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笨蛋美人计 第110章

作者:陆放鱼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马甲文 轻松 古装迷情

“自古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哪里有自己挑事的,”王丘捻须,缓缓道,“依老夫拙见,不如弃五军营而保神机营。火器之威,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王霁又算了算,颔首道:“父亲英明,此计可行,只是这银钱……”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岑子民,“岑大人也知近来国库空虚,为成大事,恐怕还要岑大人鼎力襄助了。”

岑子民面色骤变。

莫说吃进去的东西,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便是吐出来,也不是他一人能吐出来的。

王丘见岑子民不说话了,又添了一把火,“老夫听闻谢枕川奉了圣上密旨,已经在查军饷欠发之事,也不知原先亏空的饷银去了何处,账目可做仔细了,经不经得起濯影司彻查?”

岑子民立刻慌了手脚,咬咬牙道:“黄口小儿,岂能由他坐大,此事宜早不宜迟,神机营那边,便交给我去打点。”

“如此,便有劳岑大人了,”王丘抚须微笑,转头看向褚萧和,“你母妃那边,筹备得如何了?”

褚萧和唇角勾起阴鸷弧度,“那药已经连用了七七四十九日,药石无医了,只需一声令下……”

他右手大拇指在颈间轻轻一抹,狂妄地做了个断气的表情。

虽然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善极,”王丘捋了捋长须,窗外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缕天光,“既然如此,那便择个黄道吉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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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亮得越来越早,不到卯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朝臣们准点进了宫门,在大殿等候早朝,两刻钟过去,却迟迟不见小黄门传唤。

起初众人尚能静候,时间久了,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听闻近日圣躬违和了,昨夜又宣了太医。”

“不愧是张大人,消息如此灵通。”

“咳,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慎言、慎言。”

“既然如此,不知如今是哪位娘娘在侍疾?”

那官员说着,目光不自觉往谢枕川处瞥去,却见这位重臣手持象牙笏板,神色淡漠如常。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听闻是贵妃娘娘,如今看来,立储之事,也要有个眉目了。”

……

又过了一刻钟,大殿上总算传来了迟缓的脚步声,只见应天帝被两名太监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挪进殿来。

众人连忙垂手肃立,余光却又不露痕迹地打量天颜。

圣上不过三十出头,正值盛年,此刻竟如风中残烛般瘫在龙椅上,面色灰败,眉宇间凝着沉沉死气。

有有几人上奏议事,应天帝双目微阖,只觉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勉强摆了摆手,算是准奏。

侍立一旁的大太监见状,急忙高唱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见天子这般情状,底下人的胆子愈发大了,又有人上前道:“臣有本奏。”

不过一刻功夫,应天帝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大有了,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见是钦天监监正,便点了点头。

“臣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垣祥云环绕,此乃国本当立、天命昭然之兆,”钦天监监正跪伏于地,声音洪亮道:“愿陛下顺承天命,早定皇储,以安社稷。”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愿圣上顺承天命,早定皇储,以安社稷。”

应天帝没有说话。

钦天监监正锲而不舍道:“请圣上三思。”

“请圣上三思!”

“请圣上三思!”

应天帝的手指死死攥住龙椅扶手,环视了一圈朝中众人,颇觉无力,他摇了摇手,喉结滚动半晌,颤声道:“此事……容后再议。”

这句话似乎耗费了他的全部力气,话音刚落,龙椅上的哪只手忽然垂落了下去。

小黄门失声惊呼,“圣上!”

大太监瞪他一眼,急忙宣布散朝,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天子抬入内廷。

次日清晨,内阁便将一道盖着玉玺的诏书传至六部——圣上病重,着大皇子监国理政。

第120章 宣旨

◎明黄的绸布上,朱批、玺印俱在,艳若鲜血。◎

奉天殿上,御前太监宣了旨意,殿中一时寂然,片刻后,人群又躁动起来。

应天帝病倒之事,昨日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圣上正值盛年,这病实在来得蹊跷。

“前日圣躬尚安,怎的突然就病重至此?”

“储位空悬多年,且圣上从未表露立储之意,此诏未免仓促。”

都察院章御史素来刚直,当即道:“昨日圣上未言立储,今日却骤令太子监国,这圣旨……不会是矫诏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他说的亦是众人心中所想,一时议论声四起。

谢枕川静立朝臣前列,唯有他未发一言,面色如常。

他昨夜便收到了密报,褚萧和与王家胁令禁军封锁了宫禁,恐有宫变,此刻不过是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罢了。

“大胆!”户部侍郎王霁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了,立刻厉声喝道:“这圣旨有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尚宝司用玺,岂容尔等妄议?不知章大人此言,是何用意?!”

此话一出,殿中哗然,众人面面相觑,毕竟谁人不知应天帝生性多疑,尚宝司虽掌符牌、印章,但玉玺却是由他亲自保管,如何轮到尚宝司用玺?王霁此言,分明露了破绽。

那宣旨太监见状,缓缓将圣旨展开,明黄的绸布上,朱批、玺印俱在,艳若鲜血。

王霁得意道:“诸位大人可看清楚了?”

