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梨
“食言而肥。”
“您瞧奴婢腰身儿,便知奴婢最信守诺言了。”
尚盈盈眸中含笑,从晏绪礼怀中回转过身子,自正面迎着他,说些俏皮顽笑话。
末后她等了半晌,却迟迟没见晏绪礼顺势来丈量。
尚盈盈一下子慌了神,心里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莫非真如杏书姐姐所言,她素日推拒太多,万岁爷已经对她淡了?
还是说她没有当狐媚子的天赋,压根儿撩拨不动皇帝?
第32章 她再也不要亲皇帝了。……
正胡思乱想间,尚盈盈突然见皇帝俯首凑过来,她心头鹿撞,忙闭紧双眸等待。
哪知过了好半晌,脸上都没半点儿知觉。仿佛清风掠过,了无声息。
尚盈盈又悄悄掀起眼皮,打量皇帝在做什么。目光方一相接,尚盈盈便似被烫了一下,立时察觉出晏绪礼眼底,正翻滚着浓重欲色。可他又将拳头攥得很紧,忍耐着落吻的冲动。
不知心里搭错了哪根弦,尚盈盈忽而攀住晏绪礼衣襟,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唇去贴皇帝唇角,柔软又羞怯的一碰,转瞬即分。
不敢去看晏绪礼露出什么神情,尚盈盈转身落荒而逃,指尖颤抖地抱来枕芯,假装自己很忙。
晏绪礼怔在原地,呼吸陡然发沉,心道若如此都不追上去,他可真是枉为男儿大丈夫。
满心欢喜地挤来软榻里坐着,晏绪礼一把搂住尚盈盈,低头随意问道:
“这又是什么罕物儿?”
情至浓时,反倒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张口谈情了。
见晏绪礼暂不提方才的吻,尚盈盈怦怦狂跳的心音渐缓下来,抱起软枕凑到皇帝鼻尖。
“奴婢突然想起今年还存了晒干的茉莉,也很适宜拿来做花枕。方才吴御医来请脉时,奴婢便顺势问了问。御医说茉莉和白菊一个效用,味道还更好闻些,奴婢便想着拆了重做……”
“为何想要重做?”晏绪礼眸光轻动,追着尚盈盈刨根问底。
尚盈盈扭开脸儿,羞嗔说:“奴婢知道,您瞧菊花不顺眼。”
“小王爷送的雪青仙人,奴婢早就叫酌兰拿去养了。”
尚盈盈轻轻吐息,解释后又柔声哄道:
“您就大人大量,别不高兴了。”
晏绪礼闻声,却蓦然沉默下来。尚盈盈困惑,不禁怯怯侧眸去瞧。这一偷眼窥伺,便正巧落入捕小兽的陷阱当中。
晏绪礼早便垂首等候,此刻竟衔住近在咫尺的柔唇,贪婪地吮她唇瓣,直厮磨得
通红水润,微微发热。
尚盈盈不知所措,只觉这悸动感陌生又迷乱,渐渐手脚发软,以至松开牙关,被迫与皇帝唇舌交缠。
实在觉着喘息不得,尚盈盈忍不住去扶晏绪礼肩膀,呜咽着推拒。晏绪礼却倾身欺上,掌心仍垫在她脑后,缠吻不止。
末后,晏绪礼喉间涌出低叹,这才拾起搭在他肩头的荑指,一根根轻柔地吻过去,嗓音含笑道:
“可学会了?这才叫吻。”
尚盈盈双颊飘红,脑袋里也混混沌沌的。她伏在明黄软垫上不住喘气儿,心里起誓再也不要亲皇帝了,皇帝是天底下最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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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这场雪,下过便歇了一阵,放出亮晴的天日。
宫人们本还晒着日头庆幸,却不料老天爷的好性儿转瞬即逝,自打那之后,京中瑞雪便绵延不休起来。
衍秀宫外,鹅毛大雪扑啦啦地飘打在怀里,众嫔妃却兴犹未减,各自拢着狐裘貂氅,站在檐下嘁嘁喳喳。
今日皇后娘娘设宴,遍邀宫中嫔妃赏雪观梅。正巧设宴之地离衍秀宫不远,众人便齐来文妃这儿看望大皇子,预备接上他一同去凤翙殿。
“大皇子叫文妃娘娘养得真好,小脸儿白白净净的,愈发长肉了呢。”
虞嫔尚不在此,邵才人便接过了热场子的差事,最先挑起话头恭维文妃。
慧嫔难得在这种时候儿主动接话,眼中浮笑道:“大皇子身上的衣裳,还是娘娘亲手所制,当真是慈母心怀。”
见慧嫔都张口,众人岂有不凑趣儿之理?
文蘅莞尔勾唇,慢声细语地应和众人,不经意往身侧一瞟,便见皇后独独神色黯然。
听大伙儿夸文妃抚养大皇子尽心,傅瑶压抑着心头躁郁,死命撑住脸上端庄得体的笑容。
骂不得效忠自己的文妃,便骂柳濯月死性不改。竟拖到这时都不露面,叫嫔妃们好一番没话找话。
原本按着尚仪局女官的回禀,贵妃仍不该出来的。但皇后念着年节应当团圆,便暂且解她禁足。
谁料众人都陪大皇子玩耍了小半个时辰,也迟迟不见贵妃现身。还是皇后做主说不等她了,这才命奶娘将大皇子抱下去换衣裳。
衍秀宫外的甬路上,柳濯月额间围着紫貂昭君套,不紧不慢地同虞嫔溜达闲逛。
贵妃似乎是在宫里憋得太久,今儿个出门居然不传轿辇,倒苦了虞嫔,还得步行作陪。
见自己派去的宫女站在门口,虞姿便知时机未到,刻意拉住柳濯月,附耳同她细禀几句。
“就她顾家满门忠烈,我柳家就没为朝廷鞠躬尽瘁?”
