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馥薇
以前在窑上,宅子和地都是她的,分给谁住都只看姚月娥愿不愿意。
可现在不一样,这间宅子再大,那也是封令铎的,姚月娥想着自己都是借宿,再擅自让齐猛住进来,似乎不是太好。
于是她心下一横,斥巨资在不远的地方,为齐猛先安置了间客房。
当初随意的一个念头,没想到如今倒救了她的命。
姚月娥不敢想若是以封溪狗的醋劲,刚从一个男人家门口将她给拽回来,又在自己家宅子里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同住,这只狗会疯成什么样……
外院被封令铎安排给她的暗卫点上了灯,静谧安逸,在沉沉夜幕下,晃悠悠地落着昏黄的光晕。
而姚月娥独居的内院却没有这样的风景,因着无人伺候,现下都还是空荡荡的一片,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有,要借着头顶月色才能看清前路。
可封令铎仍是一语不发地拽着姚月娥进了里院。
隔扇门轰然拍上,皎洁的月光都隔绝在外,周遭黑而寂静,只有轻微急促的呼吸响在头顶。
她能听出封令铎似乎是生气了。
可这样的周遭和对峙,让怒意都不觉染上几分暧昧,缱绻而胶着。他身上的气息压下来,放大,像无孔不入的水,要将她溺毙。
姚月娥踟蹰着往后退了几步。
几声碎响,后腰撞上屋里的条桌,下一息便是侧腰上火热的桎梏。
姚月娥惊叫一声,转眼便被把着腰,提到了条桌上坐着——膝盖弯曲、双脚悬空,她终于不必仰头就能与他对视。
“这么晚了,你找薛清到底是要做什么?”
男人声音沉缓,不疾不徐,却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听得人背脊生寒。
姚月娥莫名打了个寒颤,脑中快速翻找着搪塞的借口,然而才张了嘴,便听封令铎声音更冷。
“姚月娥,”他警告,“别把我当傻子。”
“……”行吧,姚月娥放弃了,反正骗不过,不如老实招了。
她叹口气,坦白道:“我是去借钱的。”
凛冽的压迫感总算是退了一些,她听见封令铎哂了一声,呼吸里似乎带了些笑意。
于是姚月娥老老实实地将想租铺子的原委都交代了。
眼前人沉默片刻,问她,“为什么不找我借?”
“啊?”姚月娥愕然,“可以找你借么?”
封令铎险些没给她这见外的语气气死。
他强忍怒意,缓和了一阵,才继续问:“为什么不行?”
姚月娥倒是没扭捏,直言道:“我不是还欠着你一百两没还么?”
封令铎愣了几息,哦……她不说他还真的快给忘了。
之前在闽南路重逢,两人要一刀两断的时候,他确实曾逼着姚月娥写过一张一百两的欠条……
所以,这人怎么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的又记得这么牢?
封令铎无语,伸手在她的脑壳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道:“那个不用还了。”
“哎哟!”姚月娥捂头,问:“为什么?”
封令铎要被她气死,不耐烦道:“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那我还住着你的房子呢?”姚月娥咕哝。
封令铎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想欠他太多的意思。
知道这人是个认死理的,可他也实在没想到姚月娥能跟自己这么生分,于是也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
倘若要讲道理,那他两这一晚都别想扯完了。
封令铎干脆剑走偏锋,破罐子破摔地问:“你不是让我给你当外室吗?那如今就算是我身为姚老板的外室,略出薄力为姚老板解个围?”
“啊?!”姚月娥惊愕地瞪大了眼,从来只听过拿钱养外室,还没见过有人又当外室又拿钱的……
于是姚月娥想了想,问得颇有些迂回,“那……你还有钱借我吗?”
封令铎冷呲,“要多少?”
姚月娥当真思忖了半晌,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许是双眼适应了黑暗,月色又足够皎洁,封令铎盯着眼前那根朦胧的手指挑眉,“一百两?你确定?”
他分明记得自己当初同姚月娥说的是一月五十两,押三付一,那也该是二百两。
姚月娥支吾着开了口,“我自己还有一些,凑起来是够的。”
“那铺子上的伙计你不顾了?”封令铎问:“还有装潢、原料,窑炉总得新建一个吧?”
一堆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姚月娥“哦”一声,试探到,“那还是月利四分吗?”
