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小小年纪封了郡王,时不时召进宫中,这份圣眷随着郡王日渐长大,不止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器重。
去年,圣上让郡王掌了镇抚司,查办三司经手不易的案子,也让这份偏宠化作了实权。
私底下,定西侯也与几位老友琢磨过,如此会不会坏了郡王与几位皇子的关系,毕竟前些年两方处得很是和睦。
年长的殿下们对出嗣的弟弟多和颜悦色,有新鲜玩意儿很是惦记着长公主府,眼下这位得了宠……
琢磨来、思量去,发现那两头的关系看着更好了些。
也是,圣上要安放父爱,殿下们也要展现兄友弟恭。
姓沈的弟弟,肯定比同姓的弟弟顺眼。
宫里宠着护着,手上又有实权,各处都会给成昭郡王方便,定西侯更不敢在这位面前摆什么老臣的谱。
因此,郡王道:“去找找那只鸡。”
定西侯只能陪着一道循声而去,亲眼见到了阿薇给鸡剔骨,以及那被闻嬷嬷提溜得鸡仔似的陆致。
郡王又说:“听闻贵府姑娘要炖汤,能不能分我一碗?夜太深了,饿。”
定西侯拒绝不得,让人往内院递话。
现在,郡王再次开了口。
沈临毓指着定西侯面前那盅鸡汤饭:“侯爷没有胃口?不如给我吧,正好我没有吃饱。”
定西侯嘴角一抽,恭恭敬敬把那白瓷盅推过去:“您慢用。”
沈临毓接过,这回再没有评点什么,只细嚼慢咽地吃完,才总结了一句:“那鸡炖汤真不行,白费了府上姑娘的手艺。”
定西侯尴尬笑了笑。
他倒是想替阿薇谦虚两句,但谦虚了人、势必得夸鸡,更不恰当,不如打哈哈。
沈临毓吃饱喝足,起身告辞。
定西侯一路把人送到大门外,想了想,道:“那案子牵连广,又有些年头,一时半会儿怕是……”
“无妨,”沈临毓答得很随意,“也没有谁定了时限,有证据就查,没有就罢。侯爷也清楚,这种案子是不是诬告都得两说,圣上若真认定了地方上的提告,早就遣御史下去了,哪里会拨来我镇抚司慢慢收集线索?”
“是这个理,镇抚司经手的案子也多,劳累王爷深夜还要查那没头没脑的事,”定西侯附和着,“太辛苦了。”
“替圣上分忧怎么会是辛苦?”沈临毓活动了下脖颈,“再说,用了两碗鸡汤,很是暖胃舒畅。汤鲜香、不腻……”
“咳咳!”
沈临毓瞥了眼边上的元敬。
元敬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一副“您再提鸡汤、小的就继续咳”的样子。
沈临毓啧了声,上了马车。
元敬与定西侯行了礼,也上了车来,交代车把式回府。
沈临毓靠着车厢,问:“侯府表姑娘的刀割你脖子了?”
“您再鸡汤来鸡汤去的,定西侯定要猜出您是为了喝汤才登门,”元敬一本正经道,“您欣赏余姑娘、不想头一回就给人送只鸡,却巴巴地追着去喝鸡汤,您也挺别致的。”
沈临毓掀开了帘子。
一手搭在窗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夜风吹进来,他眯了眯眼:“府里那只鸡就别炖汤了。”
元敬愣了下。
他说了那么长一段,王爷如何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那鸡炖汤不行,太清了、不够厚重。”
“母亲平素已经把你念叨得张口开窍闭口欣赏的,再喝碗清鸡汤,你得替她挨家挨户物色人选去。”
“还是炒着吃吧,多下点料,浓油赤酱,糊了嘴就都消停了。”
元敬:……
长公主念叨,与鸡汤如何能扯上联系?
论起自说自话,还得是他们王爷。
另一厢,定西侯送了客,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他把刘管事唤到跟前,询问道:“那只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1章 什么鸡值二百五十两?
