解,“这我根本忍不住。有这个结果,殿下要负全责。”
被亲了一口的明玉泉愣了好久,而后抬手指着徐蜜缃半天,俊美的脸蛋上也只是浮现出一层狼狈的红晕。
“你……色胆包天的坏丫头。”
摄政王殿下被轻薄后,咬牙切齿半天,也不过是红着脸放了句狠话。
“你给本王等着!”
徐蜜缃哇哦了一声,得意地扬起下巴趁其不备凑过嘴去。明玉泉吓得往后一仰,却不想如此抬起下巴,徐蜜缃‘啵’地又是响亮的一口亲在了他的……喉结上。
“我好害怕哟,”徐蜜缃再次偷袭成功,笑弯了眼得意地晃着脑袋,“等着你哦,殿下。”
明玉泉抬手捂着染上粉嫩口脂的喉结,这一次,他呼吸急促中闭眼压下了情绪,而后睁开眼。
干了坏事的徐蜜缃猛然往后一缩,满脸都是对他眼神压迫感的胆怯。
“阿缃。”明玉泉这一次声音沙哑,却和刚刚截然不同地沉稳,他抬手落在徐蜜缃的后颈上,捏着小猫脖子似的一揪一放,掌心浓烈的温度,是掌控之中的滚烫。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神直勾勾盯着徐蜜缃。
徐蜜缃吓得小猫炸毛似的缩起了脖子整个人全力往后仰,然而没有用,在男人绝对支配力下,她小小的一只全然落在他的掌心。
明玉泉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抵住了徐蜜缃的唇。
她呼吸都随之暂停。
“给我等着。”明玉泉亲昵而温柔的说道。
徐蜜缃眼前一黑。这个威胁和刚刚怎么……截然不同。
她有一种真的要死定了的错觉。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徐蜜缃瘪着嘴呜呜了两声,怯怯地抬起下巴,露出白净纤细的脖子。
“我我我,我让你亲回来,你不要回头等我及笄后算我的账,好不好?”
第44章
你就是我新爹哦?
徐蜜缃清楚的知道, 在明玉泉心中有一道线,那就是她的及笄。
在这道线的左边,他几乎是任由她欺负似的放纵, 但是若是一步迈过去……
徐蜜缃不懂, 她也不敢懂, 只凭借模糊的直觉能确定那是危险的。
还好, 明玉泉对她现在还是很容忍的。还真只是记了一笔账, 哄着徐蜜缃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将那份手书收好。
这还真是一份明晃晃的罪证书。
徐蜜缃起初还想偷走, 后来两天忙着要去金州的事,倒是将这份手书给忘了。
很快就是出发去金州的日子。
这一次同行的不只是麟王府的车队,还有闻家的车队,另外就是小云公子代表的云家车队。虽然小云公子是明玉泉的亲外甥,但基于他之前表现平平且惹出事端来,明玉泉还是只让他坠在闻家的马车后面。
这一番安排小云公子屁话都不敢说一个,老老实实带着自己的家姬们混在队伍的后面。
徐蜜缃在最前面的马车,中间相隔甚远,出发三五天也只是在驿站中偶尔碰面。云摧城许是被狠狠教训过了, 看见她就低下头, 拱手老老实实喊一声徐姑娘, 而后侧过身去主动避让。
时间长了, 途中午休时徐蜜缃和闻恪坐在一起捡初秋的落叶,还会看见这位小云公子捧着金灿灿的落叶落泪。
这番做派和他之前留给徐蜜缃的印象可截然不同。小云公子看着不像是一个伤春悲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