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第71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市井生活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薛老爷子这么发话了,她不敢不从,只是偶尔在四下无人的夜里,她才会偷偷坐在小薛清的床沿,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抹泪。

  有一次,睡得朦胧的薛清半夜醒来,听到母亲的啜泣。

  她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半夜垂泪,挣扎了许久,才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伺候的管事。

  可是第二天,祖父就将她从母亲身边接到了正院,由他亲自抚养。

  而母亲,在当日薛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被祖父送去了上京郊外的宅子。

  自此,直到薛清以薛家长孙的身份及冠,母女两才在分开后的十余年里第一次见了面,也是最后一面。

  时至今日,薛清也不知道,母亲将脖子探入白绫之时是什么心情。

  可是作为两个同样为了薛家,活成另一副样子的女人来说,薛清觉得自己并不能苛责母亲什么。

  所以当她身着丧服,以薛氏少东家的身份看着母亲的棺椁入土,她感受到的不是绝望,而是自由。

  又是一年的季春时节,草长莺飞、嫩柳吐绿,两只青鸟停留在母亲坟前的柳树上,与她对望。

  然后拍着翅膀,飞向天空。

  再后来,她去闽南路购选茶瓷,遇到了同样是女扮男装的姚月娥。

  她问她为什么想做瓷器匠人,她说只是想靠自己。

  那一刻,薛清多想告诉她算了吧,这个世道对于女子诸多刁难,就连她都没有办法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姚月娥又凭什么?

  可是龙窑的火光下,小姑娘望着她,眼睛晶亮亮的,像藏了漫天的繁星,薛清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鬼使神差地违背了祖父教授的经商原则,将手里那把早已被雨淋透的伞,倾斜向了她。

  其实她并没有骗封令铎,她帮助姚月娥,从头到尾都不是因为好心,而是私心。

  她希望这世界上总要有个姑娘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看见的才不会是母亲吊挂在横梁上,僵硬的、冰冷的尸体。

  恍惚的,耳边有木柴燃烧的哔剥。

  橙黄跃动的光线映入眼中,薛清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周围是陡峭的石壁,不远处一堆小小的篝火默默地烧着,将她的影子投在上面,拉得老长。

  薛清微微挪了一下身体,撕裂的痛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后背抵靠在石壁,她听见外面有隐约的声音。

  

第62章 阿姐“你可以做你自己了,阿姐”……

  “那怎么行?!”卫五抄手往石壁上一靠,气鼓鼓地道:“姚师傅不走,我也不走。大人命我无论如何要将你平安带回去,我卫五从十五岁进大理寺,就没有过失败的任务!”

  “啧!”姚月娥简直恼火,瞪他道,“任务任务!任务能比人命重要吗?我若是跟你走了,薛老板怎么办?她、她的女子身份一暴露,皇上若是追究,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欺君之罪!”

  姚月娥跟着卫五转了一圈,不甘心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你们习武之人的行侠仗义呢?!”

  “我不管!”卫五闷头嘟囔,“我和她又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相关……”

  “你!!!”姚月娥简直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炸,刚要发作,便听身后一阵窸窣异动。

  两人同时抬头,就看间薛清扶着墙,虚弱地行了出来。

  “薛、薛老板!”姚月娥又惊讶又尴尬,给了卫五一个“快滚”的眼神,行过去扶住了脸色惨白的薛清。

  “你说你……有事情喊一声就行了,自己出来做什么。”姚月娥手忙脚乱,扫了快石头让她坐下,不忘叮嘱,“你前几日脸色不好,是来癸水了吧?再这么失血,太亏损身体的元气了。”

  薛清笑笑,仿若没有听到两人方才的争吵,问姚月娥到,“皇上为什么要逮捕你,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姚月娥摇头,想宽慰她不用担心,可脸上的神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离京不过一月,自己便从炙手可热的瓷盏匠人,变成了圣旨钦拿的要犯。

  卫五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封大人派他沿途追赶,暗中保护。

  可是看昨天那个围捕的架势,姚月娥又觉得,事情似乎比想象中复杂。

  不过现如今薛清受了伤,赶路是个问题,而卫五既不答应几人一道乔装去医馆,也不同意让姚月娥守着薛清,自己去邓州找大夫。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现在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姚月娥笑了笑,对薛清道:“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只有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襄州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薛清没说什么,只问:“这里距襄州还有多远的路?”

  姚月娥想了想,“我们还在桐柏山,昨晚你受伤后,卫五的人顾着阻拦追兵,同我们失散了,不知道能不能在襄州汇合。”

  “这里距离那个浅渚埠远么?”薛清问。

  “你听我的,”姚月娥急到,“你先别着急赶路,把伤……”

  “不到二十里。”卫五截断了姚月娥的话,补充,“步行只要半个时辰。”

  薛清点点头,问卫五,“那我们怎么过去?”

