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金笼 第75章

作者:仙苑其灵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HE 古代言情

  “你和二公子都是欺负弱小的坏人。”安安彻底死心,也懒得再听他解释,转身便要回去。

  李羡再次将她拉住,低声道:“容慎什么都告诉她,她实在知道太多了,她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安安饶是反应再慢,此话意味着什么意思,她也是瞬间就能明白,那圆圆的眼睛登时涌出恐惧,“你……你们要杀我们吗?”

  “想什么呢,自是不会。”李羡朝她笑了,抬手帮她将额前一片落叶取下。

  安安却被他这一举动,吓得立刻缩了脖子。

  看她慌张至此,李羡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做王宪好啊。

  安安回到梅苑时,那屋内又已是恢复了平静。

  有仆役进院禀报,说宋澜闻讯后,立即策马朝城外赶来,此刻已至山下。

  宋濯去了正堂,柳惜瑶与安安被阿福带去了正堂一侧的偏厅内。

  这是一间小巧却布置十分雅致的房间,在那扇雕花木窗后,一道纱帐垂地,将这窗内景象全然遮蔽,却是能让这小屋之人,将堂内的一切皆能闻之。

  宋濯前脚去了正堂,后脚那阿福便得令入内,来到两人身前,给这二人搁倒了一盏温茶。

  柳惜瑶就知道宋濯如此缜密之人,不会叫她就这般与安安坐在一侧听。

  “我也是为公子办事,娘子可莫要为难我。”阿福将茶盏又朝两人面前推了推。

  柳惜瑶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温茶便要喝,安安却猛然想起什么,着急地喊出声来,“不要喝娘子!王宪今日与我说了,说你知道那么多,肯定是不能活着离开的!”

  阿福与柳惜瑶皆是一愣。

  阿福怕这两人闹,赶忙便道:“柳娘子,这茶里只是软骨散,喝了会没有力气罢了,不是要命的药!”

  安安似不信他的话,拉住柳惜瑶不让她喝,柳惜瑶却是知道宋濯今日这般安排的目的,他是想要她死心,才让她故意在一侧旁听,并非是要她性命,便温言安抚了安安,随后将那温茶一饮而下。

  安安虽是害怕,但见柳惜瑶已是喝了,便心里一横,随她一道喝下。

  很快,两人便靠在身后罗汉椅上,齐齐没了力气。

  须臾,正堂那边也终是传来了宋澜急切的声音。

  “她人在何处?”

  宋澜尚未落座,刚一入堂便朝宋濯问道。

  宋濯一面烹茶,一面缓缓回道:“商州。”

  得了答案,宋澜却是忽然静下,他来到矮几前盘膝而坐,许久都未再开口。

  还是宋濯先抬了眼,朝他问道:“兄长便不想知道,她如今可曾安好么?”

  宋澜还是没有出声,只静静坐在那里,片刻后才沉着嗓音低低道:“如今局势……不可有半分疏忽大意,否则便会被人拿了话柄,去圣上面前大做文章。”

  宋濯自是明白他话中之意,可今日还是要装些糊涂,毕竟那窗后之人不知,“兄长不想知道,她是自行要走,还是遭人所劫么?”

  “不重要。”宋澜眼含沉冷,“不管因何缘由,她皆是我发妻,生死同穴。”

  这四字听入耳中时,柳惜瑶还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他如此情深义重,心头便又生出几分辛酸,然那泪水还未落下,便又听宋濯问道,“是叫我的人动手,还是将其带回,交由兄长亲自来?”

