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苑其灵
“明日再来,可好?”
宋濯温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软哄,与上次略带警告的语气既然不同。
似是怕她还会不安,他说罢,又将声音缓缓压低,补了一句,“待明日,我拿女子图鉴来教你。”
“穴位还分男女吗?”柳惜瑶觉得奇怪。
宋濯点了点头,帮她将额前一缕青丝轻轻别致耳后,在收手时,似刻意抚了一下她那微肿的耳珠,“不论男女,便是人与人之间也还会皆有不同,此图只是教至大致,具体还要上手才知。”
“这样啊,可我男子的还未学完,便要开始学女子的吗?”柳惜瑶还是觉得何处不对。
“无妨的。”宋濯敛眸不再看她,似怕再看下去,便又要做些什么,“你这两日受了惊,明日学时可让你也……舒适放松一些……”
说罢,他朝她摆了摆手,再次让她先行回去。
柳惜瑶知道话已至此,已是没法再赖下去,只得乖巧应是,起身要穿衣时,却倏然在他颊边轻啄了一下,这才作罢。
待柳惜瑶彻底走远,宋濯才将那薄毯拿开,看着面前狼藉,他无奈地失笑摇头。
他原本只是观云,不插手,不沉陷,可这云儿不肯安分,偏要朝他落雨,又是这般的疾风骤雨……
宋濯长出一口气,唤人备水沐浴。
待换衣而出,已是过去许久,阿福就在屏风外候着。
“如何看得人,被那毒蛇缠了都不知?”宋濯语气淡淡,但明显是在问责。
阿福忙道:“昨日那帐外皆是大公子带去的老手,公子吩咐莫要被识出,我实在难以靠近,且……那柳娘子是女子,又在帐中小憩……”
若是旁人,阿福倒也无妨,可这柳娘子明显与公子之间已是不一般,他如何敢盯得那般细致。
宋濯也听出他并非狡辩,默了片刻,又道:“昨日可看到那蛇为何人所投?”
阿福如实回道:“是大公子。”
宋濯冷冷扫了眼屏风外的身影,“缘何未与我说?”
阿福低道:“公子……之前不是说过,若不过问,不必提这些……”
“日后若与性命相关,可直接与我禀报。”宋濯说完,也未再怪责,又问:“为何要杀她?”
阿福不敢妄加揣测,只将这几日得到的消息一一道出:“大公子差人暗中去查了贺维的事,应是之前三娘子与他提过此事。”
宋濯缓缓颔首,心中已是猜出了缘由,依照宋澜那般杀伐果决的性子,自是不会留了话柄于人。
宋濯略忖片刻,道:“放消息给他,让他查出是我做的。”
另一边,柳惜瑶从慈恩堂回幽竹院这一路上,袖中的手被攥得极紧,似稍一放松,她便觉得掌中似还有那烫手的东西在隐隐跳动。
而今日她与宋濯在塔楼上发生的事,也与秀兰简单道了一遍。虽未言明细节,但秀兰也能大致明白,两人是有了亲昵举动,但还是未曾破身。
“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他还能忍住呢?”秀兰嘀咕着将脚下石头用力一踢,直朝那半敞的院门滚去。
柳惜瑶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便听院子里传来一声孩童的闷哼。
两人皆是一怔,随后立即快步朝院里走去。
果不其然,又是那两个孩子。
安安用帕子蒙在眼睛上,正弯身在四周摩挲,而那两个小的,一个躲在院门后,一个缩在灶台旁,齐刷刷噤声朝院口看来。
那闷哼便是宋瑶发出的,她躲在地上揉着脚,没好气瞪向秀兰,“是你扔的石头吗,都将我脚后跟打疼了!”
院里的安安闻言,一把摘下帕巾,赶忙跑上前解释道:“是他们自己跑来的,我让他们玩一会儿便回去,可、可他们不听我的,还说……我要不陪着玩,就要喊他们嬷嬷来……”
“对,别说安安姐姐,有什么事冲我来!”宋瑶翘着一只脚,蹦跶到安安身前,挺着小胸膛,扬着那下巴对柳惜瑶道。
秀兰已是知道这二人身份,当即便软了声调哄她,“哎呦,小娘子可别冤枉了我,是那石子挡在院门前,我怕万一有谁出门不慎被搬倒,这才朝一边踢去的,都怪这破石头,害我们小娘子碰了脚跟!”
秀兰一边冲那石头咒骂,一边狠狠朝那石头踩了几脚,逗得灶台那边的宋璟咯咯直笑。
柳惜瑶看了眼安安,并未责怪,而是先来井边打水洗手,温声劝道:“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你们不饿么,快些回去用膳吧?”