  卫五神情倨傲地指了指不远处低头啃草的马,“你可以坐那个,我和姚师傅走路。”

  “卫五!”被完全忽视的姚月娥简直气死,想要训斥卫五不近人情,却听薛清语气平淡地道了句,“行。”

  她扶着石壁颤巍巍地起了身,对两人道:“若是骑马的话,我还能撑些时候。我们既不能自投罗网,也不能坐以待毙。”

  薛清顿了顿,看着姚月娥道:“走吧。”

  两人便就这样上了路。

  其间,卫五去山里的猎户那里换了几件衣裳,薛清骑马做女子打扮,姚月娥换男装坐她身后,好让薛清有倚靠的地方,而卫五则扮演两人的马夫。

  三人就这样来到了浅渚埠。

  午后,阴郁了几天的天空忽然放了晴,阳光粼粼地洒在江面,码头上风平浪静、秩序井然。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遇到排查的官兵,想是昨晚卫五推测的没错,对方是在陆路设下了埋伏。

  卫五抓紧时间寻了个船家,谈好了包船前往襄州的价格。

  姚月娥扶着薛清下马,卫五跳上客船,将薛清先拉了上去。

  也是在这时,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眨眼的功夫,浅渚埠的码头上就围满了官兵。

  他们下令所有船只不得离岗,又将船客统一招揽到一边,由专人拿着画像辨认。

  卫五心头警铃大作,他来不及多

  想,一把抓住姚月娥就往船上拽,然而船舷打滑,慌乱间姚月娥被他拉得踉跄,直直摔在了舷板上。

  响动引起官兵的注意,有个队正模样的男子转过来,大声喝止让他们下船。

  船夫不敢同官兵作对,听到指示,赶紧下船将船拉回了码头。

  “咚”的一声,船头磕上舷柱,船身晃晃荡荡地停回了岸边。

  两个官兵手持画像而来,姚月娥与卫五对视一眼,知道若是现在不走,他们便再也走不掉了。

  “快!”

  卫五不能再拖延,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挑断了系着船只的船索。

  “你们想做什么?!”

  岸边的官兵见状怒喝,一时间所有负责检查的官兵停下手中的事,朝着几人的船只跑来。

  卫五将手中摇橹在舷板上一撑,船只荡离岸边,朝着江水中心划去。

  可惜官兵并不打算放过几人,饶是船只已经驶离江岸,也有官兵撑船追击。他们人多势众,卫五一个人摇橹根本敌不过。

  船只还没走到江中,已经有人驱船追了上来。

  对方有备而来,他们在箭支上缠绕浸了火油的布条,点燃后瞄准了几人的小船……

  刺鼻的火油味道随着江风扑进鼻腔,姚月娥看了看依旧虚弱着的薛清。

  且不论几人落水之后,官兵忙着抓姚月娥有没有人管她,她背上那么深的伤,若是在冬日里还沾了生水,这一路回京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追兵要逮捕的,只是姚月娥。

  眼前忽然闪过好多画面。

  姚月娥看见初春的阳光下,她第一次在建州府的茶楼里,见到的那个白衣郎君,她说自己只是一介商人,最看重的是利益。

  可是在嘉禾县火光明灭的龙窑前,这个最看重利益的商人拉了她一把,做了件风险极大,甚至是只亏不赚的买卖。

  她在她的鼓励下看见更远的天空,燃起对未来的憧憬,第一次踏出自己的小圈子,来到更广阔的天地。

  她带她见世面,引荐她参加了万国展,让她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成了现在的姚月娥。

  “可以看看西南角那位师傅的盏吗?”

  “姚师傅考虑去上京么?”

  “封参政适合的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你不是,薛某也希望姚师傅不要是。”

  “姚师傅如此天赋,若是一味复刻前人技艺,终究是有些浪费了。”

  “薛某帮助姚师傅并不是抱着男女之情,至于是因为什么,薛某希望有一日,能亲口告诉你。”

  “因为鸟儿自由啊,无拘无束,在喜欢的时候,可以飞向自己喜欢的地方。”

  眼前的画面就停在了这一刻。

  冬日阳光甚好,落在江面像撒了一把碎金,卫五在船尾摇橹,薛清挽着姚月娥。

  若是没有身后的追兵,眼前画面还真像几人泛舟而行,舒服惬意。

  “跟卫五去襄州。”

  微凉的手落在那只挽着她的手臂,姚月娥望向薛清,笑到,“告诉官府,就说上京薛氏少东家,贩货途中偶遇山匪失踪。”

  “你可以做你自己了,阿姐。”

  訇然水响,姚月娥抚开薛清,跳下客船。

  *

  上京,青花巷。

  案上烛火“噗”的一声灭了,封令铎放下手中的笔,瞥见庭院里疏疏的冷月。

  距离姚月娥离京已经月余,其间因他收集整理证据而有所耽误,现在也不知卫五有没有追上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