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第47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市井生活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叶夷简摇头,“鱼入大海,谈何容易啊……”

  封令铎忖到,“方才你提到的这个新法,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其中一项就是要在京城成立市易务,对商业和市场进行管控吧?”

  “嗯,对。”叶夷简点头,有点不明所以。

  封令铎放下手中茶盏,颇有些怨念地乜了叶夷简一眼,道:“刚好,对于上京的商业市场,大约也没有比薛清更懂的人。实在没有门路的话,我便拿这市易务的事,去套套他的话。”

  *

  朝廷要推行新法的消息传得很快,而商人又向来是信息灵敏的,不过几日功夫,上京城的大小商户间,便都在讨论朝廷打算实施的市易法。

  早前薛家在永丰帝建立大昭之后,薛清因着从龙之功,被授予了一个正六品奉直大夫的寄禄官,故而新政的消息甫一放出,便有相熟的商户上门打听,如今更是连门槛都要被人给踏破了。

  薛家门风严谨,薛清又一向待人温和有礼,故几日来无论是谁递拜帖求见,他都会抽出时间一叙。尽管于新政之上,他能左右的实在有限,不过是给商户们一些安慰罢了。

  夏月如镜,檐复整妆。

  这日晚膳过后,薛清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闲暇,方才坐下,便见薛府的管事来找,手里拿了份刚收的拜帖。

  “少东家,”管事的将拜帖呈上来,“是朝廷的人。”

  薛清扫一眼,当下有些怔忡。

  虽说他早知道朝廷会因新政的事派人来找他,可没曾想这一次,来的人竟然是封令铎。

  早在薛清回京之后,他便托京中熟人打听了这位的身份,且思及两人之前在闽南路的相处,着实也说不上融洽,薛清不知凭着区区一部市易法,堂堂封相怎么会纡尊登了他的门?

  可疑惑归疑惑,薛家再是受宠,他也断不敢将封令铎拒之门外。

  薛清整好衣衫,亲自往薛府的会客堂见客。

  灯火通明的客堂内,玄衣男子劲瘦挺拔。此时正微微弯俯着身子,仔仔细细地赏鉴着客堂一侧博古架上的瓷器。

  朝中封相手段凛冽、杀伐果决,饶是在闽南路与他交手的那几次,他留给薛清的印象,更多也是锋利。

  可如今陡见他这样的专注和认真,薛清倒猝然从中看出几分孩童般的虔诚,不知为何,心中对他的那点成见,到底是轻了几分。

  “封参政,”薛清行过去,恭敬地揖到,“见过封参政。”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封令铎的思绪。他将目光从博古架上的瓷器收束,回头便见一身空青色长袍的薛清。

  记忆中,这人就总爱穿一身或青或白的袍衫,衬得他本就温润的气质更加清冷出尘。

  而今一月不见,眼前之人更是被上京水土养出了几分矜贵,往眼前一站便如谪仙降世,也难怪姚月娥……

  封令铎一怔,赶紧将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清了出去,端出一副施施然的态度,受了薛清的礼。

  两人落坐,薛清命人奉上明前的紫笋。

  茶香氤氲,对坐共品,两人皆是沉默,待到一杯茶下肚也没人先开口,真是将这浅浅的一壶茶,都喝出了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良久,薛清提了提嘴角,终是声音温淡地开了口,“封参政百忙之中亲临寒舍,薛某以为,不只是想同薛某饮茶的吧?”

  对面的人这才放下手中茶盏,眼帘半掀地直言道:“朝廷新政,欲意于京城成立市易务,故而想问问薛老板,可愿入市易务任职?”

  薛清闻言笑了,只道:“薛某一介商户而已,既无治国之略,也未参与科举,身上这正六品的官职还是蒙皇上厚爱才得的闲职,贸然入市易务怕是不和规矩,也不能服众。”

  “嗯,”封令铎点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说辞,也不在其上纠结,只问:“那念在你我私交,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薛老

  板,还请薛老板知无不言,不吝赐教。”

  堂而皇之的一席话,倒把薛清说得愣住了。

  要说两人的所谓“私交”,除了建河上共同落水的那一次,薛清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

  不过,既然一人之下的封相都开了口,薛清无论如何都不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薛清笑着点了点头,道:“封参政请讲。”

  封令铎道:“市易务的建立一是为了多收少卖,平抑物价,二是为了能向市场借贷,扶持中小商户,故而朝廷想找一些能够合作的钱庄和可采购囤货的商户,不知薛老板可有什么推荐?”

  言讫也不等薛清思忖,便兀自拿出一份名单递了上去,道:“这里是户部之前便派人拟好的名单,烦请薛老板帮着过目一下,若有不合适的,圈出便可。”

  薛清应了一声,接过名单垂首浏览起来。

  须臾,他将名单交还给封令铎,指着上面几家钱庄道:“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几家钱庄前些日子已经清算了。”

  “哦?”封令铎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薛清忖了忖,道:“大约就是半月前,我刚回上京不久,不过因着薛家与那几个钱庄都无甚往来,故也没做多问。”

  “那薛老板可认识与这钱庄相关的人?”封令铎追问。

  薛清没做多想,随口道:“这家钱庄的那个账房我倒是认识,之前在薛家名下的铺子干过,姓钱,我们都叫他钱伯。”

  封令铎微讶,又问:“那这位钱伯是哪里人士,如今还能寻得否?”

  许是问得太多,薛清一愣,也终于在此时反应过来,他眉峰一挑,霎时便笑得有些耐人寻味。

  “怎么?”薛清低头饮茶,语气带笑地问封令铎,“封参政对钱庄很感兴趣?”