前几日大雪,两孩子不方便外出,好不容易等到天晴雪停,这才叫他俩寻了机会偷溜而出,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哄走的。
宋瑶又一蹦一跳来到她身前,“不饿,我们吃饱了才出门的,你可别想赶我们走,只要我们一回去,那嬷嬷便逼着我们背书,我脑子都背疼了,我才不要回去!”
宋璟也一溜烟跑了过来,仰起头便哇哇哭,“我不要背书呜呜呜呜……我要骑大马呜呜呜……我要藏猫猫……”
眼看宋璟越哭声音越大,秀兰赶忙将那院门合上,柳惜瑶也三两下擦净了手,蹲在他面前温声道:“不是不愿陪你玩,是……是怕你父亲寻不到你们,会担忧的。”
宋瑶上前一步,低嗤一声,“我父亲才顾不上我们,他这几日应酬多,忙着给我们选后娘呢。”
宋瑶被宋澜养在身侧时,已至四岁,到了记事的年纪,她知道父母已死,也知道宋澜并非是她生父,起初她也哭过闹过,可后来慢慢便也明白过来,不论如何哭闹,爹娘也回不来了。
她与弟弟只有宋澜这一位父亲了,谁也别想夺走她们姐弟二人最后的这份爱。
想到那些花枝招展,不住朝父亲身前凑的女子,宋瑶那张稚嫩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阴郁。
第38章 铸乖乖听话
很多事不必有人告诉宋瑶,作为一个自幼失去双亲的幼子,她自己也能敏锐的觉察出,那些人不喜欢她,更不会真心待她,他们只是畏惧宋澜而已。
可若宋澜日后一旦娶妻生子,比起自己亲出的子嗣,她与弟弟便会被遗忘,会被丢弃。
这些话宋瑶在安南时就听到过不止一次,起初她还只是默默垂泪,可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她便开始学会如何哭,比如听到这些话时,她不再抱着弟弟落泪,而是扑到宋澜怀中,哭着问他,那些下人说的可是真的,父亲可会娶妻生子后,便不要她与弟弟了?
宋澜听后尤为震怒,命人拔了那人舌根,还信誓旦旦向她保证,定会将她视如己出,待回了华州便会将她们纳入族谱。
可纳入族谱又能如何,他还是要娶妻生子不是?
尤其依照宋家门第,日后能做那主母之人,身份只高不低,到时她与弟弟又能有何好日子?
一想到这些,宋瑶便觉心口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眼看面前这两个孩子,一个张嘴哇哇哭,一个板着脸面色沉沉不管不顾的模样,柳惜瑶到底还是没了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过身侧的小木杌,坐在宋璟面前,帮他轻轻拭泪。
“为何非要来幽竹院呢,前院便没人能陪你们玩吗?”柳惜瑶动作很轻,语气也很轻,宋璟也不知怎地,顺势就朝她怀中一靠,小屁股一撅,就坐在了她腿上。
“我不喜欢和他们玩。”宋璟哽咽着,抬手去指一旁的安安,“我喜欢和安安姐姐玩。”
能陪这姐弟俩玩的人的确不缺,可那些人忌惮两人身份,要么怕磕了碰了,不让他们跑跳打闹,要么就处处迁就,总让他们二人赢,这样的玩耍太过无趣。
而幽竹院却截然相反,这小院里
的人,不仅不会让着她们,还会同她们一起打闹,这如何能不叫姐弟俩喜爱。
柳惜瑶听了宋璟的话,便也明白了当中缘由,便又温声哄道:“可安安是我的婢女,她还有自己的活要做,不能总陪着你们玩乐,且这是侯府,若叫人知道你们总寻过来,便会给我们添很多麻烦,你们若当真喜欢安安,也不希望她惹上麻烦受罚,对不对?”
宋璟咬着唇,一副又要哭的模样。
宋瑶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将小院扫了一遍,“你这小院子能有什么活?再说了,上次我弟弟在这儿磕了脑袋,不也让我解决了吗,哪里就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看你就是找借口,不愿陪我们玩!”
这宋瑶年岁不大,倒是伶牙俐齿,竟一时间将柳惜瑶都说得哑口无言。
宋璟闻言,又委屈地大哭起来。
柳惜瑶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赶忙又哄道:“我知道,你想骑马打仗,想像你父亲一样威风,对不对啊?”
宋璟当即止声,用力点了点头。
柳惜瑶耐下心来,接着道:“可你父亲不是日日都骑在马上,他也会读兵书,是不是?”
