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戚白商回神,对上许忍冬愕然盯来的视线,她?连忙将手腕从谢清晏掌心中挣脱。
“他是,来救我们的。”
少年站在背光门外,眼神一黯,原本?踏入柴房的腿又收了回去。
“我将竹子放在外面…戚姑娘,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
戚白商应过声,等到少年离开后?,才稍松了口气。
跟着,她?有些疑惑起?来——
她?为?何?紧张来着?
不过不等她?想通,身侧,谢清晏已经重新拢起?外袍,系上束腰革带。
不知为?何?,戚白商看?了他一眼,就觉着恶鬼面下,那?人心情此刻极好。
……怪胎。
戚白商腹诽了句,想起?什么,转身走?向药炉:“药快煎好了,我等下给兄长送去。你今夜便宿在他那?间屋子吧。”
谢清晏系上革带的指骨一停:“你睡在何?处。”
“对面的耳房。”
戚白商一边查看?着药汁情况,一边漫不经心地抬手,指了下。
谢清晏:“许忍冬呢。”
“好像是借宿在里正家里。”
“……”
身后?某人眼底煞气如潮水褪去。
戚白商并无察觉,她?微微弯腰,隔着布握住药炉,将药汁倾倒到旁边的汤盆中。
“好了,走?吧。”
戚白商端起?汤盆,向外,经过柴房门口时,她?停了下,望着门旁倚着墙的那?根修挺笔直、节节分明的竹子。
“月下看?,还挺漂亮的,像玉一样。”
谢清晏擦肩,随手从她?手中接走?了汤盆。束腰下的玄色长袍拂起?月华,更将他背影衬得肩宽而腰窄腿长。
“你不是最厌竹子么。”
戚白商回神,再?一瞥竹子,暗道了句还真像。
她?跟上去:“最近没那?么讨厌了。”
恶鬼面下,那?人冷淡地哼了声笑。他入了屋内,余声模糊。
“还不是一样要折在你手里。”
-
翌日,清晨。
天未亮透,戚白商就被大石村里,不知哪家养的公鸡打鸣声给叫醒了。
连续数日辛劳,戚白商只觉眼皮都格外沉,直往下坠,要将她?拖回周公梦里。
可惜不行。
戚白商只得艰难地撑起?身。
“…嘶。”
像是碰到了什么伤处,戚白商轻吸了口气,顿时意识清醒过来。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左手,翻看?了圈。
跟着,戚白商一怔,迟疑地将手转回——
只见她?拇指根处,绕着左手小痣,赫然多了一圈牙印似的红痕。
“……”
戚白商:“?”
第38章 明修 我的第十八房美妾。
戚白?商对着手上的?红痕茫然了许久。
这几日她实?在乏累,精神又一直紧绷着,总担忧蒙山外面安家的?死士迟早会追查到村里?,未曾安神休息过。
直至谢清晏到来,叫她放下心,于是昨夜也是来了兆南后她第一次睡得极沉……
连做过什么梦都全无印象了。
难不成,是她在梦里?咬了自己?一口么?
戚白?商正心疑着。
“咚咚。”
窗牖忽然从外面叫人?叩响。
许忍冬尚带些少年气?的?嗓音就顺着窗缝,同晨曦一并?淌入屋内。
“戚姑娘,戚大人?醒了!”
“…!”
戚白?商顿时没了计较红痕的?心思,她连忙提起鞋袜,穿衣下榻,到铜镜前简单将长发挽了个堕马髻,便快步出了屋去。
穿过明?间,戚白?商拂起遮帘,低头快步进了戚世隐卧榻的?房间。
她抬眸望去,正见榻侧,许忍冬小?心地将榻上的?戚世隐搀扶起来,叫他虚靠上一侧的?木制床围。
“兄长,”戚白?商在原地顿了下,便更快步走过去,在床侧屈膝弯下腰,“你此刻觉着如何?了?可?有什么地方难受得厉害?”
