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39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之前是这么说的,但方才改了主意。”刘喜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万岁爷恩

  准顾嫔娘娘提早一晚回去,今夜在府里休整一宿,待明日寿宴过后再回宫,不必疲于奔波。”

  “这是好事儿啊。”尚盈盈跟着笑道。

  “还有更好的呢!”刘喜笑眯眯地说,“今晚便动身过去,其实不是因为体恤嫔主儿,而是王府里操持不过来。这才想请宫中派几个得力姑姑,提前去帮衬一二。”

  尚盈盈闻言一怔,心在腔子里蹦得有些快。

  太监们偶尔还会领了腰牌,替主子们出宫办差,宫女们却没这个福气。

  待今岁年节一过,尚盈盈都已八年没出过皇宫了。出宫散心的机会,可谓十分难得。

  见尚盈盈动心起意,刘喜也不卖关子,忙压低声音说:“既有这样的好事儿,奴才自然得先想着您。到时候儿咱们再带上杏书姑姑一道,您二位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第33章 盈盈,朕的好盈盈…………

  隆冬雪夜,宫钥早扃,酉初即闭阙门。

  乾明宫外,拉车的骟马“嘚嘚”跺了两下蹄子,积雪底下冻硬的汉白玉砖地,登时闷闷回响。

  顾嫔一行人已收拾停当,自后头承祥宫过来,挎着包袱正待登车。

  今夜风紧雪急,皇帝特地命人在乾明宫外备下马车。众人只须一路向北,便可自元亨门前驶离皇宫。

  尚盈盈裹着庭芜绿出风毛斗篷,临上车前,忽而回首望了一眼乾明宫的朱漆槛窗。竟发觉今夜殿中尚未掌灯,窗内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

  “姑姑可是落下东西了?”刘喜自身后虚扶着尚盈盈,见状不由发问。

  尚盈盈只得收回目光,轻轻摇首后,矮身钻入马车。

  车帘落下,赶车的小太监一抖缰绳,马儿鼻翼翕张,顿时喷出团团白气,把挂在辔头上的大红绒球呵得直晃悠。

  晏绪礼推窗立在风口,任外头的雪片子扑卷进来。他身上只一件石青团龙夹袍,寒风将衣袂吹得鼓起,却浑似不觉。

  来寿捧着紫貂裘进来时,正瞧见万岁爷掌中抚着方胜络子,目光仍黏在那辆远去的马车上。

  “万岁爷,您瞧外头冰天雪地的,忒冷了些……”

  来寿躬着腰蹭到跟前,臂弯里貂裘皮毛油光水滑:

  “您若实在要站这儿,好歹披上这貂氅?”

  晏绪礼抬指制止,又将方胜络子往怀里一塞,撑臂去窗棂子前。许是晚膳用了鹿肉锅子,此刻他五脏六腑都燥得慌,似有团火在腔子里左冲右突。

  来寿心里暗叹一声:万岁爷既舍不得叫玉芙离了视线,又为何要默许她去嘉毅王府呢?御前宫人多的是,随便寻由头换一个又有何难。

  窗外几辆马车很快没了踪影,唯余雪地上交错的车辙。

  晏绪礼忽然滚动喉结,抬手按了按心口。

  来寿偷眼觑主子神色,竟见皇帝唇角缓缓一勾,笑意却未达眼底。像是三九天的日头,亮是亮,却没什么热乎气儿。

  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来寿忽然间打了个哆嗦,想起往年冬狩前,万岁爷都会着人训海东青。

  起初须以丈余丝绳系鹰胫,捕雉后挽绳拽归。待鹰每飞返,辄减绳尺许,直至丝绳尽去。训成之鹰,左不过“纵之必归”四字。

  可玉芙姑娘又不是扁毛畜生,人心当真经得起试么?

  “朕若此刻召她回来,算不算朝令夕改?”

  皇帝嗓音简直比雪还冷,来寿闻声双腿发软,忙捧紧了貂裘,试探着回道:

  “万岁爷喝不惯旁人沏的茶,奴才这便命人去追玉芙姑娘……”

  “不必了。”

  晏绪礼合眸打断,停顿半晌,转身吩咐道:

  “掌灯。”

  -

  “你一个茶房小管事,也敢同我呛声?你姑姑是怎么教的你规矩?”

  墨歆抱着个黑木匣子站在茶房门口,左右闪身地想寻隙进去,奈何酌兰寸步不让,一直杵在门口挡着。

  酌兰张臂拦着门框子,语气不善地警告她:“御前奉茶的差事,本就应当茶房宫女来做,奴婢不敢劳烦墨歆姑姑。”

  墨歆带来的小丫头见状,立马跟上来推搡酌兰,质问道:“眼下乾明宫里头,只我们姑姑一位掌事。酌兰姑娘莫不是觉得,墨歆姑姑没资格进去?”

  酌兰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扭着手腕拉开。

  见墨歆凑去炉子前鼓捣,酌兰心里着急,忙扬声朝茶房里喊道:“玉芙姑姑特地交代了,今晚进给万岁爷的茶水,要用莲子心和淡竹叶滚过的雪水来沏,你们可别胡来!”