  宋澜再度沉默,那落于双膝的手已是紧紧握住,手背上的青筋已是不住抽动着。

  “我今日便下令,让府内准备丧事,便说她在山中休养时,病重离世。”

  他似有些答非所问,那双眸中那杀伐果决的沉冷与那几乎从未流露的温润反复交替着。

  他明明早已有了决定,若至此刻应当如何,那是他的妻子,最后的了结也应交于他手,可真正到了此时,他却开始犹豫,开始挣扎……

  他怕看见她时,他会心软……然他不能心软。

  若她此番是遭人劫走,必定会失了清白,即便是她自行要走,她是他的妻,又怎能背叛于他。

  更何况大盛最重家风门第,她经此一遭,不论那事情的起因或是缘由,结局都会遭人非议。

  便是瞒了众人,也瞒不了他自己心中的这道坎,更不必说还有那勇毅侯府诸多之人……

  宋澜用力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许久后才沉沉呼出,再睁眼时,那眸中便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将其尸骨送去洛阳祖坟,以我之妻名义入葬。”

  他们说好了,要生死同穴。

  此生他只她一人,绝不会负她、叛她。

  而此番,他只能先送她而去,待那百年之后,他已是会伴她身侧,与她一道长眠永久。

第77章 金如释重负

  生死同穴。

  这是他们头一次行至亲密时,他予她的承诺,那时她心中欢喜,皆是感动,而此刻这四字再入耳中,便只觉阵阵恶寒,心头好似被人狠狠插了一刀,将过去的种种皆已斩灭。

  她一直以为,她对宋澜了解至深,以为当她失踪之时,她那

  心急如焚的夫君会倾尽一切来苦心寻找。

  她听他口口声声都在说,她是他的妻子,他务必要将她寻回。

  然她如今方是骤然醒神,原他要找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命。

  甚至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于他而言似也没那般重要了。

  柳惜瑶在来时的路上,还曾想过,若宋濯将二人之事说出,宋澜会如何做,如今她有了答案,那定然是顾及宋氏名声,毫不犹豫将她除之。

  他善待于她不假,承诺于她也不假,甚至心中喜她也是真,可当涉及朝堂,涉及家族之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将她牺牲。

  所以,便是他知道了一切,知道宋濯所为,知道宋滢所为,最终命丧黄泉之人,也还是她柳惜瑶。

  偏厅的房门被推开。

  颀长的身影走入眼前,宋濯俯身将她抱起。

  她面色与唇瓣皆已毫无血色,整个人怔懵着不知在想何事。

  回梅苑这一路上,他始终未曾出声扰她。

  直到她趴在床上,开始低低啜泣之时,宋濯心头终还是又有了一丝凌乱。

  他将紧紧她环住,将唇齿从她肩后寻至耳畔,用那朱红的薄唇一点一点将颊边泪水裹入喉中,“可还要回去……去寻你那正人君子么?”

  柳惜瑶哭着别过脸去。

  宋濯看着眼前柔顺的墨发,慢慢将鼻尖探入其中,“你以为……勇毅侯府大公子的正妻,就是那般好做的?”

  他说着,低笑了一声,“他若当真如此在意你,又怎会连半个护卫也不舍给你?”

  宋澜身侧并非是没有那等武艺极高的亲随,但凡他离开华州时,留一个在暗中护着柳惜瑶,又怎会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话说直白些,他的确心悦柳惜瑶,可若同他自己相比,那还是少了些。

  若从前,柳惜瑶兴许还要替宋澜争辩一二,许是他知道京中不平,才会将亲随都带在身侧,而她在侯府,定然安稳无忧,才未曾思虑那般多。

  可如今,她不想再寻任何理由,宋澜的想法于她而言不再重要。

  宋濯从后衔住那细长白皙的脖颈,低哑出声,“瑶儿……我若做不到,便会放你离去。”

  柳惜瑶颤吸口气,合上那泪眸,又想起偏厅时安安的话,她默了片刻,用那异常平静的声音说道:“我知你与晋王之事……你不可能放我走的,待哪一日你没了兴致,便是我死期。”

  宋濯眉心微蹙,“谁与你说的这些?”

