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烟花短暂,待火星四落,也便是它消逝之时。最后的一点光亮中,她看见詹铎竟往下跳来。
“你别”她瞪大眼睛,忙开口阻止。
只是话没说完,人就已经稳稳落在石缝外的一方落脚处。
詹铎习武,下来这里难不倒他。只是低头看着这般陡峭,实难想像袁瑶衣是怎么下来的:“适才听见有人惨叫,可是贼人?”
“嗯,他摔下去了。”袁瑶衣不想多说,手扶着边上想要站起来。
这时,詹铎的手伸过来,攥上她的小臂:“不急,慢慢来。”
这处地方狭窄而危险,袁瑶衣浑身无力,便没拒绝对方的搀扶:“我从那边过来的,一会儿沿着原路上去就行。”
顺着她的视线,詹铎发现了石壁上那条凸出来的石梗,没想到她竟是从那里走来这儿的。心中也就理顺清楚,必然是她依靠自己的单薄身形,贴着崖壁躲避那贼人,后面想办法出掉了贼人。
“沿着原路回去?”他看回她眼中,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你管那段凸出的地方叫路?”
袁瑶衣靠着石壁站:“我没路走”
“我不是怪你,”詹铎道,这句话听着是有点让人不舒服,“我的意思,换种方法上去,不必再折走回去,危险。”
也是他的原因,常年对着一帮男人下属,说话是比较生硬。
面前的到底是个女子,手掌心还能试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定然吓坏了。
袁瑶衣不解,看去那陡峭的石壁。她可没有像詹铎那样的身手,能轻易跃到顶上去,她现在能挪动步子已经不错了。
见她又像以前一样不说话,安静等着他的意思,詹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其实他见过她和耿芷蝶相处,是爱说笑的
“我托你上去。”他说出自己的意思。
“嗯?”袁瑶衣吸了一气,心中略略一转,这是真的让她爬上去?
詹铎感觉到她的身形往后退,这是她心底下意识的拒绝:“你看,这石壁看似高,其实前面那一处还算较矮。届时,咱们过去,我托着你,你稳住身形就好。”
他耐心说着。要是换做个男人,扔下一根绳子吊上去就行。
按着他所说,袁瑶衣心中有了画面。要说她也不想沿原路返回,可爬上去又那么高。
“好。”她点头应下。
总不能在一直待在这儿,身体已经冻得开始发僵。
黑夜的石崖上,两人相对而站。詹铎发觉袁瑶衣的眼睛很亮,即便没什么光线,也能确定她眼底的坚定。
像当日在周家时,所有人注视下,她忍着委屈一点点剖开真相,洗清冤屈。
“走。”他拉上她的手腕,随之沿着狭小的石梗往前。
侧脸回看时,那纤瘦的身形随着他跟上,另只手仔细抓着石壁,给人一种安静又顺从的感觉。
这个女子,的确和深院中长大的娇娇千金不一样,身上有种明朗的清澈感。
袁瑶衣小心的前行,握着她手腕的手很有力,减轻了在石崖上走的不安。
这样往前了一段,就到了詹铎说的那处地方。这儿比别处宽开一些,但也不多,堪堪容下两人站在一起,好在离着上面是比较近,看着也就一人多高的样子。
詹铎仰头看着上方,将袁瑶衣往自己拉近了些:“我在上面绑了条绳子,你一会儿抓住就好。”
他嘴里叮嘱着,手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扶着让她站在自己身前。
陡然被往前一带,袁瑶衣后背便靠在詹铎的身前。面前是冷硬的石壁,而身后明显感觉到靠近的温度。
在陡峭的石壁上,她不敢乱动,便就站在那儿。
“好了?”
身后男人的声音问道,随着他的吐字,他的气息从她的耳廓擦过,扫着脸颊。
袁瑶衣点头:“嗯。”
詹铎视线中是女子的发顶,她编着简单的发,奔逃一路,已经散乱开不少,莫名有种略乱的美感。即便看不见她的脸,也知道还是恬静且坚定的。
他的手指去点了下她的手背:“别掐手,松开,你可以双手搓一搓,让手指活络起来。”
似乎她每每紧张,都是不自觉的掐手心,都觉不到疼吗?
闻言,袁瑶衣松开手心,顺着詹铎的话搓着双手。他说得对,一会往上爬时,手指可不能麻着。
很快,手心便被搓热,又活动了几下手指:“公子怎么找到这儿的?”
