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铎看着那抹身影进去,继而看看自己的东间卧房。他如今是她的夫主,又住在一间屋中,于情于理,他可以叫她去自己房中过宿。

  如此想着,他脚步竟也不自觉往西间走去。

  可才走几步,西间里的灯熄了,那间房陷入黑暗。

  他心中一笑,转而大步往浴间走去。总归把她留下了,有些事情顺理成章就好,也不急于一时。

  。

  离着年节越来越近,府中开始为年节做准备。陆续的,会有东西分发道各个院中。

  袁瑶衣没什么事,有时候天暖,就拿着书在院中坐着看。

  就算不出去,也会有不少消息进到耳中,比如詹铎在朝堂上的事迹,他算是自军中出来的,所以在以文臣为主的朝堂,时不时会遇到反对,可巧的是他又有榜眼郎这个名头,算是既文又武,到最后那些反对的文臣也不知自己在反对什么。

  再有,关于他议亲的事,渐渐地会听到是哪家的千金。

  当初在来京的船上,侯府招嬷嬷曾说过,耿家和詹铎不会议亲,果然在那几个名字里没有耿家大姑娘的。

  她翻着书,边上是玉莲将在外面听到的说出来。提到元洲侯府,不免就想起耿芷蝶,不知道小姑娘现在如何了。

  还有阿兄,现在应当已经回到书院了吧。

  “娘子,走吧。”连婶从伙房中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

  早上尤嬷嬷来过德琉院,说是想袁瑶衣了,让她过去坐坐。现在是过晌,料想老人家已经午睡起来,过去正好。

  她做的红豆酥糕正好出锅,便让连婶撞进食盒,一起带过去。

  这是第一次去老夫人的念安堂,一进院子,便被尤嬷嬷领进了屋去。

  “瑶衣见过老夫人。”袁瑶衣盈盈上前,对着软塌上的来人行礼。

  詹老夫人笑着道:“坐下吧,原来早想让你过来,只这两日头疼,今日好歹轻些了。”

  “您不舒服?”袁瑶衣往老人家脸上看去,的确见着精神差些,应是和头疼有关。

  詹老夫人道声:“老毛病了,许是当年不小心着了风,后来经常便犯,有时候吃药都压不下。”

  “要不我帮你揉揉头顶,兴许能舒服些。”袁瑶衣问。

  詹老夫人知道她懂些医理,便让她过来,给自己揉头:“让你过来说话,如今却成了你帮我揉头。”

  袁瑶衣站去老人家身旁,利索了衣袖,拿手指轻轻落在人的发顶:“小的时候也会给祖母按,有几次她不知不觉都睡了过去。”

  “有你这样的孙女儿,她定然喜欢。”詹老夫人笑,同时头顶感觉到几根细细的手指刮过,不算重也不算轻,就像梳头发一样,接着又来一遍,如此反复。

  高门中亲情淡薄,大多是利益争夺,所以她喜欢听家人和美的事情。

  “老夫人,是不是总是这里疼?”袁瑶衣的几根手指尖摁着老人家的头皮,感受到对方的紧绷,便能猜到几分。

  听到对方回答说是,她便两只手并着摁在那处,然后像梳头那样适度的快速按摩,一遍又一遍。

  詹老夫人的头疼得到舒缓,不禁喟叹一声:“倒叫你累着了。”

  边上,尤嬷嬷见状道:“娘子对老夫人您上心,若这头疼好了,可免不得好好奖赏娘子。”

  “那是自然,”詹老夫人笑,而后问袁瑶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袁瑶衣应了声。

  有想要的吗?

第35章

  “只是给老夫人揉揉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袁瑶衣嘴角浅笑,“不需要奖赏。”

  哪里会真的开口要奖赏?着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又不是给人将头疾治好。

  只是这话既然提起,她心中多少有些微动。不说别的,就单说她想要什么,便是找到姨母,然后离开国公府。

  阿兄有句话说得对,困在这高墙内,人就没了自由。

  “你这丫头总是这样安分,”詹老夫人笑着道,微闭着眼睛,脸上神情渐渐舒缓,“不争不抢的。”

  关于德琉院的事儿,老人家这边自然知道的,毕竟那里的人都是她安排过去。除了日常做事,一些个事儿也会来汇报于她。

  所以,她清楚袁瑶衣在德琉院的行为。虽然詹铎将人留在房内,但是两人并没发生什么,尤其是这女子,极为本分,没有做出去勾詹铎的下作事儿。

  要知道,换做旁的女人,绝对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虽说男子房中养个女人正常,但是詹铎现在正值官家重用之时,不沾染美色是对的。

  袁瑶衣只认真帮着老夫人摁头,相同的手法,一遍又一遍,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力道。

  “瑶衣,”詹老夫人开口,眉间的蹙起早已平整,“你的手很累吧?”

  边上,尤嬷嬷听了,便道:“老夫人是看不到,奴婢这里给你说说,袁娘子额上都有汗了。就说这手法也是第一次见,瞧着是简单,可我自己刚才偷着试了试,是真难,可见她手里多累。”

  袁瑶衣耳边听着她们说话,自己心里默默念着来回摁了多少遍。

  听了尤嬷嬷的话,詹老夫人满意的嗯了声:“你的手哪比得上瑶衣的手软?”