“……”封令铎突然明白了姚月娥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借钱,敢情在她心里,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驵侩之徒。
他笑着握拳轻抵眉心,有些无奈地道:“把以前跟你说的那些都忘了,借钱给你不收利息。”
“啊?”姚月娥愕然,语气里满满的怀疑。
“嗯,”封令铎回得面不改色,“外室的东西就是主家的,所以我的就是你的。”
也不知是被封令铎给绕进去了,还是终于妥协了,姚月娥愣了片刻,终是点头道了句,“那就借二百两吧。”
“好,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终于说完了钱的事,房间里安静下来。
也是这时姚月娥才发现,从两人进了这间屋子直到现在,他们竟然就一直这么黑漆漆地面对着面。
当下这种情况,若是有正事可谈还好,但倘若一旦安静,呼吸、气味、就连身上散发的暖意都变得清晰起来,缠缠绵绵地交汇在一处。
姚月娥心头一跳,撑臂要跳下条桌去点灯,可身子才往前探了一下,身体两侧就倏地多出两条精壮的手臂。
封令铎上前一步,俯身下来,一左一右地将姚月娥圈在了自己的手臂和胸膛之间。
“钱的事情说完了,是不是该说一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姚月娥只觉太阳穴跟着突了一下。
封令铎似是早猜到了她的沉默,也不跟她磨蹭,单刀直入地问:“我们这样的关系,要维持多久?”
问题过于直接,可以说完全超出了姚月娥考量的范围。
才从人那里借走二百两银子,如今对方问她要个期限,她似乎……确实也不好明说,自己其实根本不想嫁人。
于是犹豫着、支吾着,封令铎也大致猜到了答案。
说来真是奇怪,虽说以前他也喜欢姚月娥,但当对方一心都扑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好像便从未想过要珍惜什么。
就像他回头再看,才发觉自己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小心翼翼地想从她嘴里讨得一句承诺。
思及此,封令铎无声地笑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好在同最开始重逢的时候相比,姚月娥至少不排斥他的靠近了,这是个好兆头,不能太着急。
可世间所有的事,想通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正如现下的封令铎,一边默默宽慰着自己,一边又被胸口的那团郁气堵得恼火。
于是,从来精于算计的封参政决定拿点好处安慰一下自己,他一手钳住姚月娥的下巴,俯身照着那张唇埋头便吻了下去。
姚月娥懵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支吾着不回答的结果,便是再也没有机会回答。
许是方才在薛府门前吹了太久的风,两人的唇都是凉的,重重地压下来,一寸寸地碾压轻吮,很快便又热起来。
他的气息温温热热地拂在她脸上,像夏夜的江畔,带着淡淡水汽的河风,说不出是凉还是暖,总之是湿的。
思绪跑得太远,姚月娥很快就跟不上他的节奏。
呼吸被夺走,她喘息着往后,可是她退一寸,他便近一寸,攻城略地,强硬得不容商榷。
终于,姚月娥被他逼得无路可退,身后一空,她惊呼一声,险些摔下条桌,但很快,惊呼声也被他的唇堵住了。
方才的失误下,姚月娥乱了阵脚,手脚一慌,便被人钻了空子。如今他站在她身前,扣着她的腕子和腰身,她的膝盖蹭上他腰间的玉带,一左一右。
许是太久没有这样的接触,这一次他们一样的清醒,没有中药,也没有微醺。
身上的小衣什么时候落到了腰间,她也不知道,姚月娥无力地推攘着胸前的那颗脑袋,抬头看着半掩的窗棂。
月亮半遮半掩地出来了 ,藏在那棉絮似的浮云后,羞答答的像个初经人事的姑娘。
院里成片的茉莉开得正好,在月下香得混沌,香得人发晕。
姚月娥觉得自己多半是被茉莉花香熏得恍了神,怎么定睛一看,自己的脚踝竟然架在了封令铎的肩上。
夜里起了风,满院都是呜呜囔囔的风声,那含苞的茉莉被吹得张开了口,露出粉嫩嫩的芯子。
随后便是夏日里忽至的暴雨。
上京城似是从没起过这么大的风雨,横冲直撞地撒野,掰开遮掩着茉莉的嫩枝儿,又急又重地全涌了进去
姚月娥惊叫一声,但很快,那声呜咽便被疾风骤雨所吞没。
雨滴细细密密地拍打在花朵和叶面,院子里的茉莉东倒西歪地散了一地。
唯有一只盛放的花朵格外荼蘼,蕊芯上挂着大团的凝露,娇艳欲滴。
月明星稀,上京城的风雨平旦才歇。
第46章 传闻“找个人跟着他。”
上京金明湖。
季夏的六月,正是荷叶田田、芙蕖清丽的时节。午后,日头高悬,饶是湖边树木蓊郁,阵阵热浪却随拂水微风而来,蒸得王三娘额上细汗不断,不一会儿就洇湿了张帕子。
一旁打扇的丫鬟看不下去了,压着声劝到,“今日是娘子生辰,外面有家仆负责等候引路,娘子不如去水榭里坐着纳纳凉,何必亲自在这里……”
“你懂什么?!”
王三娘厉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小丫鬟被吼得一怔,恹恹地闭了嘴,也就是此时,远处响起哒哒的马蹄。一辆拱形华盖、垂挂帷幔的犊车便映着烈日款款而来。
上一篇:被郎君欺骗后她幡然醒悟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