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鲨手
等孟婧一走,阿绵就与周围的客人交头接耳,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洲城里的大事?说是在选禁军!”
大多数人对此一无所知,少有几个消息灵通的想了想,“是了,那阵仗确实大。”
“要考校什么?”
“小娘子问这些做什么?”
阿绵说:“我要写话本子。”
“原来如此。听说是要考骑射、会不会用刀之类的兵器……嗯,对体形也有考量,要‘琵琶腿,车轴身’……”说着说着,那人的语气暗哑了起来。
“琵琶腿”是腿部肌肉发达,极具力量感的一种腿型,是角力士那样,粗粗短短的腿,如此下盘才能够稳。
阿绵觉得孟驰坚不符合这一标准,他是“螳螂腿”,腿部也有肌肉线条,但很修长。
这样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开心心的吃起茶点来了。
然而茶馆里的这帮人,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
“真要是能做个王爷的护卫也好,俗话说跟对了主子,连带着鸡犬也能升天!”
“你可别想了,就你这肚子!哈哈哈!”
“想想怎么了,你还别说,如果成了亲卫……”
阿绵左听右听,都不觉得去别人府上做个仆人——好吧,哪怕是个很有权势的仆人,有什么好的。
还要动不动就跪这个、跪那个的。
她吃完点心,喝了些茶,觉得有些累了。
正好孟婧匆匆忙忙跑回来,见阿绵乖乖的依旧坐在茶馆,大松一口气,“今日讲了什么故事?”
“没什么新鲜的,我们回家去吧。”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很快就到了第七日。
一大早,阿绵站在院子里团团指挥:“桌椅板凳全归位,小婧你仔细着慢点,别把凳子腿拖坏了。”
小婧哀嚎:“昨天不该在书房吃饭的,移这么老些,我哥眼睛可毒了,差一寸他都能看出来!”
“那昨天你也赞同的,这不难得能在书房煮锅子?王婶,如何了?”
王婶短短几日她就很喜欢这个让家里总是很热闹的小娘子了,不像她自个家里,饭桌上比较沉闷。
“碗筷锅灶是日日都洗好了的……”
阿绵摇头晃脑,“要将所有酱料罐子按从小到大排,小勺子都排成往右手边,也就是吃饭的手这边。”
“我是说呢,一进你家厨房就发现,筷子都得排队!”
孟婧说:“阿绵,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她从窗外往里看了一眼,阿绵的被子没叠、衣裳堆在椅子上,连帕子都丢在洗手的盆子里。
阿绵说:“我等会就收拾,我们先把外围打扫好才行,否则他一进家门就露馅了。”
“哎呦——臭死啦!”孟婧偷懒,三日没有打扫鸡窝,捏着鼻子怪叫。
“中午之前,他定是回不来的。我们还有时间!”
大家紧赶慢赶,终于将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乍一看很利索整洁。
可是过了中午,在村口迟迟没看到孟驰坚的身影。
“笨,这么热的天,怎么会顶着日头赶路呢?肯定要再过两个时辰。”阿绵就晒了一会儿,脸蛋就红扑扑的。
因此她没法去村口等着,派出小婧通风报信。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太阳渐渐从西边落下。
孟婧从一个时辰去村口看一次,逐渐变成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跑去看一次,最后她决定守在村口,看到人回来了再回去。
否则她似乎没有办法面对阿绵见到她跑回家后,总是欣喜过后又失望的脸。
可是等到月亮都出来了,小婧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回家吃晚食了,可能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孟婧瞥了眼阿绵的神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吃过饭,王婶照旧是在小婧的房间打地铺(阿绵说房间里有人她睡不好),嘀咕道:“阿绵没事吧?”
小婧思索了下,“晚上吃了一碗半的饭,应该没事。”
夜黑风高,小院的门闩上发出轻微的动静。
孟驰坚蹑手蹑脚推开木门,闪身直奔进熟悉的屋子。
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着的、面容清秀的小人儿,睫毛湿漉漉的三根两根黏在一起,枕头上一片泪痕,怀中还抱着一件藏青色的、宽大的外袍。
下一秒,有什么锐器破风直逼他的面门而来!
第156章 豆花摊篇(二十三)
孟驰坚伸手一挡,发现又是火钳,震得他左臂微微发麻。
“是你啊。”阿绵不好意思地爬起身,揉了揉眼睛,“我听到外面院子里有动静……”
刚刚她差点吓死了,半夜听到院门那处有动静,那盗匪还直奔她这屋而来。
屋里可还放着一些碎银子!
“这几日都是这样睡觉的?”
孟驰坚将人抱在怀里,阿绵也不像之前那样嚷嚷着“好热好热”的要跑掉了。
“嗯,我把火钳放在枕头下面。”她答非所问,握住他的左胳膊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怎么又把你打了,会不会是做梦呢?”
