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袁瑶衣听了,道:“不妨碍走路,回去再处理也可以。”
“也行,”詹铎点头,接着又道,“那便一会儿往下走时,我来背你。”
“嗯?”袁瑶衣一愣,随即摇头,“不用背我。”
怎么可能让他背?
詹铎也不急:“那么,看看脚?”
袁瑶衣想着上来时的陡峭,下去时定然更不好走,于是抓着裙裾一提,脚往前送了一点儿。
“不会疼的。”詹铎身体前倾,手一捞便握上了女子的脚踝。
袁瑶衣没说话,这种不会疼的话听起来像是哄小孩子。以前小妹不想喝药,她便会哄一句“不苦的”。
这时,脚踝上试到一股力道,那是詹铎那手指帮她摁揉。正如他所说,鞋袜并未褪去,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脚,另只手帮着揉搓筋骨处。
“我不怕疼。”她道,这样慢慢的揉搓,倒不如痛快的直接正一下。
话音才落,耳边便听见一声笑,她看去詹铎,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嗯,知道了,你不怕疼,也不怕高,”詹铎抬眸,瞅她一眼,“只不过会后怕,对吧?”
怎么明明是个柔弱女子,偏爱嘴上逞强。方才不是她缩在石缝里不敢动?像只受惊的小鹌鹑。
至于说不怕疼,他还真记得她喊过疼,便是中了药的那晚
袁瑶衣这厢明确的看见詹铎在笑,虽然很轻,但嘴角的确是翘起的。他从来都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有时候真让人以为他不会笑。
“我有分寸,”她低下头,略显底气不足,“小时候我上山采药,有些药就长在石缝中,我会爬上去采。”
事情做得多了,就会有自己的窍门,哪怕是爬石头也如此。
“以后别这样了。”詹铎低下头去,道声。
袁瑶衣自然是后怕的,毕竟那样高的石壁:“诶”
脚踝疼了一下,让她不禁小声惊呼。后知后觉,应该是詹铎帮她正好了脚踝。
“试试,是不是还不舒服?”詹铎将她的脚放去地上,遂看向她。
袁瑶衣收回脚,自己试探的活动着:“好了,谢谢公子。”
脚踝的已经好了,剩下的些许不适感,也没什么大碍。
“别担心,”詹铎坐好,“我会把小蝶找回来的。”
“蝶姑娘,”袁瑶衣身形一直,深吸一口气,“她没事。”
这回换做詹铎疑惑了,他一路寻来只找到了袁瑶衣,所以便以为耿芷蝶已经被贼人带走。如今听他这样说,他怎能不吃惊?
“她没事?”
“没事,”袁瑶衣坚定点头,随后站起来,“现在去找她吧。”
詹铎跟着站起,一把过去握上袁瑶衣的手肘,阻止了她的前行:“你的脚。”
袁瑶衣站住,接着一提裙裾,露出自己的左脚,然后特意来回踩了两下:“你看,真的不碍事。夜里冷,快去找蝶姑娘,耽搁不得。”
脚是小事儿,找人可是大事儿,她当时在江边成看见过有船来,别出事才好。况且,耿芷蝶在哪儿,只有她知道。
“那好,”詹铎颔首,视线盯着袁瑶衣的脚,“你有什么不适必须告诉我。”
袁瑶衣点头应下,然后抽回自己的手臂:“只要下去了就好办,芦苇荡里再怎么说也是平坦的,伤不到脚。”
说着,便往前走着。她不是娇气的高门姑娘,就算脚踝些许的不适,只要找了巧劲儿,左脚用力小,便也没什么。
这厢两人下了石崖,正巧,副将带着人也赶了过来。
詹铎吩咐人去四下搜查,万一还潜伏着巨峰山的贼匪,剩下的便跟着他和袁瑶衣,一起去寻耿芷蝶。
重新走回芦苇荡,江面尽头开始发白,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亮。
袁瑶衣走在前面,循着脑中记住的路线往回走。芦苇荡中很容易迷路,极少有东西可以用来做记路的标记。
旁边,詹铎紧紧跟随,每当前面有芦苇挡住,他总会先一步将芦苇为她挡开。
当看见那个烂泥潭时,袁瑶衣便知道路没有走错,并与詹铎说:“快到了。”
泥潭上方,贼子陷下去的地方成了一处小水洼,那是它吃过人留下的证明。
绕过泥潭继续往前,袁瑶衣看到了那丛略乱的芦苇,她赶紧过去,双手扒拉着乱草。
“我来。”詹铎拉住她,让她站去一旁,他自己去扒开那些乱草。
然后,他看见了倚着芦草堆的耿芷蝶。
小姑娘睡着了,平静而安稳的呼吸,除了手有点儿凉,人齐齐整整的。
“让她睡吧,”袁瑶衣蹲下,解下斗篷给耿芷蝶盖上,“她吃了安宁草,会自己醒的。”
“安宁草?”詹铎问。
袁瑶衣应了声是,又道:“连婶夜里老睡不好,安宁草可以治,我便给她磨了些粉,加了几样别的药。昨晚事情紧急,蝶姑娘年纪小跑得慢,我让她躲在这儿的。”
说到这里,詹铎明白了整个事情:“你怕小蝶害怕,也怕她乱跑,所以给她喂了药粉。”
“没有毒性的,不会伤到她。”袁瑶衣连忙解释。给耿芷蝶的糖,药粉就沾在上面。
“我不是问这个,”詹铎皱眉,面上神情严肃,“所以,你昨晚自己故意引开了贼人。”
她说耿芷蝶年纪小,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小姑娘?是十五岁吧。
贼人抓耿芷蝶是用来与他谈条件,所以不会伤人;可是袁瑶衣她不同,那些贼人心狠手辣,被抓到岂会放过她?