  那小手在头皮上来回梳着,力度轻重合适,让她的身心舒缓,连带着那残余的头疼也慢慢消失。

  尤嬷嬷赶紧道:“老夫人说得对,我这双老手又粗又硬的,哪里比得上袁娘子?”

  说着,还长叹口粗气,皱眉看着自己的手。

  这话将屋里的人全部逗乐,连詹老夫人都笑出声来。

  袁瑶衣发现,这尤嬷嬷是完全摸清了老夫人的脾性,说话做事全按着对方喜好来,难怪跟在人身边这么多年。

  可若细想,实际上只能依附着老夫人生存。

  “瑶衣,你怎么不说话?”詹老夫人问,缓缓睁开眼睛。

  “我在数自己给老夫人梳了多少下,”袁瑶衣回道,然后便将手收回,“现在正好一百下了。”

  说着,她从人身旁离开,转而站去面前,看着詹老夫人。

  如今老人的脸色明显舒缓开,没有开始的那般难看,可见这揉头起了作用。

  詹老夫人坐正,抬手摸摸自己的发顶:“怎么,这揉头还有讲法呢?”

  “有的,”袁瑶衣点头,认真道,“头上哪处最疼,便用这种手法按摩,手指并在一起像梳头那样,每次需满一百来回。”

  “哦,难怪你不声不响的,”詹老夫人颔首,“那便每次疼得时候,这样按就好了?”

  袁瑶衣摇头,声音浅浅:“不必,只需每日的早、中、晚食之前做便可。”

  “这可是有什么讲究?”尤嬷嬷问道。

  袁瑶衣笑:“因为饭前,头上脉络相对放松。”

  “原来如此,”尤嬷嬷连连点头,又对屋里的几个婢子道,“可看清楚了,以后饭前便这样给老夫人按摩头顶。”

  婢子们忙称是。

  袁瑶衣的手此刻发酸,便握在一起揉了揉:“我平日也没事,老夫人需要,便唤我过来给你按头。”

  詹老夫人看她,点了下头:“成,今日亏了你,要不这头还得疼着。你看,问你想要什么,你也不说话。”

  “许是袁娘子没想到。”尤嬷嬷笑着,走过去帮詹老夫人整理着衣裳。

  “也是,”詹老夫人点头,“那就想好了再与我说。”

  “是。”袁瑶衣简单应了声,并不多说。

  尤嬷嬷见了,便道:“这每年的腊月,老夫人总会时不时犯头疾,要是袁娘子能帮着治好,那什么奖赏不都得给?”

  “你当容易啊,多少年的毛病,那宫里的御医都没有办法。”詹老夫人道了声。

  对于尤嬷嬷说的话,詹老夫人倒没有反驳,可见若真是帮着治好头疾,便是什么奖赏都可以提。

  袁瑶衣垂眸,心里的一个想法悄悄破土发芽。

  “瑶衣,你站过来些。”詹老夫人勾勾手,示意到她身边去。

  见此,袁瑶衣便轻轻走上前两步。

  而尤嬷嬷何等眼力界儿,挥挥手将屋里其他人俱是遣了出去。

  屋里只剩三人,詹老夫人看着袁瑶衣:“你如今进了府,有些事儿大概也听到了,大郎准备议亲。”

  “知道。”袁瑶衣点头,声音平静又轻软。

  其实,在往京城来的路上,她便知道了。是侯府的招嬷嬷,曾经有意无意的提起过。

  见她这样平静,詹老夫人满意一笑:“你这丫头懂事,我放心。年前当是来不及了,大概会在年后出了正月。”

  那便是二月,袁瑶衣晓得,到那时詹铎就会议亲,然后接着成婚。

  “也就是以后德琉院多一个人罢了,”詹老夫人又道,多少有些开解的意思,“放心,会是个通情达理的夫人,你该怎样便怎样就好。”

  袁瑶衣听着,话总是说得简单。多一个人,那多的可是女主人,真正掌管德琉院的人,以后会掌管整个国公府后院。

  二月,其实离着并不远了,这期间她必须快些行动了。

  从德琉院出来,已经是黄昏。

  连婶乐滋滋的提着提盒,手里沉甸甸的:“老夫人是真疼娘子,瞧给了这么多点心。”

  “嗯。”袁瑶衣笑笑不语,心里寻思着方才在念安堂的一切。

  詹铎明年二月的议亲,实在算起来,也就一个多月了。她难道真的等在德琉院,看人家新娘子嫁进来?不说她这边觉得自己尴尬,人家新妇见着她也会添堵吧。

  毕竟,外面的留言各种各样,好的没几句,坏的一箩筐。

  就拿今早来说,玉莲气鼓鼓的想哭,说是和别的婢子吵架,只因别人说袁瑶衣已经带上了詹铎的骨肉。

  流言荒唐,再多留一日便多一分是非。

  “娘子,想什么去了?都走错路了。”连婶唤道。

  袁瑶衣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踩上了另一条路。

  夕阳余晖,橘黄的光线染着西面的一小片天空,眼看就要被昏暗吞噬。

  “阿婶,这条路是往北墙走的吗?”她没有折回来,而是看去路的深处。

  连婶翘高脚尖,往远处张望一眼:“好像是的,之前跟着旁人走过一两次。那边荒的很,只有一间废院,一般没什么人过去,生了许多荒草。”

  “我想去看看。”袁瑶衣道,之前也听玉莲提过那个地方,只说是荒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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