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73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应大人不顾脏污泥泞,弯腰去扶衣衫破烂的流民,官民亲近,总也是让人高兴的事,来福揣着手看了一会儿,走到马车旁,轻声说,“应大人既然也准备了香炉金纸,待那位定还是有感情的,可要安排方先生与应大人接触。”

  远处那绛色官服的男子正仔细询问房屋坍塌的情况,耐心细致,宋怜并未立时作答,她见过替百姓着想的郡守令是什么模样,应章做得越多,她反而越谨慎。

  她看过广汉的州志,这已是三年来第三次暴雨后发山水了,城西三县受灾情况不同,损毁两天七十余倾,若换做是陆宴,哪怕不通水纹工事,也必招募工曹匠人,从根本上解决涝灾水患。

  广汉周边简阳、邛崃、彭山三郡山匪流寇横行,按理说应章总领五千兵马,且同时掌有粮仓、兵马实权,拿下三郡绰绰有余,怎会放任不管呢。

  广汉的百姓因受郡守令庇佑,无不感恩戴德,其余三郡怨声载道,无不殷羡广汉的臣民。

  她本有十成的把握,确定应章会奉李珣为新主,只在广汉待得越久,越觉似有一团迷雾笼罩其中,不查清楚,便不放心暴露李珣的身份。

  她分别在城西、城东,以不同人的名义开了两家镖局,招募镖师两百余人,只毕竟不是兵,动作起来多有掣肘,始终还是需要借由官府的名义,才能招兵买马。

  宋怜往斜对面酒肆看了一眼,想了想,低声吩咐来福,“你先回去,让萧郎君唤上相熟的同窗,一道来正阳街,帮着府兵重建屋舍。”

  来福应了一声,先驾着马车回去,留老丁在街边暗处守着。

  宋怜带着幕离,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进了酒肆,在离那青年不远不近的胡桌前坐下来。

  酒肆里再无客人,只四十岁上下的掌事娘子正抹桌,眼睛望着外头,抟走宋怜搁在案桌上的银钱,眼睛还望着外头,“咱们有郡守令大人,老妇才能和老伴儿开茶肆,夫人您才能坐在这儿歇脚看茶呢。”

  宋怜笑笑,跟着一道夸了,“是的哦,要是郡守令能把护城河修一修,以后也不能淹大水了,我家里有两间铺子,就在正阳街尽头,今儿也遭了殃。”

  便听旁侧一声冷笑,“云夫人经营云氏布庄,米行,手握两大镖局,何等的富贵,岂会在意区区两间小铺子,只不过,夫人有钱请得起镖师,可护不住镖师的命,硬要护,夫人的命也休矣。”

  宋怜心里微惊,镖局的事她虽没有刻意周旋隐蔽,真要查,却也要废一番功夫,此人一语道出,隔着幕离认出她来,想必特意查过。

  掌事娘子目光惊异地看来,上下打量,宋怜起身道,“大人想是吃酒醉疯了,胡乱排揎什么,酒醉似疯狗胡乱攀咬人,不

  如到后街七碗茶肆醒醒神,民妇告退了。”

  这司直无权无势,加之口上不留德,极难相处,寻常小吏也常给他挂落,偏他一身官服,洗得半旧半白,也不肯脱下来,腰间佩戴金銮殿上先帝赐予的福袋,每日招摇过市,越发遭人厌弃,掌事娘子鄙薄得很,啐了一口,倒笑脸送着宋怜出了门,连声寒暄。

  宋怜沿着正阳街往西走,闲逛了两刻钟,待后头探视的目光散了,折进小巷,去了七碗茶肆,到时见得那周司直立在堂前看画,心底略松,一时便想得多了。

  茶铺掌事将人引上二楼,宋怜先施行一礼,“方才无状,还请先生海涵。”

  周弋并不虚礼寒暄,直言道,“能在四月里做起这些生意,稳得住两镖局的镖师,夫人必是有些城府的,若有胆魄,不如借周某一身常服,随周某走一趟,给夫人看些东西,夫人自然知晓原委了。”

  此人害她,并没有多大益处,宋怜应声,去后院换了身暗灰色衣袍,同样做男子装束,跟着他在夜昧不明的巷道里穿行,折转六七道,方才停在一处暗贫坊的矮屋前。

  再繁华丰饶的郡县,总也都会有泥屋草棚的坊集角落,地面脏污不堪,人们衣衫褴褛,纵是食能果腹,也只将将活着,冬日里甚至穿不上一双布鞋,宋怜了解江淮,也走过江淮十六县,至少拿最贫穷的人来相比,陆宴治下的百姓,也好上太多。