  “我们姑姑在宫里当差七八年了,用你个小丫头片子来教?”宝蝶不满哼声,拉拽着酌兰,将她从茶房门口撵走。

  -

  酉时初刻,御书房地龙烧得正旺。

  白釉三兽足灯旁,晏绪礼伏案批阅奏折,愈发觉喉间干得冒烟儿。

  眼角瞥见茶盏递到跟前,晏绪礼将狼毫落去笔山,掀起茶盖便闷了三口。茶水滚过舌根,甜得发腻,倒似吞了块蜜蜡,糊得人喘不过气。

  “今晚沏的什么茶?”

  晏绪礼不由皱眉,抬眼瞧向奉茶宫女。

  这宫女他倒认得,仿佛是李嬷嬷的侄女,平日低眉顺眼的,今儿个倒敢直勾勾盯着主子瞧。

  墨歆抿嘴一笑,眼波比茶汤还软:“回万岁爷的话,这是雪梅枸杞蜜露呀。奴婢听姑母说,万岁爷儿时最爱这个。以枸杞、腊梅、蜂蜜煮茶,冬日里最能暖身……”

  陌生又黏腻的嗓音涌入耳朵,晏绪礼已觉身上流窜起一团无名火,烧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枸杞与鹿肉同食,跟往火盆里泼油梭子有何两样?

  “出去。”

  晏绪礼力道不轻地撂下茶盏,拳头攥得咯咯响。

  墨歆却往前挪了半步,香囊穗子扫过案沿:“万岁爷可是嫌烫?奴婢替您……”

  一股子甜香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昏脑涨,晏绪礼燥火上冲,立马拍案暴喝:

  “滚出去!”

  -

  马车轱辘碾着积雪,吱嘎吱嘎地朝前奔去。

  尚盈盈倚靠着厢壁,倒似坐在浪头上,心中浑浑噩噩的,连带喉咙里也直往上反酸水。

  杏书正挨着尚盈盈坐,见她小脸儿发白,忙将铜手炉塞去她掌心里,轻声问道:

  “妹妹是犯恶心么?”

  往年去避暑行宫,或是北上巡猎时,总会有人受不住马车颠簸,呕逆眩晕。

  杏书见得多了,一手替尚盈盈拍后背,一手摸出裹着糖渍姜片的素帕:

  “许是荡着心了,快含片姜压一压。”

  尚盈盈将姜片含去舌下,掀起帷帘透透气儿。见巍峨宫门已近在眼前,她忽觉心头一刺,指尖无意识地绞紧帕子。

  “停……停一下。”

  尚盈盈忽然扶住车门边立軨,声气儿颤得不成调,将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车的太监闻声,连忙“吁”地勒住马,车轱辘在雪地里蹭出两道深痕。

  尚盈盈深吸一口气,回身看向杏书和刘喜,歉疚说:“杏书姐姐、喜公公,乾明宫中近来本就缺人手,我怕小丫头们伺候不好万岁爷。你们继续去嘉毅王府吧,我还是想回御前,也劳烦你们代我同顾嫔主子告个罪。”

  匆匆说完后,尚盈盈不愿再犹豫下去,咬牙拨开车前帘子。

  冷风呼地一声灌进来,将欲张口的杏书掀得微微后仰。

  刘喜坐在对面,却只顾半眯着眼养神,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活像只偷了油的老猫。

  不顾脚下积雪没踝,尚盈盈径自跳下马车,新换的绣履陷进雪里,发出咯吱一声。

  “玉芙妹妹,我陪你回……”

  杏书连忙要追,却被刘喜横臂一拦。

  慢悠悠撂下车帘,刘喜朝外头吩咐道:

  “走吧。”

  马车又晃悠悠动起来,杏书扒着窗框,扭身儿急道:“喜公公,你这回头可怎么交代——”

  “杏书姑姑放心吧。”

  刘喜从袖里摸出把瓜子,咔吧咔吧嗑起来,还顺手给杏书塞了几个:

  “沿着道儿往回走就是乾明宫,玉芙姑姑丢不了。”

  却说跳下马车后,尚盈盈孤身走在风雪里,没几步便湿透鞋履,脚趾冷冷痒痒的,活像猫爪子在挠。

  此情此景,忽然便叫她想起去岁那个大雪夜。

  尚盈盈喉头蓦地一哽,愈发坚定要回乾明宫的念头。她步子迈得得太急,不一

  会儿便似有冰碴子扎在喉管里,嘴里泛着铜钱味儿。

  好不容易踏进乾明宫侧门,却见廊上小太监急匆匆地奔走,差点儿和她撞个满怀。

  小禄子定睛一看,竟也顾不得请安告罪,便着急忙慌地往回跑,嘴里还不停叫唤:

  “大总管……大总管!玉芙姑姑回来了!”

  来寿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抻脖子一瞅,竟果真瞧见玉芙。

  “哎哟我的姑奶奶!”

  来寿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左腿绊着右脚,踉跄摸爬过来,简直快给她跪下:

  “您可真是咱家的活菩萨,再晚回来一步,大伙儿怕是要去阎王殿前报到了。”

  尚盈盈冻得直打哆嗦,见状一头雾水地问:“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来寿却忽然间成了蚌壳精转世,嘴比老城门还难撬。趁着尚盈盈还懵着,来寿一把将她推进了主子爷殿里,紧紧关起殿门。

  小禄子跟过来,探着脖子虚声问:“大总管,奴才还用去打井水吗?”

上一篇:唤春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