柳濯月听罢,立马驻足原地,回身大发脾气,连鼻子都快气歪。
顾令漪才进宫几天?竟就要爬上嫔位,还被特许回府省亲!
见柳濯月这反应,虞姿心下顿时满意,暗道这才像回事儿嘛。数月禁足也没磨平贵妃那副脾气,顶多是从前当着人家的面直说,如今是背地里不忿贬损。
仅这一点上,柳濯月可比文蘅强上许多。
虞姿缩缩脖颈,畏惧似的四下打量,轻声“劝解”道:“贵妃娘娘慎言,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还是该避避风头。”
一听这话,柳濯月更是恼怒。素来都是旁人避她的锋芒,何时要她去迁就旁人了?
柳濯月甩开虞姿欲阻拦的手,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去。
虞姿与花袖相视一眼,藏去唇角笑意,掐准时辰迈入衍秀宫大门。
暖阁前,奶娘抱着裹在锦缎襁褓里的大皇子,谨慎地踏出殿门。
忽然间,奶娘竟觉脚下极滑,像是踩在冰面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啊!”
奶娘惊叫一声,双臂下意识地护紧怀中婴孩。
这一幕猝然又惊险,宫人们骇然变色。虞姿正巧从门上进来,离得最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扑上前去,矮身一托,险险将大皇子护住。可奶娘却重重跌坐在台阶上,吓得面如土色。
远处正殿檐下,众人见此情状,皆倒抽一口凉气。
文蘅最先反应过来,不顾自己体弱畏寒,兀地摔下手炉,跌跌撞撞地冲进漫天风雪里。
一把将受惊啼哭的大皇子揽入怀中,文蘅眼眸赤红,心疼地轻拍哄慰。
听着大皇子闭眼啼哭,文蘅心如刀割一般,骤然抬头怒瞪着奶娘,厉声质问:
“你这腌臜奴才,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话音未落,文蘅偏头重重咳嗽两声,显然是被雪粒子呛了喉咙,拼尽全身力气才在雪地里站稳当。
正当此时,皇后领着众人匆匆赶到,连忙遣宫女们扶稳文妃,又喝命将奶娘带上前来。
奶娘跪在雪地里连连叩首,颤声道:“皇后娘娘饶命!文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奴婢方才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这才失足滑倒。”
芳竹闻言,当即上前用鞋尖扫开台阶上的薄雪。可底下分明干干净净,连昨夜凝结的薄冰都已被事先除去。
未免冤枉了奶娘,芳竹又立马去查看她鞋底,可这双鞋还是新做的,亦是半点儿蹊跷也无。
邵才人跟在后头探首张望,见状不禁冷笑:“你这奴才,莫不是怕担罪责,才想赖去洒扫太监头上吧?”
奶娘百口莫辩,只一个劲地磕头,又膝行上前拉住文妃裙摆,慌张地说:
“妃主儿……妃主儿,求求您相信奴婢。奴婢当真是踩到了东西!真的!”
柳濯月听了半晌车轱辘话,顿时嘁笑一声,自个儿嫌冷地躲去屋檐下头,虞姿连忙狗腿子似的跟上。
文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恶狠狠地瞪柳濯月一眼,目光阴冷地扫过皇后,又逐一掠向身后赶来的众嫔妃。
“文妃娘娘,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先把大皇子抱进去吧。”慧嫔见不得孩子受苦,便扶了下文蘅手腕,轻声相劝。
“芳竹。”文蘅抚着心口,偏眸瞄了眼芳竹。
“是,娘娘。”
芳竹接了文妃吩咐,连忙将大皇子接来怀里,亲自抱进暖阁。
经过贵妃与虞嫔面前时,芳竹暗中同虞嫔使个眼色,似乎是请她先别和贵妃做戏,内殿也需要位正经主子镇场。
虞姿装作恍然,悄悄尾随宫人们进殿。
无人能知,虞姿掩在斗篷下的掌心通红湿润,里头赫然是一块即将融化殆尽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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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乾明宫近来缺人手的缘故,尚盈盈觉得自从入腊月后,晏绪礼要往寿安宫送什么东西,多半都会叫她去。
寿安宫离乾明宫并不远,尚盈盈心中很满意这差事,毕竟谁都喜欢四下逛逛,总憋在一处也腻得慌。
尚盈盈手里捧着沉甸甸的承盘,从正殿里退出来。明黄锦布下罩着的,是皇贵太妃刚赏的鹿肉。
踏着兔绒似的积雪,尚盈盈正暗自发愁,捧着这么多东西,少不得又要劳烦安久英送自己回去。却不想她刚拐过回廊,便迎面撞见刘喜。
刘喜眼尖,远远就“哟”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奴才给姑姑请安。”
刘喜素来有眼力见儿,不用尚盈盈张口,便自个儿伸手接过承盘,掂了掂分量,又笑问:
“竟这么沉?里头是什么好东西?”
尚盈盈揣手进袖子里,浅笑答道:“皇贵太妃方才赏下的鹿肉,说是荣王孝敬的。娘娘命我拿回去炖些,先请万岁爷尝尝滋味。”
刘喜听罢,一时倒也没多想。
眼下正是冬狩时节,皇帝因刚践祚,并未亲自围猎哨鹿。但北山行宫那边自会打了送来,御膳房向来不缺这些。
“对了,万岁爷恩准顾嫔娘娘回府贺寿的事儿,姑姑可曾听说?”刘喜兴致勃勃地说道。
尚盈盈颔首接茬儿:“听说是要明早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