  尚未进去,已是一股血腥气,腐朽摇晃的木门推开,血腥味扑鼻,一眼看得见头的暗屋里躺了三个人,一人残缺了腿,杵着拐护着身后一名六七岁小女孩,右侧木板床上躺着的男子昏迷不醒,还有一人稍年轻些,歪坐在地上,看得出治过伤,敷过药,却因身重数箭,通身是血。

  观其体型,手上的茧,三人皆是辛苦劳作的农人,若非出了大事,又何必身受重伤,躲藏在这些地方。

  宋怜心底翻起涛浪,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周弋走去右侧,在灶膛前蹲下,探手进去摸拿,将东西递到宋怜面前。

  血渍透出脏污的白布,接在手中仿佛有千斤重,宋怜打开来,是两份状告血书,邛崃、简阳百姓状告广汉兵马,伪作山匪,劫掠粮食,烧杀邛崃、简阳两地数百人,请青天大人做主,救一救三郡百姓。

  两份血书字迹颜色深浅不一,想是送来的时间不同,显然这两份血书非但没有送进应章手里,还为他们带来了杀身之祸。

  宋怜心底震骇,前后沉思着,倘若这应章当真是道貌岸然的山中狼,这几月她周旋生意时查不出端倪,这般家财,恐怕亦是对方眼底的羊羔,养肥之日,便是宰杀之时。

  这位司直大人,无疑是极为聪慧的,应章沽名钓誉,他周弋明面上越是冒犯他,这颗脑袋越能留存得久,左右无权、无势,无兵无粮,人人厌弃,能翻起什么涛浪。

  女子清丽的面容始终沉静,哪怕见了这满屋血腥,神情也并无多少变化。

  周弋惊疑女子心性,却又因世势愤懑不平,天下辛勤劳作的,只能任人鱼肉宰割,或有些能力的,却熟视无睹,只顾利计,他五内俱焚,甩袖道,“夫人若以家资投诚那画皮狗,倒可以商途亨通,做那助纣为虐的鹰爪走狗,欲要我周弋和这几位相老的人头去献媚,也大可来取。”

  宋怜环顾一周,各州驻军里,司直一职事关重大,从来都由天子钦点,他要招兵,应章不能拦着,也不会拦,但要真正掌握广汉,乃至蜀地三郡,应章不能留,也不能是现在的名声。

  周弋抱臂看着她,冷笑不止,“夫人当真动了意,也别高兴得太早,昨日我已修书两封,分送往北疆同江淮,高兰玠与陆祁阊,二人虽是乱臣贼子,比应章之流,倒还上乘三分,应章不给三郡百姓留活路,两位奸臣必不会坐视不理,夫人当走狗,也必不会有好下场。”

  宋怜看他一眼,温声道,“需得先将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他们的伤势严重,待在这里,恐怕活不了几日。”

第87章 一丝一毫容不得。

  恒州暴雪连下五日,积起一尺多厚,屋舍瓦檐白茫茫一片,寂静冷谧,上将军府后宅却是欢欣纷乱的。

  女君院里铲了雪,六七株腊梅依墙盛开,屋里地龙烧得旺,窗大开着,凛冬的雪天也透出热闹红火,婢子们捧着托盘,数十种华贵衣裙钗饰映着窗外的雪光,璀璨夺目。

  几位已出了嫁的女君围着小妹,指点妆发衣裳,长姐沐菲正了正小妹发间粉珊瑚腊梅鎏金步摇,望着镜子抿唇笑,“珊瑚十分衬人,蓁蓁生得粉面桃腮,带上它越见地娇憨可爱,世子见了,定也会喜欢的。”

  大红色裘袍系在肩头,白色茸裘簇拥着花瓣般的容颜,镜中女子顾盼神飞,微圆的眸里有憧憬欢欣,也有羞涩忐忑。

  沐蓁是刘府年纪最小的女君,上头两个兄长两个姊姊,皆年长她十数岁,她自小受着宠爱长大,加上性子天真软善,府里阿爷阿翁,爹娘叔伯,族里兄弟姊妹无不爱护迁就她,在这世上只除了星星月亮不能得,便再没有不顺心的。

