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铎手下一顿,一只手过去扶上她的肩,怕她撑不住仰倒榻上。

  “别,”袁瑶衣眼角挤出湿润,连忙道,“不用动,我自己缓缓就好。”

  她自己的腿,自己揉捏才会有数,而换做别人,她只会觉得又酸又痒。

  “好,”詹铎道,“那我不动你了。”

  他当真说到做到,不再动她,而她的那条腿还搭在他腿上。

  袁瑶衣有一瞬觉得他是故意的,可是细想的话又觉得不可能

  两人隔得近,她总是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而腿正在慢慢缓上来。她干脆往别出去看,等着麻劲儿彻底过去。

  借着灯笼的光,能看见着屋子的大体。

  和国公府旁处的正屋差不多,他们现在所在的是正间,两面是东西两间。

  相比于院中的杂草丛生,屋中竟然出奇的整齐,桌椅家具,俱是摆得规范整齐,甚至那高大的落地瓷瓶都还立在墙边。

  明明是一座好院子,为什么没人住呢?

  袁瑶衣看了一圈,从落下的厚厚灰尘便能知道,这里很久没有人住,而这屋内更是没有人气儿,除了能挡风,比外面实暖不了多少。

  试着腿差不多缓过来,她轻着动作从詹铎腿上抬起移开。

  看去他的时候,他好像并未察觉,只是盯着东间的方向看,那里黑黑的,完全看不清什么。

  “我好了。”袁瑶衣道了声,双腿蜷回来,手里上下捋了捋。

  脚尖擦过榻沿,想放回去地上,不小心碰到了放在那儿的安神草,结果都掉去了地上。

  她从榻上下来,弯下腰去捡。

  “我来吧。”詹铎道,随后在榻前蹲下身。

  刚好两人同时低头,就这样前额碰到了一起。

  袁瑶衣抬手捂上额头,眼睛一抬,男人放大的脸就在面前,近得几乎能碰上他的鼻尖。

  不自觉的,她就想往后躲。

  可下一瞬,一只手落上了她的后颈,手指一收便给勾住。是詹铎。

  袁瑶衣不由看去他,然后额上落上他微凉的指肚。

  “碰疼了?”他问,指尖轻揉着她适才捂住的那处。

  “没,没有。”袁瑶衣忙道,并试着转头,想从他手里离开。

  可是未果,他的手指拿捏着她的后颈,根本躲不开。她能试到,他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以后,”詹铎开口,话音低沉缓和,“在我面前不用这般拘谨,也不必小心翼翼说话。”

  袁瑶衣无暇去思忖他这话什么意思,只赶紧点头,想着他松开自己。然后,就试着他的手指捏了下她的耳下。

  身体不由一僵,连着呼吸也像被冻住。

  “你真听进去了?”詹铎笑着问了声,去看她的眼睛。

  不算明亮的光线,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清亮,脸庞柔和得像最软的云彩,让人忍不住想双手捧上。

  她已经入府一段日子,想来也已经适应。这段日子他的确忙碌,枢密院很多事处理,更不提朝堂上那些自以为是的文官各种阻挠,如今差不多都能掌控,他也可以分些心思给她。

  之前有些人的确想拿她来做文章,继而来对付他。不过全部没成,有他自己的应对,也有她聪慧和本分。

  听着他的问话,袁瑶衣不知道怎么回答,心底隐隐的生出一丝不安。

  她对上他的眼睛,深沉的根本无法看清,只好小声提醒:“安神草”

  可他似没听见,而且又近了一点儿,鼻尖真的与她的碰上,两厢的呼吸都缠在了一起。

  詹铎的薄唇动了动,轻轻唤了声:“瑶衣,不许走。”

  袁瑶衣呼吸一滞,手心下意识攥起,指甲掐着引起疼感。

  哒哒,外面传来轻响,紧接着,一束光线穿透窗棂,扫进屋来,那是有人提着灯笼进了这院子。

  “应当是连婶。”她赶紧道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轻颤。

  然后,她耳边听见他嗯了声。

  “是该回去了。”詹铎道。

  袁瑶衣抿紧唇,试到后颈上的手松了,然后,颈侧被他的手指轻点了几下。

  等詹铎站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小小舒了口气,手里开始捡地上的药草。

  来人正是连婶,她是久等袁瑶衣不回去,放心不下便过来寻找。见到詹铎和袁瑶衣在一起,这才放了心。

  从废院里出来,袁瑶衣和连婶走在后面,前头几步的距离是詹铎。

  “娘子与我一起走算怎么回事儿?”连婶无奈笑,眼神示意前面,“你该跟在公子身边。”

  袁瑶衣不语,想起在废院正屋时,总觉得詹铎的行为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就像一个掌控者,抓着她,她像猎物

  她深吸了口气,随便说道:“我适才脚麻,不想走快。”

  连婶道了声原来如此,后往袁瑶衣身边凑近些,压低声音道:“我没想到娘子你进了那间院子,方才在外面好找,这走上门台后,看见正屋有火光,料想着你在里面。”

  “墙根下没找到安神草,公子说院中可能有,就开了院门进去。”袁瑶衣道,“明明是座挺宽敞的院子,也不知怎么就不住人。”

  听她这样说,连婶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手里拽了下她的袖子:“我也是回去后听玉莲说的,那院子啊,原是夫人住过的。”

  夫人?便是詹铎的生母,周氏吗?