宋璟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柳惜瑶循循善诱,继续道:“所以你看,想要打胜仗,只懂武艺可不成,还得读得懂兵书,还会揣摩人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呀,咱们还是得先从读书识字开始,不是吗?”
宋璟正要点头,宋瑶却是抢先一步道:“那我学兵书,不学那《千字文》了!”
柳惜瑶愣了一下,没想到两人这般小,尤其宋璟,看着也才三岁多的年纪,竟已经要学《千字文》了,但她还是耐心劝道:“兵书自是要学的,但若大家都通读一样的兵书,又该如何分出胜负?”
这句话倒是将宋瑶问住了,她挠了挠头,眼珠子转了半晌,也回答不出。
“想要骑马打仗,亦如小儿学步,而这《千字文》,便是教你们先学会站稳脚跟,等站稳了,我们再学迈步……”柳惜瑶尽可能用二人听得懂的词句,来与她们讲解,“想要最终坐在高头大马上驰骋沙场,每一步都必不可缺。”
宋璟听不懂,便抬眼去看宋瑶,宋瑶倒是听懂了柳惜瑶的话,竟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她还是倔强地偏过脸去,“我是来找你玩的,又不是要你当我先生,你给我啰嗦这么多作甚?你若再不陪我们玩,我父亲今晚若查我功课,我便说是你耽误了我工夫,害我背不过那《千字文》的!”
“好!”柳惜瑶深吸一口气,见状也不再浪费口舌,索性从地上随手捡起三块大小不一的石子,起身道:“随我进屋,我带你们三人玩儿。”
柳惜瑶带着几人进屋,先用石子在桌上划了许多小格,再叫她们三人每人挑选一块石子,代表各自。
“从现在开始,我教你们《千字文》,每一句背得最快者,可向前挪动一格,对其余两人进行惩罚。”柳惜瑶道。
宋瑶一听要背《千字文》,正要出声抗拒,可一听胜者可以惩罚败者,瞬间又来了兴致,“什么惩罚?”
柳惜瑶笑道:“挠痒痒,不许躲,我来数三个数,数停便不能再挠。”
不等姐弟俩说,安安已是连连拍手,“好玩好玩,我要玩!”
有了安安带头,那两个也开始催促她。
柳惜瑶清了下嗓,开始从第一句教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三人齐齐跟着她念。
往后这一个时辰里,小屋内白嫩时而传来整齐诵读之声,时而又传来嬉笑吵闹之声。
三人当中,安安年岁虽是最大的,可她从未读过《千字文》,只跟着一道背,连其中含义都不知,自是不如那两个记得快。
宋璟一开始背得慢,后来被挠得多了,那胜负欲便被激发而出,一张小脸满是认真,背得竟不比宋瑶慢多少。
整场比赛,最快的自是宋瑶,她总是那个挠别人的,也是石子跑得最快的,她是最先抵达对岸的,宋璟是第二个,最后一名不出所料,是安安。
她被两人一左一右挠手心,足足忍了十五个数才作罢。
最终,两个孩子是当真玩累了,才肯离开幽竹院。
临走前,柳惜瑶有些不放心地叫住了宋瑶,还不待她开口,小姑娘自己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小姑娘说完,朝她挤了挤眼,领着弟弟欢欢喜喜跑了出去。
宋瑶知道刘嬷嬷见她二人不见,并不敢声张,顶多是叫人守在各处院口,便没有带着宋璟直接从西苑的院口出去,而是东绕西绕,最后是从那北侧现了身。
刘嬷嬷早就急得焦头烂额,见这二人露面,哪里敢埋怨半句,自是求爷爷告奶奶地将人带回了东苑。
宋澜直到晚膳后,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侯府。
他一面喝着醒酒汤,一面听随从与他说着今日府内诸事,听到那两孩子未曾听那先生的话,而是整个午后都溜去了西苑,宋澜脸上神情沉了几分,命人去将两人带来。
“晌午之后,你们去了何处?”宋澜已是温了语调,可那双眉眼里还是多了一丝往日不可见的严厉。
他是真拿这两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儿一样疼爱,可若是他宋澜的孩子,便不能是那目不识丁之人,想他如他们这般年岁的时候,能拉弓射箭不说,区区一个《千字文》早就背的滚瓜烂熟,而这两人已是开蒙多日,竟还未踏实下来,将那心思全然用在了玩乐上。
宋瑶很少见宋澜这般神情,她带着几分心虚道:“背……背书背累了,就带着璟儿出去转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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