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看来是王霁初回京城,不谙应天帝行事作风,一时口误罢了。既有玺印,大皇子监国之事应当是得了应天帝首肯的。

谢枕川目力极佳,不过远远瞥了一眼,已经看出其中不妥之处。

他早些年听闻母亲说过,她幼时曾随先帝入御书房玩耍,不慎推倒了桌上的玉玺,后来虽然修补好了,右下角仍是留下了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痕。

这份圣旨上的玺印却完整无缺,分明是赝品。

虽知此事,他仍是神色不动,毕竟眼下并非拆穿褚萧和阴谋的时机。

眼看风向又转向了自己这边,王霁立刻意气扬扬道:“章御史,圣上病重之际,你如此出言不逊,惹得人心浮动,是何用意?来人啊,将这藐视天威的逆臣拖下去,重责二十廷杖!”

章御史反唇相讥道:“王侍郎好大的官威啊,你想要打我的板子,怕是还不够格。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你王家奉命监国呢?”

“你待如何?你竟敢质疑圣旨真伪,不将你问斩,已算是轻饶了!”

两人吵得越来越激烈,眼看就要推搡起来,殿中已经传来褚萧和的声音,“怎么,本王初次上朝,你们便是这般欢迎本王的?”

他着了一身秋香色蟒袍缓步而来,蟒身上的四爪锋芒毕露,鳞甲森然。

见自己的外甥来了,王霁立刻疾步上前,添油加醋告了好大一番状。

褚萧和听罢,居然轻笑道:“章御史也是忠心可嘉。”

他将奉天殿中朝臣环视一圈,又道:“本王才轻德薄,资历尚浅,如今父皇病重,遽然膺命,还望诸位海涵。”

众人皆知大皇子殿下喜怒无常,虽然不知他今日为何谦逊至此,此话一时也无人敢接。

惟有章御史慷慨激昂道:“祖宗有制,立嫡以长不以贤,圣上龙体告恙之际,如此仓皇受命,如何让人信服?”

“哦?”褚萧和冷笑一声,“看来章御史私心是想请二弟来监国了,只可惜二弟体弱,听闻父皇病重,受了惊吓,如今亦在养病。”

殿中自然也有立嫡派,对褚萧和这话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二皇子生性纯善,久居深宫之中,从无与人交恶,所谓惊吓,多半便是褚萧和从中作梗。

“下官不敢,”章御史直言道:“只是圣旨来得突然,又无起居注官见证。为殿下计,不如请圣上当面——”

“闭嘴!”褚萧和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章御史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王丘昨日耳提面令,他这才勉强忍耐,见这该死的御史如此油盐不进,耐心已经告罄了。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虽知午门前需卸甲,但有知道他秉性的,也怕他忽然暴起杀人。

谢枕川却块然出列,悠悠道:“殿下息怒,都察院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之权,若因言获罪,恐怕有伤圣德。”

褚萧和看了他一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却终是暂且忍了下来。

眼看皇位触手可得,谢家大势已去,此人却仍如寒岩劲柏,令人忌惮。

褚萧和压下眉眼,声音粗粝,“父皇病重,本王不欲见血,既然谢大人说情,便请章御史辞官归家罢。”

这对性情暴戾的褚萧和而言,已算得上是极轻的处置了,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紧接着便听得他道:“待到秋后,本王再来抄你满门。”

话音未落,已是满殿寂静,众人皆听懂了他言外之意。

谢枕川眸光微动,墨色翻涌间,亦有冷光。

有些事,他可没打算等到秋后。

章御史闻言一愣,也不要命了,直接破口大骂起来,“褚萧和,你这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小人,你迟早会——”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就已经被闻风而来的禁卫军统领捂上嘴拖走了。

褚萧和接过圣旨,转身面向群臣,声音陡然提高,“今日起,本王代父皇理政。还望诸君与本王……”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同心协力。”

最后四字咬得极重,就差没摆明要众人站队了。

不少人悄悄将目光向谢枕川投去,却见他神色淡然,古井无波,方才也不曾出言驳斥,不禁暗自揣度起来。

“臣等谨遵殿下旨意——”

参差不齐的应答声在金銮殿上回荡,权力交替之际,众人皆在观望,这场朝会开得四平八稳,暂未再起什么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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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川今日甚至比平日回得稍早些,刚踏入信国公府门,南玄便悄声道:“世子,国公爷已在书房久候多时了。”

大皇子监国之事今日朝会后已经布告了,信国公听闻,自然按捺不住。

谢枕川颔首,径直往书房行去。

信国公正在书房内踱步,日光映出焦躁的影子,见儿子回来了,总算停下了脚步。

“圣上不过三十出头,春秋鼎盛之年,若无王家从中作梗,如何就一病不起了,褚萧和竟也敢称监国,如此僭越之举,与谋逆何异?”

谢枕川顺手合上门扇,声音依旧平静如清泉击石,“父亲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