  柳惜瑶没有回答,宋濯却已是猜出是那李羡。

  他不由气笑,所以在她心里,哪怕只是一个没见过几面,且还将她戏耍之人,都比他的话更为可信。

  宋濯将她松开,整个人平躺于她身侧,那微凉的眸子望着帐顶。

  光是今日一日,他便几次三番心绪难平,这不该是他该有的模样。

  宋濯合眼去平心绪,然触碰到她指尖的刹那,又想起年初时,宋澜当着阖家人的面,在桌下玩弄着她的手,而她羞涩又故作镇定的画面。

  阴冷与淡漠在心头反反复复,他终是忍不住将那手一把握住,他低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玩着那指尖,“瑶儿这般厉害,贯会拿捏人心,何不看看你的手段,到底能让我疯到哪个地步?”

  “既是怕我失了兴致,将你除之,何不倾尽手段,来讨好迎合?”他一面缓声说着,一面抬手让她直接翻过身来,他垂眼望着那委屈又不甘的面容,到底还是没让自己彻底冷下心来。

  他合眼上前,将那轻柔又细密的吻落于泪痕之处,“后悔了?那当初何故来招我……”

  是啊,她何故要来招他。

  他明明已是万分克制,万分隐忍,万分回避,自欺欺人的意味,不过分纠缠,只略微帮扶一二,就不会沉沦,就不算心动。

  可她骗骗要来招他。

  “你未曾说错……我确为卑劣……”

  欲念的疯涨,的确会使人卑劣,他承认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看着那不远处的身影时,也曾想过,若她撑不住时,可会来求于他。

  “但我……”这是他头一次将那深埋心底之言与她道出,在不住地衔裹之下,那处已是有了微微肿痛,她指尖入他发中,想要将其推开,他却好似那呱呱坠地之幼子,食之更甚的同时,继续与她道来,“我只是想……兴许你能来寻我,却并非是想……嗯……想趁人之危,或是轻薄与你……”

  她的主动,那些不住的试探、撩拨,让他无法不去回避,因他自己会沉沦,果不其然,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让他沦陷,那他便带着她一道坠入深渊,何错之有?

  “瑶儿……”他迫她回过脸来,用那如三月桃花般深情又温润眸光,看着她从强忍的啜泣,到与他一并失控沉沦,“好,既不信我,那便等着……”

  四月初的关试,宋濯顺利入了翰林院,做了那不起眼的编修一职,他数月以来,兢兢业业,默默无闻,全然没了四年前那新科探花的风范。

  而在此时日中,那个全然不被秦王放在眼中的晋王,却是头一次让他有了戒备。

  原晋王不过获了一个区区修撰一事,根本不值一提,他也未曾放在心上,然他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借着那修撰《文武治》为由,将满朝文武百官,几乎全部探究了一遍。

  以文治国,以武安邦。

  不论文臣,还是武将,从制度的建设,到人才选备,还有大盛之传承,皆要涵盖,尤其是在宋澜的协助下,又从边防形势,战例实事,军需备录,几乎无一遗漏,全然列在其中。

  甚至还单独做了一册《名家之谈》。

  用宋濯的话来说,此为拉拢人心,扶持新贵。

  吸纳那些因门第卑微而得不到重视之才,为他们开辟一条最直接的通达之路,一旦圣上翻阅此册,便一眼识得其才,省去层层举荐,年年寒窗的苦熬。

  当这些没有晋升之道,空有抱负之人看到晋王寻来,大多都是惊疑到不敢置信,待得知他们的名字将以“名家”之名,列入《文武治》中,更是激动得几欲落泪。

  赏识之恩,堪比再生父母。

  很快,晋王便得到一众寒门之子的拥戴,那份广纳贤才,仁厚亲民的气度,令其声望日益增长。

  皇帝闻得此事,都忍不住感慨道:“若是老四来写修撰,定是铆足劲儿来夸朕,浑然不顾老李家体面,若是太子还在,他也……罢了,不提那逆子,且看老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