孟驰坚一路奔波,总算能见到阿绵,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阿绵的背脊,埋在她的颈窝之中,竟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石壕村里夫妻别,
泪比长生殿上多。
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在世间流传,可谁能知晓,乡野间竟有一对寻常夫妻,会比那样的故事还要刻骨铭心呢。
“要防身的话,得用菜刀。”孟驰坚的声音哑哑的。
阿绵原本伤心得哇啦哇啦的,一直睡不着,在掉眼泪。现在她专心致志地用两只手玩着孟驰坚的耳朵,试图将其捏成种种形状,“那样会把人砍伤的。”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选用铁钳做武器的缘故。
第一回 遇到她在城里,还以为她下手没有分寸,换作砍刀也会乱挥。其实阿绵从来只是想保护自己,根本没有半分要害人的心思。哪怕是她心中的盗匪,她恐怕也没法下得去杀手。
“嗯,所以我就回来了。京城有什么好护卫的,要护卫也是护卫我家小娘子。”孟驰坚悄悄将别在腰后的、隐隐还带有血迹的匕首解下,悄悄用脚踢到床榻下。
他抬起脸,把阿绵捉住密不透风般地亲吻了遍,亲完后阿绵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孟驰坚等她咬完,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晚回来么?”
阿绵摇头。
“跟我来。”
两人悄悄离开房间,孟驰坚推开院门,只见门口居然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面盖着一块很破的旧布,乍一会觉得里面就是装了一些粮食、农户的锅碗瓢盆之类的家当。
他将马车牵进院子里,将大门关上,这才掀开那层破布——
里面是一个个摆放整齐的黄花梨木的箱子,足足有六个!
“莫大夫现在在洲城,我与她见过一面。她知道你怀宝宝了,特意准备了不少礼,还借了马给我,我明日把马还回她家里就好。她还说下个月会回咱们城里。哦,我没通过考校,不过此前认识的弟兄们,也趁这个机会送了些东西,还有我买的东西,我全都放在箱子里了。”
孟驰坚说得轻描淡写——
其实他是考校中的最后一名,在指挥使面前洋相百出。
什么考校骑射的时候差点没从马背上滚下去,什么挥舞刀剑的时候差点误伤自己,什么举不起两石的粮食……在孟驰坚的衬托下,其余人只是平常发挥,就已经显得是一副可用之才的样子了。
李兄第一天晚上还恨铁不成钢,渐渐的也心中思量,毕竟这些年孟驰坚年龄渐长又在家务农,恐怕早就懈怠,自然不是当年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兵士了。
后来孟驰坚一出场,就引来哄堂大笑,偏偏孟驰坚一本正经,还拼命拉着考官求情,“要不再让我试一次?我这次一定行!”
“你啊,块头大,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回家去吧!”
于是孟驰坚就光荣的没被选上,在洲城中采购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被有心之人注意到了,半路上想劫道。孟驰坚刺伤了其中一个,见他们逃走,又绕了一天的路,这才掐好了时间,不引人注目的在深夜回家了。
“你先看,我去厨房弄点吃的,路菜和饼全吃光了。”
阿绵打开一个箱子,两眼放光:“给你留了饭的,就是凉了。”她的全部心思都在眼前箱子里了,这一箱里全是很好的衣裳料子。
大多是绸缎的,颜色很素净,里面还有一张礼单,这些是莫御医送的。
阿绵的衣裳经过几次身型上的变化,原来长高长大就改过两回,现在怀了宝宝,许多衣裳暂时也穿不下了。而且总在旧衣上不断增添布料,现在连改都不好改了呢。
更让人惊喜的,是除了布料以外,还有三条很古怪的裙子。
和时下的裙子样式不一样,是一个直筒上面连接着两根细细的绳子,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但是阿绵脑海中莫名冒出了“吊带裙”三字。
她回屋换上这条淡青色的裙子,虽然露出胳膊的感觉有点羞赧,但一下就感觉到了种种好处:一是很清爽凉快;二是看不大出来她怀着宝宝,做各种动作也很方便。
阿绵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条裙子。
不过也有一个让她很不解的设计,就是这条裙子在胸前多加了两块荷叶边的布料,就好像反着的口袋那样,但是装不了任何东西,不知有什么用处。
不过看着还挺好看的,也不用再穿小衫。
另外两条裙子款式相仿,只是一件是中袖的裙子,一件是长袖的裙子,这两件脸皮厚点的小娘子还是能穿出门的。
“真奇怪,为何胸前都要多加一片布呢?”阿绵冥思苦想,“就算该遮起来,也该遮着胳膊和脚?哎呀!我怎么忘了,莫大夫在她的小学堂上说过,在她看来胸部才是‘隐私部位’……”
“阿绵,你也一块儿吃点,我煮了面条,有个箱子里全装着晒干的海货。”
孟驰坚跨出厨房,一下怔在原地。
月光洒在阿绵的身上,她的胳膊犹如白玉一般温润细腻。淡青色衬得她有种清新而温柔的气质,黑发披散着垂在脸侧,透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