  “难怪。”袁瑶衣道声,也就想到詹铎在那儿时的一举一动。

  不过打从入了国公府,她很少听到关于周氏的事儿,好像大家都已将人遗忘。

  其实也正常,毕竟人已经过世十年。

  。

  用过晚膳,袁瑶衣一直待在伙房里。

  她在倒弄那些安神草,手里的剪刀一下下的将根茎剪开。茎叶已经干枯,可以直接用来做药,根则是新鲜的,需要晒干之后才能用。

  “娘子,我来做,”玉莲想将剪刀接过去,“天晚了,你回房吧。”

  袁瑶衣道声不用:“我来就好。”

  说着,往门外看起,正屋的灯都亮着,说明詹铎还没有入睡。

  玉莲拿了根把小凳坐下,把干草叶放进捣药杵,然后一下下的捣着:“这药草叶要稀碎才行吗?”

  “是,”袁瑶衣点头,往那捣药杵看了眼,“碎成粉,可以直接冲水服下,不必熬药那么麻烦。”

  玉莲似懂非懂,却也认真的照做。

  因为之前给连婶做过安神粉,这次做得更加顺手一些。不过终究是药,总得仔细着来,所以做好后,已经戌时过半。

  袁瑶衣将药粉盛在一个拳头大的小罐内,熄了灯从伙房中出来。

  走到天井中,看见正屋灯还亮着,包括东间。

  她看了看手中的小罐,转身朝院门走去。

  “娘子这么晚要去哪儿?”玉莲赶紧追上两步,问道。

  袁瑶衣看人一眼,微微一笑:“我去趟念安堂。”

  “念安堂?”玉莲念叨着这三个字,“可如今这时辰,老夫人该睡下了。”

  “也可能还没睡。”袁瑶衣道,说着跨出了院门。

  詹老夫人的头疾还未完全好,今晚想睡着应当没那么快。往好处想,睡着了更好,没睡着,也算把药送过去。

  见此,玉莲便也跟着一起。

  往念安堂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中间得穿过花园。

  这样的冷夜,外面已经没有人,天幕上的挂着一弯下弦月,清冷寂寥。

  两人走在游廊上,再往前一段便就到了念安堂。

  这时,前头走来两个人,前面的人身形略有摇晃,后面的人赶紧跟上搀扶。

  “娘子,咱们绕路吧。”玉莲唤了声,伸手拽住袁瑶衣。

  袁瑶衣停步,她也发现了前面走来的人是詹钥,瞧那脚步不稳的样子,应当是喝了酒。

  她对玉莲点头,两人折步往回走,想从方才经过的出口下去。

  “你俩站住。”身后,詹钥喊了声。

  袁瑶衣只当没听见,继续拉着玉莲往前走。纪氏母子没一个好的,她可不信詹钥见着她会客气。

  可是很快,那名跟着詹钥的仆从跑上来,伸手拦住了两个女子的去路。

  然后,是詹钥越来越近的声音:“跑什么跑,本公子能吃了你们不成?”

  袁瑶衣回身时,詹钥已经到了几步之外,看那衣冠不整的样子,便知是才从府外玩乐回来。

  而对方也认出了她,脸上露出个怪异的笑:“袁小娘子啊,这么晚要去哪儿呀?府里的路你不熟,我带着的你吧。”

  这话说得轻浮,玉莲开口道了声:“二公子,我们娘子是”

  “闭嘴,”詹钥呵斥一声,“有没有规矩?主子让你开口说话了没有?”

  玉莲是一个婢子,自然惹不得对方。可是又怕他会伤到袁瑶衣,毕竟这位二公子的名声并不好,而且心中一直记恨大公子。

  詹铎脸上得意一笑,便又往前两步,直直盯上袁瑶衣的脸:“大晚上的,他怎舍得让你出屋儿的?要换做我,定然抱”

  “老夫人还在等着我,二公子不要耽误才好。”袁瑶衣不欲听他那些污言秽语,开口打断他。

  鼻间能嗅到他身上的酒臭味儿,胃里一阵翻腾。

  “哟,”詹钥大笑,像是听了多有趣儿的笑话一样,“都搬出老夫人来压我了?你怕是不知道,这个府里做主的是我娘!”

  说着,竟然直接伸手想去抓袁瑶衣的手臂。

  袁瑶衣一个侧身,轻巧躲过,而后更加清亮的嗓子,道:“二公子莫要胡闹,我是大公子院儿里的人。”

  那一旁的小厮也怕闹出事儿来,伸手去扶詹钥,嘴中劝着:“天冷,小的扶公子回去。”

  “滚!”詹钥一把推开小厮,接着又伸手过去想抓袁瑶衣,“我就把你带回去,你好好伺候”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整个廊下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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