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瑶衣手还擎在那儿,扇出去的力道太大,手掌立时有了火辣辣的疼感。

  詹钥直接被扇懵,捂着自己的一边腮帮子,面上狰狞:“你敢打我?”

  “你休要无理。”袁瑶衣往后一退,接着转身便跑。

  那詹钥其肯罢休,抬起步子便追。

  袁瑶衣从游廊跑出去,才下阶子两步,便停了下来,面前几步的地方正站在一道身影,边上一位老仆给打着灯笼。

  她低头站在那儿,身形单薄。

  而后面追来的詹钥,口中污言秽语骂着,跌跌撞撞从游廊上下来:“叫你跑,看我怎么收拾”

  “混账!”黑夜中,一声重重的呵斥。

  詹钥的手才伸到一半,闻声浑身抖了下,遂眯着眼往前面看去:“父,父亲”

  站在廊外的正是邺国公詹韶康,他从书房出来,正准备去妾侍房里安寝。谁知道才经过这里,便听到这般的吵嚷声。

  他看起来气得不轻,厉声道:“行为无状,成何体统!”

  “是,是她,”詹钥指着袁瑶衣,“她冲撞我,对我无理,我是教训她。”

  面对他的恶人先告状,袁瑶衣只是低着头,小声道:“奴婢是去给老夫人送药,然而二公子硬是拦着不让走。”

  适才在游廊时,她就看到了这边移动的灯笼,而这条路去往的地方只有一个,便是褚姨娘的院子,如此便能猜出可能是詹韶康。所以,她故意大了声音,见灯笼停下,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说着,她把手里的小罐子往前托起,让詹韶康看清楚。

  “什么药?”詹韶康问,声音沉沉的,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用来安睡的,”袁瑶衣回道,“老夫人因为头疾睡不着,用这个便会安稳睡着。”

  “父亲,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詹钥大声道,但是父亲面前,他到底不敢放肆。

  詹韶康瞅了眼儿子,又看去袁瑶衣:“你是老夫人院儿里的?”

  “回国公,奴婢是德琉院的,”袁瑶衣回道,因为跑得太急而声音微颤,“叫袁瑶衣。”

  此时,玉莲也跑了过来,对詹韶康行礼:“国公爷,娘子是大公子从闳州带回来的。”

  詹韶康当然知道袁瑶衣,只是从来没见过。如今,第一次见,竟是这样荒唐的场面。

  本来,要是个普通奴婢也就罢了,偏偏是大儿子房里的侍婢。而这个不争气的二儿子,进这样直接追着这女子跑,这要传出去,他的脸真是丢光了。

  况且,詹铎如今深受官家赏识,已经官至三品,詹钥不想着做好关系,反而欺负詹铎的女人

  这一层,他不免就会往挣世子之位上想。

  “国公爷若是不信,可叫念安堂尤嬷嬷来,她会为我作证。”袁瑶衣道。

  她知道,詹韶康肯定偏向自己儿子,不想罚詹铎。所以,她搬出詹老夫人。自己去送药,只需稍稍一提,这件事便会才被老夫人知道。

  “行了,”詹韶康皱眉,对身边老仆道,“带二公子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话,谁都不准让他出来。”

  詹钥一听,满脸不可置信:“父亲,你不是说真的吧?我不去跪祠堂。”

  明明是他被打了一巴掌,怎么还要被罚,那女子则毫发未伤?

  袁瑶衣则不想再留在这儿,对着詹韶康弯腰:“奴婢去给老夫人送药了,再晚怕是人会休息下。”

  詹韶康瞅她一眼,今晚的事儿确实不关着女子的事。心里庆幸自己走了这边,要不然还不知道詹钥能作出什么事来。

  “去吧。”他道声。

  袁瑶衣回神,带着玉莲一起重新走回游廊上。

  相比她,玉莲吓得脸都变了色,嘴唇抖着:“吓死我了。”

  到了念安堂,尤嬷嬷将药罐送去了屋里,袁瑶衣没有进正屋,等在外面的檐下。

  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招呼她,一旁的玉莲很是不解,几次往屋里看。

  “老夫人不叫娘子进屋吗?”

  袁瑶衣面色平静:“应当是不方便,在这里等着一样,左右药送到了,待一会儿出来人,咱们说一声就回去。”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老夫人定然知道了詹钥刚才的荒唐,怕是不知在盘算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尤嬷嬷从屋里出来:“老夫人喝了娘子给的药,现在已经休息了。这厢,我送娘子回德琉院吧。”

  袁瑶衣道声好:“有劳嬷嬷了。”

  从念安堂出来,沿着刚才的游廊往回走。

  尤嬷嬷回头看眼跟在后面的玉莲,回来小声问袁瑶衣:“袁娘子,你是不是有所求?”

第37章

  “嬷嬷,”袁瑶衣轻迈着步子,脸庞微微垂下看着前路,“今晚的事,我是不是闯祸了?”