刘管事跟着折腾了大半夜,心中疲惫不已。
被定西侯问到了头上,他不敢有丝毫保留,一五一十说了过程。
“表姑娘提了一只鸡回来,气势汹汹、大步流星,小的们看着不对劲,一路追她到大公子书房外头。”
“就见大公子被逼在了柱子旁,小的们不敢拉扯表姑娘、就让阿当去后院唤人。”
“闻嬷嬷先来的,还给表姑娘递了刀,等世子夫人赶来,两厢也没拖开。”
“事情倒是说出来了,大公子在将军坊斗鸡赌钱,不晓得如何传到了表姑娘耳朵里,表姑娘气得把那斗鸡抓回来了。”
“大公子挨教训,世子夫人没有制止,小的们哪敢多言?表姑娘抓着大公子的手杀了鸡。”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定西侯眉头紧蹙,这回一耳朵就听到了其中要点:“斗鸡赌钱?”
他也没问真假。
若是被污蔑的,阿骏媳妇性子软、不会劝架,但阿致那小子可不会老老实实被阿薇拿刀子怼。
定西侯不解的是另一桩事情:“阿薇才回京就晓得阿致斗鸡,为何先前府里毫不知情?跟着阿致的小子呢?”
刘管事答道:“听说姚嬷嬷把人关起来了,等世子夫人明日问话。”
“也好。”定西侯微微颔首。
臭小子弄出这种事情来,阿骏媳妇定然心累,此刻已是深夜,留待明日再问亦是常情。
而且,府里是儿媳掌中馈,定西侯不会随便过问儿媳管家。
要打要骂,他找亲儿子。
儿子再去打孙子。
这才是一家人的处事。
“明儿一早,你让阿骏来书房见我。”
交代完了,定西侯背着手回房去。
桌上的瓷盅勺子都已经收拾了,但窗户关着,屋子里依旧有鸡汤的香气。
定西侯那原就没有熄灭的火气叫这味道勾得蹭蹭往上冒,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去。
冷风灌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不肖东西!
小小年纪学纨绔斗鸡!
活该被阿薇拿刀子怼!
那只鸡,杀得好!
气了一阵,直到腹中咕咕作响,定西侯才又把窗户关上。
想到先前坐在桌边一人津津有味用了两盅的成昭郡王,定西侯叫了亲随冯泰进来。
“厨房里还有什么现成的?”
冯泰只晓得今夜春晖园送来过鸡汤,并不晓得其中关节,想到刚才收拾时那空得见了底的瓷盅,心说滋味应当不错,便建议道:“小的再去春晖园问问?”
定西侯:……
他才不喝那只斗鸡的汤!
“算了,”定西侯摆手,“明日让厨房另炖锅母鸡汤,别让春晖园辛苦。”
冯泰应下来。
这夜,定西侯最终半饿着肚子睡了。
万事不知的陆骏一夜好眠。
他昨天吃了不少酒,原本稀里糊涂打瞌睡,中途被叫起来用了一碗鸡汤。
热腾腾的,配着鸡血鸡胗,一碗下去发了些汗、连酒气都散了不少,上床后一觉睡到天大亮,爬起身来丝毫没有酒后的酸痛不适,哪哪儿都舒服。
陆骏起得迟了,桑氏不在院子里。
他自顾自梳洗得当,便打算出门去。
人才走到二门上,就遇见了陆念与阿薇。
阿薇上前唤了声“舅舅”,又问:“昨夜那碗鸡血汤您用着还满意吗?”
陆骏奇道:“你怎知我昨夜用的什么?”
“那是我做了让人送过去的,昨夜杀了只鸡,晓得您爱吃新鲜鸡血,说来鸡血是表弟接的。”阿薇答道。
陆骏眉梢扬起,立刻来了兴致。
别管与外甥女亲不亲近,自家晚辈做的吃食与厨房上的肯定不一样,何况其中还有儿子参与。
“你们两个,”陆骏抬手、虚空点了点阿薇,“真是给了舅舅一个惊喜!昨儿那汤竟是外甥女与阿致做的,难怪舅舅用得那般畅快,唉!等舅舅出门见几位友人,也说着让他们羡慕羡慕。”
边上,陆念朝天翻了个白眼,嘴皮子一动,没有声音,口型明显。
就是那“傻子”二字。
傻成这样,难怪被岑氏哄得团团转!
“舅娘在前头花厅,舅舅与我们一道过去?”阿薇道。
陆骏还叫那鸡汤暖着心,没有拒绝。
二门上记着刘管事半夜来的交代,道:“侯爷让世子去书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