  她生就大方爽直的性子,心悦定北王,央求得父亲帮她,父亲也做到了。

  三日前二弟往定北王府递了帖子,请世子上元节出府游玩,收到了定北王府回帖,高世子应下了二弟邀约,今日正是上元节,将军府车马已经备好,酉时正便出发。

  名义上是赏花,实则父亲已经提过婚事,世子也应下了,小妹出府游玩,借着二弟的名义,便没有太多避讳了。

  脸颊浮起热,镜中女孩的容颜越加桃红动人,沐蓁听得阿姐们的调侃,恼得跺脚,脸却越发红了,呼呼两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起身到窗边望了望,见扫过的庭院不一会儿又被大雪覆上厚厚一层,不由忐忑懊恼。

  往年上元节,西郊清河的水都可以垂钓啦,偏今年雪这般大,万一天气太冷雪太厚,世子差人来信说不来,亦或是改日……

  沐蓁回头看了看博物架上铜花滴漏,申时,再过三刻钟便到约定的时间了。

  一时觉得时间漫长,一时又觉时间仓促。

  便又去镜前,看镜子里的人。

  小妹但凡有了心事,是绝藏不住的,沐菲掩唇笑,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好了好了,定北王一言九鼎,怎会爽约。”

  沐菲是父母亲定下的亲事,成亲前只远远见过一面,不知其人如何,便也谈不上什么纷乱绮思,羡慕小妹得长辈恩宠,心悦定北王那般的人物,也如愿以偿了。

  沐菲自然也盼妹妹好,仔细帮妹妹看着妆容,细细叮嘱些出行时要注意的言行举止,直至外头有通传说将军来了。

  几人忙迎出屋来,埋头见礼,“父亲安。”

  刘同只停在院里,见了这般阵仗,轻叱了一声,“像什么样子——”

  沐蓁忙上前,挽住爹爹手腕,又示意阿姊和婢女们赶快回去,见爹爹没有发大火,才小声道,“是不知道世子喜欢什么,阿姊们帮我参详嘛。”

  “女儿家总归该矜持些,成什么体统。”

  刘同让她站好,心里也没底,女儿天真娇憨,在自己家里自然千好万好,只他对前头那位逝世了的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不及女儿爱娇可人,又擅施谋用智,手段果决不乏狠辣,女子生成这样,思来不免令人后背发寒,但也正因为才智过人,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主公再娶,也不知会不会对女儿这样的上心。

  刘同自然希望一切顺利,不放心地来回踱步,“你这次是当真胡闹了,郑州遇袭的事,没有为父插手,世子和二公子也绝不会有事,说锦上添花都勉强,为父厚着脸皮为你争取婚事,世子答应了,不过因为承为父的情,你偏要节外生枝,弄出些闲事来。”

  沐蓁嘟了嘟嘴,偎靠去父亲旁边,“母亲从小请了先

  生,教授女儿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女儿也不差呀,女儿相信,相处半年,世子定不会后悔的,父亲带兵打仗,从来不是奔着败仗去的,蓁蓁是爹爹的女儿,连这点志气也没有么?”

  刘同摇头,“眼下北疆虽不及年前,但定北王数次绝处逢生,恰好说明其必是天下之主,定北王复起不过两月,其余诸侯王莫敢轻动,天下之明主,非定北王莫属,为父老了,主公麾下谋臣良将无数……”

  见女儿眼睛里满是倾慕,天真无知不知他话里的份量,刘同神情严肃,“玩闹归玩闹,不管得不得世子喜欢,你都必须嫁进定北王府,好好同世子相处,切不可同在家一样,胡乱使性子了。”

  沐蓁虽觉素来慈和宠溺的父亲有些陌生,却因惦记着会面,顾不上其它,连声应下。

  刘同又唤来二子刘博叮嘱一番,酉时一到,兄妹二人辞别父亲出门,到了长平街,兄长去迎世子,沐蓁在和桥上等着。

  花灯掩映屋檐素白,片片雪花飘落,行人旅客欢声笑语,立于河桥上,远远看去,便是一幅天宫绘景的画卷。

  沐蓁无心欣赏,只小心撑着伞,一时庆幸用了上乘脂粉,纵有雪花飘到脸上,也不打紧。

  河桥那头男子于雪下缓步而来,纵是一身简单的玄色衣袍,人群里亦是最拔群的,沐蓁心脏砰砰砰跳得快极,一时失了神,听得二兄说话声,才醒过神急忙行礼,脸已让廊下花灯映照得通红。

  刘博虽也在军中领着武将职,见了主公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发憷,沉闷的性子越发憋不出话来,磕绊留下一句家妹劳烦主公照料,匆匆行礼告退了。

  沐蓁怪兄长言行不得体,将手里的竹伞递了过去,敛声屏息,“世子遮一遮罢。”