袁瑶衣见詹铎一直看着自己,莫名心中生出一股慌意:“怎么了?”
这时,一顶小软娇抬过来,两个婆子去草丛中抱起耿芷蝶,随后小心把人送进轿子。
很快,轿子抬走了。另一台轿子跟着抬了进来,是给袁瑶衣的。
“没什么。”詹铎唇边轻叹一声,抬手过去落在她的发顶。
袁瑶衣微诧,眼看着他的手近了,碰触上她的发。接着,他的手下来,到了她面前。
她看见他的手指夹了片干枯的草叶,原是帮她拿下来吗?
“上轿吧,咱们回去。”詹铎去了轿边,给她撩开了门帘。
等到坐上轿子,袁瑶衣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她手里抱着个温暖的手炉,腰背垫着软软的靠枕,真真实实的舒服,也便确认着,昨晚的那场凶险终于熬过去了。
轿子抬出去老远,詹铎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注视着那顶小轿。
“公子,查到了。”重五跑过来,将一张纸交到詹铎手里。
詹铎低头看着,指尖捻着纸张边缘。
重五搓着手,出口话全是赞赏:“瑶衣娘子真是厉害,两个身高马大的贼人都不是她对手,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果然聪慧。”
“聪慧?”詹铎齿间琢磨着这两个字。
是吧,她的确是聪慧的,可又不止聪慧,还很坚韧勇敢。是问别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有谁能做到她这般?
既能保全自己,还将耿芷蝶妥善安置,面对贼人耐心周旋,这份胆量,即便是有些男子也不上
“你倒是对她很赞赏。”他道声,随之迈步往前走。
重五笑笑,听出主子言语中的轻松,也就继续说道:“我就觉得,瑶衣娘子若为男儿郎,肯定也是一番人物。”
“休要胡说,”詹铎斜睨一眼重五,接着看去前方,“她是女子。”
说到底,女子家的还是该被好好护着的。
重五赶忙说是,在这芦苇丛中穿梭了一整夜,又累又饿,巴不得赶紧出去:“公子,巨峰山的事儿算是解决了吧。”
“可以了,”詹铎眼睛平视前方,“后面的事我不会再插手,全由闳州府衙来处理,等案子完成,便将一干主犯压至京城。”
重五脸上一阵轻松:“就是说咱们可以回京了。”
“重五,回京途中有无有趣的地方?”詹铎问,视线中,那顶小轿始终在他前方几丈远。
“有,”重五来了精神,“等着船拐进运河,那两岸真有不少好去处,公子想游玩?”
詹铎不语:“即是好的话,却也可以去看看。”
她未出过远门,届时带她看看。等回京后,亦会好好安置她,给她名分。
第23章
轿子并不是按原路返回,而是抬着到了就近的江边。
江边停着几只小船,耿芷蝶在婆子们的照顾下上了其中一只,已经离了江岸。
此时的天色蒙蒙发亮,冬晨的清冷扑面而来。
袁瑶衣站在江边,看着江面上升腾起淡淡水雾,隐约可见停在江中的大船。
这里不是渡头,大船靠不了岸,只能用小船将人送去大船上。
没一会儿,她也上了小船。待坐好后,船工撑着往江中行进。飘飘摇摇的,后面到了大船下,下来一条木梯将她接了上去。
“娘子你可吓死我了!”连婶一直等在甲板上,见人回来赶忙上前查看,脸上算是担忧。
袁瑶衣累得够呛,嘴角扯出一个笑:“我好好的,没事儿。”
连婶上下打量,不放过一处:“这叫好好地?你看看身上,有一处好的地方没?”
她边说边叹气,甚至开始抽泣。担心了一晚上,现在可算放下心来。
“阿婶,我饿了。”袁瑶衣柔柔道,然后去抓上连婶的手。
连婶立时生出一阵心疼,双手裹着袁瑶衣发凉的手儿:“成,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吃食。”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彼此真心对真心。连婶越发怜爱这个姑娘,说起来才十五岁而已,周家那些姑娘一般大的年纪,还都在父母长辈面前撒娇呢。
终于离开甲板,两人往船舱走去。
袁瑶衣往四下看看,不解道:“这不是咱们来时的那条船吧?”
从闳州出来的那条船,桅杆顶上挂着青色幡旗,而此时的这条船小一些,船板也是新的。
闻言,连婶笑笑:“你没看错,是换了船。这不昨日出事,公子怕那大船上有隐患,便就安排了这条新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