戚世隐面色苍白?,见了戚白?商却是薄唇一颤,急声道:“白?商?你怎么竟也来——咳咳咳……”
大约是情绪过激,一句话尚未说完,戚世隐就咳嗽起来。
戚白?商连忙去桌侧拿来茶盏,将斟好的?水递给扶着戚世隐的?许忍冬,叫他小?口啜饮下去,这才慢慢平复了气?息。
“兄长,我?没事。”
戚白?商安慰道:“前些日子你的?信停了,我?在上京寝食难安,能够到兆南来,陪在你身边,总好过什么也不知晓,还要在上京担惊受怕。”
“你向来,最会谬辩。”
戚世隐气?虚息弱,话声也低缓,他一边责怪,一边有些忧心又无奈地望戚白?商。
只是如今她人?已?在这儿?了,覆水难收,他也只能接受。
戚白?商见戚世隐不怪她了,也稍松口气?,她一边讲起自己?如何?来的?兆南,一边给戚世隐作脉诊。
“连翘,”戚白?商切过脉后,对听见动静后也进来了的?连翘道,“按照我?昨日写的?那?个方子,再煮一剂药来。”
“好,姑娘,我?这就去。”
连翘连忙应声,转身出了内屋。
戚白?商又检查过戚世隐腿伤敷药的?情况,重新换药包扎,一边做着这些,她一边问道:“兄长,是谁的?人?伤你至此?安家死士么?”
“不。”
望着戚白?商的?柔和褪去,戚世隐眼神沉了下来,“是兆南节度使陈恒的?府兵。”
戚白?商微惊:“陈恒竟带人?亲自出马了?”
“若非是我?掌握了他……”
戚世隐的?话声忽停住。
他有些迟疑地侧眸,望向一旁站着的?许忍冬:“这位是?”
戚白?商知晓这是兄长不放心外人?在,她轻言道:“兄长,这儿?是大石村,南安县前任县令许志平的?家中。而他是许大人?的?独孙,许忍冬。”
“——”
戚世隐神色一变,不顾伤势便急着要直起身,“你就是许忍冬?你竟还活着?”
许忍冬转正身,朝戚世隐作礼一拜:“戚大人?为家祖洗冤,不惜己?身安危,忍冬铭感五内。今后戚大人?但凡有言,忍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商,快……快替我?扶他起身。”
戚世隐急声说着,又咳嗽了几声,被戚白?商半强制地按回榻旁倚着休息,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薄唇抿得锋锐,望着这座清廉至极的?屋舍内,眼神难抑痛惜。
“许老任职县令时,两袖清风,克己?奉公,励精图治,南安县及周边的?几次水患治理?中,政绩显著……如此良才,却只因安萱一己?贪欲、百两黄金,便被诬告罢官、狱中枉死!”
戚白?商眼睫微颤了下。
安萱,正是当朝贵妃、三皇子之母、安家次女的?闺名。
来不及细想,戚白?商便见身侧少年死死低着头,攥拳垂在腿旁,青筋从他手背上绽起,一直没入粗布麻衣中。
她轻叹了声,走过去,很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背。
许忍冬一栗,醒过神,用力一抹眼泪,哑声看向戚世隐:“我?不明?白?,我?祖父一生与人?为善,究竟哪里?得罪了他们,让他们下如此毒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戚世隐眼神却更冷了,“从最开始,他们盯上的?便是有实?绩而无背景靠山的?低阶官员。我?大胤律法所定,非科考或武举进第,不得任正七品之上官职。想要破格擢迁,唯有一途——便是靠地方实?绩。”
即便在京中便有所猜测,戚白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冤死许大人?,就为了让薛宏忠顶功冒替?”
“不错。那薛宏忠原任南安县主簿,家中三代经商,是当地殷实?富户,到他这一辈,靠乡里关系各路举荐才上了主簿之位,本已?是尽头。偏他不甘于此,另起歪门邪道心思,搭上了兆南节度使陈恒这条线,又借他向宫中安贵妃进贡家中全部资余的百两黄金与三颗南湖明?珠,以求刺史之位!”
戚世隐愈说着,苍白面色愈起了压抑恨怒的薄红。
单薄里?衣下,他拳握如箭,清癯身形紧绷如弓,双眼沉沉盯着上京所在的北向。
“靠破格提拔之例,行谋害忠良、李代桃僵、卖官鬻爵之举,如此行径,在朝中竟非一处——好一个安贵妃!好一个吏部尚书!好一座贵妃当门便目无律法的?皇亲府第!”
戚世隐厉声说着,脖颈前经络绽起。
攥得颤栗的?拳重重压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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