  高邵综未去接伞,温声道,“雪势小了些,雪中漫步,倒有意趣,女君不必理会高某,今日想去哪里游玩,某自当作陪。”

  态度温和,竟叫她堆积数日的紧张悄悄舒展了。

  沐蓁心跳雷动,自己也收了伞,并不敢往身侧偷看,只兀自压着过于轻快的脚步。

  世子的声音她是听过的,原先似古玉落井般清贵冷冽,虽显得冷淡,却说不出的好听,这次回来后,嗓音完全变了,低沉沉冽,带着些粗砂的砂砾,深沉冷硬,虽然像磁石一样,是另外的气度,但若只听音,便完全不是原先的国公世子了。

  几个月前世子回府,她心里挂心,暗地里央求过随令张路,侍卫长虞劲,他们待她都十分尊敬热情,她问,也就答了。

  是在大火里伤了嗓子,听虞劲说那大火铺天盖地,两人连同几个护卫虽是侥幸从溶洞里逃出生天,却是叫烟熏坏了嗓子,听说还在用药,要恢复至先前,不知何年何月。

  乍一听声音,竟是与王府参将季朝极为相似,只是季朝说话她听着就一般。

  世子的嗓音似有云砂流过她耳,叫她耳垂发热,大约迁就她的步伐,他走得并不快,沐蓁拢在风袍里的手捂在心口,左右看着,第一次觉得上元节这般好玩好看,街上摊铺摆放的小物件,也个个都好有趣。

  身侧男子俊美的面容上并无严苛冷厉,始终波澜不惊,周围行人虽不识得他,却都不由自主绕开了距离视线,沐蓁心底亦有些畏怕,但将来她要做他的妻,怎能惧怕,便握了握裙幅,先跑上前,停在一个糖人摊贩前,“……公子快来看,这糖人好有趣哦。”

  高邵综拾步过去,“喜欢便买,差人送回府。”

  沐蓁心底欢欣雀跃,脸上露出红晕,“快看这个小老虎,像真的一样——”

  摆摊的是个老者,收了手里的捶攮,局促地连连保证是祖传的手艺,想要什么都能捏,见那高大伟岸的男子盯着木摊上一处糖人,神情平静看不出深浅,可莫名叫人害怕,一时连呼吸也不敢了。

  沐蓁也察觉到了,往那糖人看去,周遭翻涌的寒意却顷时消退,身侧男子取出银钱,“劳烦老先生为这位女君包好。”

  另将一笔银钱安置在摊前,取走了摊铺右侧放着的糖人。

  折身离开。

  雪光白寒,冷不过他眸底的寒意。

  沐蓁本是高兴地看着那糖虎,怔了怔追上前去,方才她匆匆看过一眼,那糖人分明捏的是名女子。

  怎会买了女子像……

  沐蓁追上前,止住脚步,雪花扑簌簌里,那身影脚步未停,只负在身后握着糖人的手指收紧,不过顷刻,糖人碎裂成碎末,散进雪地里,与泥融在一起。

  看样子是厌恶痛恨的。

  他步伐平稳,不见父兄说的杀伐酷厉,气度反而平和深远,只他大概忘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也忘了今日是上元节,与周遭热闹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沐蓁追了两步,停下,前头男子并没有察觉,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摇摇头收起心底的失落,折回去了糖人摊前,褪下腕上的玉镯,“还能照着先前那糖人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么,能的话,这就是您的了。”

  那玉镯晶莹玉润,旁边摊贩都艳羡不已,老伯倒不肯收,“里头是面粉,不值当什么钱,先前那位公子多多给了,老者再团一个便是。”

  沐蓁往前看,那挺拔的背影已不见了踪影,街市上人来人往,唯她一人形单影只,沐蓁往前两步,又停下,等拿到糖人,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心脏愕地被攥住。

  那平津侯夫人的名声,天下谁人不闻,她又怎会不好奇,早前便寻见过的人买过画像,那般清丽温婉的美人儿,见一面便忘不了,可这糖人虽精巧,却只得眉眼一二分相似,竟是恨到这般地步么?

  一丝一毫与之相关也容不得。

  她摇摇头飞快甩去胡思乱想,快步追上去,前头有斥候正禀报消息,她便安静地远远候着,不管如何,既是已经亡故的人,她心底敬重着便是,只看着那寒山似的身影,也不敢开口问宋姐姐的事了。

  南营斥候令严安头埋得很低,“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周遭空气凝结了一般,又冷又沉,直令人身体发寒,喘不上气来,半响方才听得上首平淡的声音传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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