  封令铎不慌不忙地替自己解围,只道:“市易务要的备案,薛老板若不方便同我讲,将来也还是要同户部的人去说的。”

  薛清笑笑,本就没打算卖关子,便也如实道:“他是钱塘人,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此番之后,想是落叶归根,带着家人返乡了。”

  问完了该问的,封令铎也不想同薛清多呆。他全程无甚表情,起身拜别了薛清便要走,临行之时却听身后一声,“封参政留步。”

  是薛清唤住了他。

  封令铎略有疑惑地转身,见薛清行来,眉间一抹隐隐的愁色。

  “薛老板还有事?”封令铎问。

  薛清牵了牵嘴角,喃喃地道:“以下的话,但愿只是薛某多想了,若说得不对,还请封参政一笑置之。”

  他顿了顿,道:“关于朝廷新政,薛某一介商户,并无立场可以置喙。但就市易法来说,薛某认为实乃弊大于利。朝廷想要管控和帮扶市场的想法是好的,但问题在于,朝廷的法和市场的道比起来,到底谁才是更公正的手段?这一点,相信在经历闽南路贪墨一案之后,封参政自己心里也有数。与其相信莫测变幻的人,不如相信这世间万物自己的道,话尽于此,封相自是明白。”

  薛清说完对封令铎回以一礼,遣管事的送他出了府。

  夏夜晚上的月亮出来了,弯弯的一个勾,半遮半掩地躲在那丝丝缕缕的浮云后面,筛下银蓝色的光。

  走出薛府的时候,封令铎望了眼头顶的月亮,想起很久以前,有个人曾怯怯地在他手心写下一个“月”字。

  她说那是她唯一会写的字,她的名字里有一个月字,可以叫她“月娥”。

  而如今……

  心中的那股恼意蓦地灼热起来,化为实质,甚至顶着他的胃腹,让胸口都跟着隐隐生疼。

  封令铎驻足揉了揉眉心,问身边跟着的侍卫到,“距上一次跟叶少卿去樊楼,是有多少日了?”

  侍卫好生忖了片刻,笃定地回到,“已有五日了。”

  说完又见封令铎神色不对,试探地问了句,“大人可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安排?呵……

  封令铎只想冷笑。

  这几日,他因着担心姚月娥要寻他的时候不方便,故意在衙门呆到很晚才回封府,却没曾想这女人这么耐得住性子。

  明日就是他给出的最后宽限日,怎么这人还不来找他借银子?是铺子不想租了?还是找到别人借了?

  可是他分明警告过叶夷简不许帮她。

  封令菀就更别说了,自己的俸禄都不够用,哪来的钱借给姚月娥?

  如是思忖着,封令铎缓步走下了薛府侧门的台阶。

  许是想得过于投入,转身时一个不察,竟与一晚归的小郎君撞上了。

  封令铎人高精壮,这一撞到是没什么,而那迎面走着的小郎君却被撞得一个踉跄,惊叫一声扶了身旁的矮墙才不至跌倒。

  封令铎虽贵为一朝之相,但也不是个四处摆架子、鱼肉百姓的官,如今略一怔忡,却依旧俯身对那人揖到,“对不住。”

  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又朝着马车去了。

  只是想起方才那惊慌之下忽然的一声,才起的脚步顿住了,封令铎蹙眉转身,只见一张已经转过大半的小脸,耳朵莹白小巧,连带脖子上散落的几缕青丝都格外地熟悉……

  哽在胸口的一团灼意似乎找到了出口。

  封令铎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意,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唤了句,“姚月娥。”

  面前的小郎君身形一滞,缓缓地、难以置信地,回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周遭寂静,只剩夏夜里穿巷而过的风透着一丝凉意。

  “你怎么……”她错愕地瞪着双桃花眼,满脸的无辜。

  封令铎没说话,眼神冷冷地落在她一手拎着的一只木匣子上。

  行!

  封令铎冷笑,这大包小包的,看样子是专程上薛府来送礼了。

  敢情他筹谋算计、辛苦设局,最后这人到了要借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还是薛清!

  “姚月娥,”封令铎简直郁闷至极,他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她今日的男装打扮和当下所处的侧门,冷笑到,“这么晚了你穿成这样,鬼鬼祟祟地去别的男人府上,还走了侧门……”

  他走进两步,目光死死攫住姚月娥道:“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想做什么?”

  

第45章 风雨花带凝露,风雨不歇

  她想做什么?

  姚月娥看看手里的匣子,再看看眼前的薛府,她想做什么,难道不明显么?

  可封令铎却像是被她这坦荡的眼神烫到,不等姚月娥开口,便兀自拽过她的腕子,将人带着就往外走。

  姚月娥被拉得踉跄,脚下一滑险些跌倒。下一刻,一只大掌紧紧地掐住了她,脚下腾空,姚月娥就这么被封令铎打横抱了起来。

  “哐当——”

  手上拎着的匣子落了地。

  许是响声终于让姚月娥回神,慌乱间,她只顾得叫出一声,“我、我的东西!”

  封令铎头也不回,好在侍卫是个懂事的,短暂愣怔过后,赶紧拾起姚月娥落在地上的匣子,又小跑着替两人撩开了车帘。

  然而等到上了马车,封令铎却又恢复以往那种冰冷疏离的样子。

  他全程闭目掐按着眉心,吝于分给姚月娥任何一个眼神,从头到脚都写着“生人勿进”。

  姚月娥自然也没那个脸皮往上凑,及至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了,撩开车帘,姚月娥才发现,这人是将她送回了青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