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第61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市井生活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好在市易务背后是朝廷新政,而新政又有以三司使严含章为首的改革派支持,况且退一万步说,当初市易务组建的时候,是由封参政亲力亲为的。

  这薛家再是能耐,还能能耐过了皇帝拜把子的兄弟不成?

  思及此,张提举倒是找回了几分冷静。

  反正自己为新法做事,背后是朝廷、是封参政,今日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人给自己兜底。

  而且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封参政看看他这不畏权势、执法清明的作派。

  故而今日这问询势必要大张旗鼓,要惊天动地。

  于是张提举脸色一沉,对堂下的姚月娥喝到,“大胆犯妇!拖延息钱、阻碍公务,仗着自己背靠富户权贵,就越法行事,桩桩罪名皆有实证,你可知罪?!”

  一连串的欲加之罪,还桩桩都有实证,姚月娥简直被张提举这副虚张声势的模样给气笑了。

  她凛然回望堂上之人,“民女敢问大人,何为拖延息钱?”

  张提举被她这冷静的回应怔了一怔。

  换在往常,那些商贩被他这么一问,莫说是女子,就连很多男人都难免会惊惶失色。而她却只是背脊凛直地跪着,颇有些不卑不亢的胆色。

  这样一来,倒显得他嘴脸滑稽了。

  莫名被一个小丫头下了面子,张提举心头火起,瞪着姚月娥道:“市易务奉旨收购上京城中货物,你家故意拖延不予缴纳,伙计还写下了欠条,你倒是认不认?!”

  姚月娥道:“民女承认因外出而耽误了上缴货物的时间,但如此的话,民女之罪当是拖延货物上缴,和息钱又有什么关系?”

  正中要害的一句,问得张提举脸都白了。

  要说这息钱,本是市易务向没钱进货的商户所提供贷款的利息,按半年一成利或一年两成利收取。

  这本无可厚非,可问题就出在市易务的人,为了多收息钱获得嘉奖,常常并不会贷款给真正需要帮助的小商户,而会逼着有些家底的大商户去贷款。

  可这些商户根本不缺银子,为了省事,便干脆选择直接缴纳一年两成的息钱,花钱消灾。

  这些虽然都是

  市易务的默认操作,但如此大剌剌的摆到台面上来说,终究是理亏。

  于是张提举话锋一转,不再纠缠息钱的事,转而以尚未登册,意图垄断市场来说事。

  谁知姚月娥却不肯就此揭过,“市易务本是货品价格的制定衙门,却又可以参与买卖,如此一来低买高卖,等同于明抢。故而京中不少商户为了省事,才会统一缴纳所谓息钱,这分明就是借着朝廷新法的名义,肆机收敛民财、贪赃枉法!”

  “你!你你你信口胡诌!”

  张提举恼羞成怒,出尔反尔地质问:“你说市易务收敛富户的息钱,有什么证据?!不过是转移视线、混淆视听!”

  “大人要证据,这就是证据。”姚月娥埋头从腰间摸出一张欠条,展开对张提举道:“之前市易务的牙差没见着我,便逼着我家掌柜立下了这张欠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说我瓷铺欠市易务息钱,共计二百两。”

  她将欠条置于身前,又补充道:“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牙差之中查一查。欠条一式两份,摁了手印,大人可以亲自验证,看看民女所言可有半句虚假。”

  有理有据的陈述,让张提举当即哑口。

  他看着地上那张印有“上京市易务”字样的官章,想弄死手底下那帮蠢货的心都有了。

  心虚之下,张提举唯有以盛怒掩饰。

  “大胆!”他将面前桌案猛然一拍,怒目喝到,“你这是给朝廷泼脏水!你可知这市易法背后的人是谁?”

  张提举冷哼,对姚月娥笑到,“是三司使严含章严大人!再往上,是当朝一人之下,说一不二的人物!哼哼!本官都怕说出大人的名姓之后,会吓到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张提举话里那人,无外乎就是当朝宰辅封令铎。

  可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一是自己这官位,确实不好直接将封参政给抬出来。二来,他也觉得堂下这小娘子不一定知道封参政在朝廷里的份量,他要直接报了封参政出来,极大可能也就是对牛弹琴。

  而姚月娥早在他说出那句“一人之下,说一不二”的时候,就知道了张提举话里的人究竟是谁。

  姚月娥从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但倘若永丰新政背后的推行者真的是封令铎……

  胸口有些发闷,姚月娥没有察觉自己神色的黯淡。

  她这样的表情看在张提举眼里,便成了心有顾忌、知难而退。

  张提举松了口气,打算趁胜追击,逼姚月娥认罪,谁知下一刻,堂下之人却目光凛凛地回视过来,掷地有声地道:“新政的目的是强国富民不是么?所以无论市易务背后是谁,总不能逆势而为、伤及民本。”

  “放肆!”

  张提举真是要被这人的冥顽不灵给气死了。

  他怒而起身,指着姚月娥道:“好一个逆势而为伤及民本!今日本官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我大昭,皇上才是势!才是本!本官看你不仅是对我市易务不满,你这是要造反!来人!”

  张提举声音寒凉,对一旁的牙差道:“此女阻碍新法施行,公然违抗市易之法,还出言不逊、藐视圣上,按律当行笞刑!速速去将刑具去来!”

  重重的一掌击在桌案,发出震耳惊响。

  牙差取来荆条,将姚月娥钳住。

  “动手!”张提举怒喝。

  呼啸卷着罡风,眼看牙差手中的笞杖就要落下,姚月娥绷紧身体,却听院外响起两声——

  “笃笃!”

  不是寻常敲门的声音,是有人重重地踹开了市易务的仪门!