“顺着沿途你留下的痕迹。”詹铎回道,脑海中是那些故意踩踏过得断芦苇。
难得,她这样柔弱的女子,在那般凶险的境况下能保全自己。
袁瑶衣嗯了声,芦苇荡的确留下了标记,但是跑上这石崖,沿途却无法留下标记
“听到这边有喊声,我找过来的。”好像知道她心中疑问,詹铎说道。
“是追赶我的贼人,他从那儿跌了下去。”袁瑶衣指着不远处,脑中依旧印着那副画面。贼人像个沙包一样掉下去,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只能紧紧把着石壁,“他是一路跟随着的船工。”
詹铎点头:“回去后会彻查,我们先上去。”
袁瑶衣称是,随之深吸一口气。
下一瞬,她的腰被一双手掌圈住,下意识的僵了下,脑海中闪过一幕,是那个荒唐的夜里,垂下的幔帐,同样被箍住了腰。昏暗中纠缠着,她像一截嫩枝被折断,受着从为有过的撕疼感,暴雨般的侵入
耳边的喘息,身躯的摇曳久久不息。
“你觉得冷?”詹铎感觉到她在发抖,问道。
“没,没有。”袁瑶衣咬咬唇,抬手扫着挡在脸上的碎发,“我准备好了。”
她让自己不去多想,那件事已经过去,她也有了以后的打算。眼下不过是詹铎帮她上去,没有旁的,她却在这儿瞎寻思。
心中静下来,她便静静等着詹铎的动作,想着一会儿如何去抓上那根绳子。然后,身后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圈在腰间的手松开。正在她觉得不解的时候,那双手扶上她的双肩,带着她轻缓转身。
毕竟是在狭小的石壁上,詹铎的动作很慢,直到一点点的带她完全转过来,真正相对而站。
“怎么了?”袁瑶衣问,碎发扫过鼻尖,带着痒意。
詹铎也没多说,只道声:“稍一等。”
袁瑶衣没再问,只是两人这样站着着实别扭。再看詹铎,他脚下真真的只站了一点儿地方,后面便是深崖。她便往后退着,希望多给他余点儿位置。
她才动,忽的后腰被一只手扣住,继而将她重新带回。
“别动。”詹铎道,手指正碰触着女子柔软的腰窝,感觉到她极轻微的颤了下。
闻言,袁瑶衣不敢再动,站在那儿。接着,她试到詹铎的手从后腰上离开,却是抬起后落在她的耳侧。
他的指肚擦过她的耳垂,指尖勾着一缕碎发,给她抿去了耳后。
袁瑶衣僵住,呼吸倏地一滞,手下意识就想掐攥起。
而詹铎,动作很轻,随后将另一边的碎发也帮着整理好,直到完全露出女子干净的脸。
“别被头发挡了眼睛。”他道声,声调较以往轻了很多,有那么点儿商量的意思。
说完,他掏出自己的帕子,包上袁瑶衣额头上方,想帮她把编发系起来。
袁瑶衣眼前一暗,自己抬手去接了帕子:“我自己来。”
她不小心碰上他的手指,烫到般赶紧蜷起离开,然后只捏住帕子一角,手里利索的系好。
做好这些,她自己小心转过身去,重新面对着石壁。
詹铎瞧着面前女子背影,嘴角松缓的勾了下:“不用怕,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这样轻巧的身子,他怕是轻轻松松就能将她抛上去,不过女儿家的胆气小,还是选择稳妥着来较好。
说完,他双手去圈上她的腰,果不其然的就感觉到她僵了僵。
腰也是真细,怕是都比不过酒碗的碗口吧。
他手上一使力,她便被他给带离了地面。和他预料的一样,她没有慌张的挣扎,而是配合的双手去扶着石壁,脚下更是没有一点儿蹬踏。
“就这样。”他道声。
袁瑶衣嗯了声,感觉到自己被渐渐托高。原本稳在腰间的手,改去托着她的腿弯。
她双手很快把住了上头的崖边,抓上了绳子。有了稳固的借力点,身形跟着稳住,她试到自己的双脚被往上一推,这边自己跟着使了点劲儿,很轻松的就到了上面来。
“呼呼。”她往前爬了两下,离开那惊心的崖边,靠上一块避风的石头坐着。
可能是一晚上的惊吓,也可能眼睛被冷风吹的发疼,她不知怎的就滑下了两颗泪珠。
她蜷着手指抹干眼角,接着便见到詹铎轻松跃上来,真真毫不费力。
见她坐在这边,他大步走过来蹲下。
“哭了?是哪里伤到了?”詹铎上来时看见袁瑶衣在擦眼角,于是手过去探上她的脸颊,果然沾到些许湿润。
袁瑶衣眨巴两下眼睛:“没有,风”
话还没说完,一双手捧上她的脸颊,略粗粝的指肚揩过她的眼角。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中,她瞪大眼睛,鼻间瞬间充斥满属于男人的气息
“是我不好,”詹铎开口,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情绪,“只想着巨峰山,却忽略了船上。”
袁瑶衣皱眉,抬手去挡开他的手:“我没事。”
力气不大的挡拒,詹铎遂松了手,手掌心上还残存着柔软的触感:“脚疼?”
“嗯?”袁瑶衣不解,她并未跟他说过脚踝的事。
本来扭得那一下并不算什么,可后面跑了太多路,又爬上这高高石崖,这时候还真是觉得不适。
詹铎在她面前的石头上坐下,解着自己身上斗篷:“适才托着你上来,发现你左脚会不自觉的缩起,必然是伤到了。”
“扭了下,不严重,休息下就会好。”袁瑶衣道,低头去看左脚。
要说詹铎的洞察力真的很强,就凭她缩脚便断定脚伤了。
忽的,身上落下一方斗篷。她抬头,见是詹铎的给她披上了,宽大的斗篷,直接将她遮盖了严实。
“不用”
“披着吧,”詹铎没理会她的拒绝,便将系带系好,“很快就会来人,我带你回去。”
见此,袁瑶衣便没再推辞,靠着石头坐好。方才放了信弹,所以詹铎的人肯定能看见。
她缩着身子,眼睫扇了两下。詹铎还坐在她边上,正看着她。
“我给你看看脚吧,”詹铎道,“在军营时,从军医那里知道一些医理。不用脱鞋袜,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