  她指的便是碰上詹钥,虽然她是脱身了,对方也得了教训。可是任谁都知道,纪氏必然会记下这事儿。

  尤嬷嬷看她,轻叹了声:“我听说了,这事儿不怪你。你也是惦记老夫人,才这么晚过来。”

  她不好评价詹钥,再怎么说那也是府中的二公子,便也只能劝说两声。

  袁瑶衣抿抿唇:“我知道了。”

  尤嬷嬷见她不回自己刚才问的,是否有所求,心中一叹。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被主子磋磨是常事儿,就拿二公子詹钥来说,屋里已经好些个女子,可还在府中到处招惹,因为有纪氏护着,有些人是敢怒不敢言。

  今晚,袁瑶衣是幸亏遇上詹韶康,否则事情一定会闹大开。

  “瑶衣,这件事已经压下来了,你回去后,就莫要与大公子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嬷嬷道,边有意看着袁瑶衣的脸色。

  袁瑶衣胸口一堵,遂点下头:“知道。”

  其实早就猜到了,念安堂时,詹老夫人并未叫她进屋,且等了那么久,必然是知道了詹钥的荒唐。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但是詹钥是府里公子,老夫人还是会偏向自己的孙子。

  见她这般安静顺从,尤嬷嬷心中怜悯:“如今大公子朝堂得意,又是临近年关,府里平顺点儿好。”

  “瑶衣省的,谢嬷嬷提醒。”袁瑶衣道声谢,给了人感激一笑。

  “我又没说什么,”尤嬷嬷忙道,身形往袁瑶衣一靠,“娘子记住,年前,大公子是要被册封世子的。”

  她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袁瑶衣点头,不去多问。

  简单一想,接下来邺国公府会很忙,除了即将到来的年节,还有詹铎的册封礼,然后是议亲,待到明年二月,世子夫人娶进门。

  对于她这样安静,尤嬷嬷问:“娘子想知道什么,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袁瑶衣脚步一缓,抬眼看着对方:“嬷嬷,其实瑶衣并不适合这国公府吧?”

  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尤嬷嬷眼中微微一诧,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确确实实,谁也没想到,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与詹铎生出荒唐的联系。

  “娘子是担心以后?”她问,其实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什么。

  “嗯,”袁瑶衣点头,算是承认,“我什么都不会,更不知道这高门中的规矩。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麻烦就会自动找上。”

  比如纪氏,比如詹钥。

  当初所有人觉得她攀上了富贵高门,可她宁愿选择简单平静的普通人生活。

  “我也不知该怎么给你解释,”尤嬷嬷无奈一笑,“只能说大公子出色,他身旁的你,自然也会受到关注。这些话对我说说就得了,难不成咱们还能离了这国公府?”

  袁瑶衣没再说话,却觉得尤嬷嬷的有些话很对。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眼看前方已经是德琉院。

  “嬷嬷回去吧,我这边已经到了。”袁瑶衣冲人笑笑,面上恬淡安静。

  尤嬷嬷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早上用饭前娘子有空,便去念安堂走一走,我觉得给老夫人按摩头,还是得你的手法才行。”

  “嗯,”袁瑶衣连忙应下,“有空的,我会去,谢谢嬷嬷。”

  边说着,她边朝对方作了一福。心中何其明白,这是人家给了她一条路。

  府中看似是纪氏掌管,但是大事上明明还在詹老夫人手中,就拿詹铎受封世子这件事,根本没人知道。所以,她如果好好帮老人家医治头疾,万一就会得到一个恩赏

  她出不去府门,只能就着眼前这几个人想办法,用自己的手艺本事换恩赏,也算公平。

  “娘子越这样,越让人觉得心疼。”尤嬷嬷双手过去,将人扶起。

  她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做了一辈子的奴婢,有时候自己都觉得麻木了。想一想,大概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曾想过离开这高墙内,过普通的日子。

  简单话了两句,袁瑶衣目送尤嬷嬷离开。

  虽然晚上生了些意外之事,她在念安堂外也站了些时候,可是如今却收获了意外的结果。

  由此,心境轻松了些。

  和玉莲一起进了院中,守门的婆子便将院门下了闩。

  袁瑶衣朝正屋走去,发现东间的灯已经熄了,证明詹铎已经睡下。

  她轻着动作进了正间,然后回到自己的西间,吹熄了灯后,坐在自己的床边。

  接着,外间的灯也被婆子熄了,只听见一声关门响,整个正屋陷入安静。

  黑暗中,袁瑶衣解着自己的衣服,床前,是透过窗纸进来的浅淡月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回到院子时,她看见东间的灯火熄了,心中竟是生出一阵松快。

  。

  还有十多天便是年节,除了天寒之外,也渐渐地让人感受到了即将过年的氛围。

  大清早起来,袁瑶衣便看见几个婢子聚在一起,讨论着年节的新衣,又说哪处院子送了什么东西,主子给下人什么打赏。

  可能日复一日都是枯燥生活,近在眼前的年节成了她们的一点儿期待。

  袁瑶衣也有期待,便是今日詹铎说带她出去。至于去哪儿他没说,只说当初答应她帮着找姨母,他所说的简单办法。

  他一直很忙,年底更甚,难得今儿抽出一日来。

  所以她也早早准备,然后沿着上次的边门出去,那儿,家仆已经将门打开。

  她走出边门,便是那条巷子,走出去到了宽街,上次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不由,她往大门处看了眼,距离阿兄来那日已经过去七八日,想必现在人已经回到书院。

  这样算算,或者年前就能收到阿兄的来信。

  这时,马车的窗帘掀开,露出男人一张俊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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