  浑浑噩噩的头脑为之一怔,姚月娥简直惊悚。

  别说此处是市易务的衙门,就算只是官员的私宅,放在整个上京,她也想不出还有谁敢如此大胆地直闯?

  行刑的笞杖就这么停住了,喧杂的气氛一霎寂静。

  张提举怔愣片刻,颇为不耐地咒骂着,撩袍就往门口行去。

  然待他看清了来人,张提举一惊,险些跌坐在地。

  姚月娥僵硬地从条椅上撑起来,一抬头,却见那敞开的仪门外,淌涌进了满地的秋阳。

  一个颀长挺拔的人影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来人一身绯色官袍耀眼,劲瘦的腰身被那白玉带一掐,更显得身量伟岸,明朗的绯色与秋阳交织,像流泻的火光。

  心跳莫名突兀地一滞,姚月娥认出来人,惊讶之余,又下意识回避着他的目光。

  而张提举回过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对封令铎施礼道:“下官见过封参政。”

  言讫又让人搬来张官椅,请封令铎上座。

  封令铎没有拒绝,沉默走向正堂,撩袍便坐下了。

  张提举跟过去,换上副受宠若惊的嘴脸,躬身对封令铎道:“大人夙兴夜寐、宵衣旰食,这百忙之中还抽空莅临本务,简直蓬荜生辉,下官实在惶恐……”

  没说完的话被封令铎挥手打断。

  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似是不耐再听张提举那些没用的奉承,只平静开口道:“听说张提举带回个反对新法的人犯,甚至不辞辛苦,跳过朝廷审批都要刑讯,本官感念张提举尽心,特地过来看看。”

  一席话不动声色,却是直击要害。

  按照大昭律法,无令审问嫌犯,是为动用私刑。

  张提举不过是看姚月娥一介女子,而张提举背后又有人撑腰,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可是按理说,封令铎身为参知政事,又是皇上最为信任的近臣,如今风风火火地赶来,第一句话却是责问而非支持……

  张提举敏锐地嗅到了上官态度的不对,心头当即打起鼓来。

  他忐忑地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道:“回、回谢大人的话,下官实则已让人备好了文书,可无奈实在忧心此案,害怕若是晚了,嫌犯若是逃逸,才一时糊涂……”

  封令铎听完哂了一声,话尽于此,却让张提举愈发地惶恐。

  好在封令铎似乎没想继续为难张提举,他很快言归正传,问张提举到,“堂下之人所犯何罪?”

  张提举松了口气,回到,“此女仗着背靠上京薛氏,拒绝配合市易务,妄想行垄断之事,可说是公然对抗朝廷,反对新法!”

  张提举声情并茂,简直义愤填膺。

  谁知封令铎只淡声“嗯”了一句,随后语气淡淡地问:“证据呢?”

  “有!有证据!”张提举来了精神,命人将市易务的登册呈了上来,“姚氏至今未向市易务登记入册,也没有配合官府清查货物,大人您看。”

  封令铎扫了眼张提举手里的造册,转头问堂下的姚月娥到,“姚氏,你有何说法?”

  

第56章 再逢薛清这个狗东西

  自上次决裂,两人已有月余未见。

  猝不及防的相逢又是在衙门,他语气疏离地唤她“姚氏”……

  姚月娥心头莫名沉了一下,跟着便泛起细细的酸涩。

  她没有抬头,只是背脊笔直地跪着,道:“民女的货物确实没有登册,但却是因民女忙着海贸出口的订单,并非故意不配合。但民女方才所言,市易务逼迫商户低卖高买,借机收敛民财也是事实,望大人明鉴。”

  堂上之人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用一样无甚波澜的语气问:“你有证据吗?”

  姚月娥点头,将那张盖着官章的市易务欠条呈了上去。

  张提举一见这欠条就急了。

  他不敢从封令铎手里去抢,只能猫着腰挨过去,压低嗓子凑近封令铎耳边道:“这新法施行之初,难免

  遇到些贪图小利、假公济私的害群之马,这些事官府私下处理便可。若是公然拿到台面上来说,让朝廷蒙羞不说,给那些商户知道了,只怕是要翻了天。以后所有人都有样学样,找各种理由反对新法,这新法还怎么施行得下去?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哦?”封令铎挑眉,侧头不动声色地看他,“所以张提举的意思是?”

  张提举讨好地笑了两声,继续道:“下官的意思是,堂下不过小小一商户女,饶是她背后有薛家撑腰,那再大,能大过了大人您不是?只要您一句话,全咱市易务一个面子,将她行个刑,再投入大牢涨涨教训,杀鸡儆猴,如此一来,今后这上京的商户,怕是没有人再敢不配合朝廷的新政。”

  话落,张提举眯眼看向封令铎,露出个阴邪的笑。

  封令铎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所以张提举这是承认市易务的牙差狐假虎威,侵占民财了?”

  张提举一愣,脸色大变。

  可没等他再张口解释,只见堂上之人豁然起身,神色凛然地对候在堂外的侍卫道:“既然张提举都认了自己这治下不严、监管不力之罪,本官自是不好再说什么。来人!”

  一声令下,堂外响起侍卫洪亮的回应。

  封令铎冷脸睨着脚下颓然失色的张提举,朗声道:“按《大昭刑统》,官员凡渎职者,当判连坐,杖二十,并处伐俸降职。”

  他放缓声音吩咐,“动手吧。”

  张提举整个人都懵了,直到手持刑杖的侍卫将他押上条凳,他才回过神来,放声哭喊起来。

  然而封令铎根本不听,拂袖一挥,两只长约三尺五寸的法杖便狠狠落下。

  声声闷响传来,罡风席卷着力道,重重地落在张提举的腰臀,打得他痛哭流涕,很快哭喊求饶就变成了哀嚎和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