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114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皇权之下,命不由己。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容人细琢磨的。

就如她说的那样,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一连三日,朝廷风平浪静。

陈今昭本以为那日沈砚被召见过后,那人很快就会召见她。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连解释与请罪的说辞也都想好了,怎料数日过去,昭明殿那边却连丝声响都没有。

这样看似平静的日子,她却丝毫不觉安稳,反倒心中愈发忐忑。事情一日不解决,就一直悬在那,拖得时间越久,她怕无波无澜的水面下酝酿的波浪越大。

就这般过了两日,日子平静得让她愈发慌了。

眼见着她就要坐不住时,这日下值后,刘顺找到了她。

不得不说,在见到刘顺的那刹,她这些时日始终悬着的心咕咚落了下来。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悬而未决的感觉太难受,还不如这般早早落下,反倒让她觉得安稳。

刘顺带着她来到了僻静处。

“今日奴才来找您,其实是自作主张。”到了无人处,他直接开门见山道,面上露出苦意,“奴才也是在是没法子了。自那夜您离开昭明殿后,殿下就连着数日没合眼了,每顿膳食也用不上两口,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圈了。”

他佝偻着身体,无不恳切求道,“殿下再这般下去,身子骨可就熬不住了。您过去劝劝罢,殿下如今,也就能听进去您的话了。”

陈今昭闻言,大吃一惊。

她本以为那夜惹怒对方后,他怕要想法子来好生治她,这几日的风平浪静,她都很怕他是在憋个大的。怎料他竟做起了黯然销魂的做派,着实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快,快些送我过去!”

她既惊且慌,数日不用膳不合眼,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万一这位出了什么意外,那罪过还不得全赖她身上?光是公孙桓一个,就能将她劈成一万份。

刘顺连声应着,赶紧扶着她上马车,而后亲自趋马,快马加鞭的带着人直往昭明殿而去。

当他不怕嘛,他也怕啊。

昭明殿的灯,通宵达旦的连着亮了数夜,批阅完的折子都摞满了御案,殿下眼里的血丝看着都惊人,那状态看得他都害怕。

有时候看殿下撑案起来时,他都怕对方撅过去。

殿下消瘦的模样有目共睹,公孙桓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善了,还明里暗里试探过几回,似乎又有些怀疑之前那起子流言的真实性。

好悬让他糊弄过去。

不过时间再久就不成了,殿下那状态,任谁还看不出两分不对劲来?

到那时候,要他拿什么瞒啊。

昭明殿里,灯火煌煌。

陈今昭进殿时,恰遇见两个宫监各捧了一摞高高的公折入殿。他们脚步无声的趋近御案前,熟稔的将公折分门别类的放置好,就又各捧起案上批阅好的折子,再次悄无声息的退下。

御案后的人独坐在宝座上,灯光将他影子拉的很长。

案上奏折堆积如山,他不厌其烦的批阅过一本,又翻开新的一本。她屏息近前,就见他确是瘦了,往日合身的蟒服都显得宽松,面部线条也愈发清晰凌厉,只是布满血丝的眼睛冲淡了面容的沉肃,增了几许黯淡。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握笔的指节骤然绷紧,泛起青白。笔尖朱墨滴落下来的瞬间,宝座上的人倏然抬眸。

陈今昭被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慑住,下意识止了步。

“你来做甚?”他嗓音嘶哑似砂砾相磨,“还来做甚?”

虽说着逐客之言,那双眸子却将她牢牢锁住。沉沉目光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方寸之地,不得逃脱。

“殿下,我来是解释那夜的事……”

“你还愿理我?”她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他撑着扶手起身,朝她步步逼近,“不怨我?不恨我?我曾那般心狠手辣的待你,欲置你于死地,你面对我是不是既恨且怕,恨不能与我此生不复相见?那现在,我朝你走来你怕不怕?”

他步伐极缓,每一步却极重。

随着他的走近,高大浓重的阴影,也在一点点攀附上她的身体,逐渐的将她完全笼罩。

“陈今昭,若是怕我,就不必强忍着,转头离开罢。不必有所顾忌,我允你无罪,你可以离开昭明殿,离开孤,不必再回头。”

他止步在她身前半步,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脸上。

陈今昭被他的反常惊到了,本来打算好的说辞全都噎在了喉中,一时半会竟捋不清要从哪句开始跟他说起。

“殿下我,我从未怨恨过你……”

“那就是怕我了。”他声音低了几分,“既然怕,那就退,转身离开,以后离我远远的。”

这种话陈今昭听了好多遍,所以此刻也不过是再听一遍罢了,听后连情绪都不带起伏的。

“我看殿下消瘦了许多,可是近来没有好生用膳?这样不成,会熬坏身体的。我与殿下先一同用会膳罢,待用完后,再细细叙话可成?”

她看他状态确实差劲,不免提议道。说着就转身欲朝殿外过去,想告知殿外的刘顺一声,赶紧备些膳食。

哪成想,她刚转身,脖颈突然被从后探出的手牢牢桎梏住。贴着颈肉的掌腹冰凉,扼握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足矣将她箍在原地。

这一瞬间,她被这变故给惊住了。

而对方似也被震住,骤然收回了手,扶额后退两步。

“你要往哪去。”他声音低沉嘶哑,强抑着某种情绪,“这就要离开?”

“不,不是!我是要给殿下准备膳食去!”

“那你,去罢。”

陈今昭这才抬脚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颈,似乎刚残留着刚才冰凉的触感。内心暗道,一会用完膳,待他情绪稳定些,一定要赶紧将话说开。他这情形,瞧着都让她心惊。

但没走上两步,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伴随的还有他沉哑的嗓音,“陈今昭,你可想与我划清界限?”

“我……”

“你休想。”

陈今昭尚未反应过来,就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就被他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内寝。

“你就当自己时运不济,碰上恶鬼了罢。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陈今昭,你都休想摆脱我。”

第117章  

绣带松垂细腰软,屏风深处暗香浮。

帷幔荡漾,映着交颈缠绵的影。帐外烛影映透纱幔,在帐内投下摇曳的光晕。

被强扣在床柱上之人,乌发披落半数,凌乱的铺散在半露的肩上,墨玉发冠斜斜歪在鬓发间,将坠未坠。

“殿下,别这般……”陈今昭双手胡乱推拒着他硬实的躯膛,趁他再次纠缠过来前,急促说道,“殿下,您现在需要歇息。”

姬寅礼压根听不进她半句话,直接擒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的手向下按去。同时欺身而上,俯低身叼上她肩上的红痕,忽重忽轻的噬咬。

她忍不住朝后缩,但背后的床柱让她避无可避。

“殿下……”

“不要你身子要什么,要你的心你给吗?”

他压抑粗喘着质问,问完似乎也没期望着她能回答,直接揪着她松垂褶皱的官服衣领,将人按倒在榻间。

“不能给,就别说那些没用的!”

语罢,就捉着她的手去抽他腰间松垮垂落的金玉带。

随着通犀金玉带从帐内甩出,高大强硬的身躯覆了下来,在晃动的帷幔上映上宽挺的背影。

烛火幽幽,殿外更漏声声。

在烛台红蜡滴成殷红一片之际,激荡的帷幔也终于平息下来。

这会得以真切拥缠着人,姬寅礼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连眸底的血丝都褪去不少,比之先前状态不知好上凡几。

怀里人乌发湿云,闭着双眸轻喘不断。

他习惯性抚着她的背替她顺着呼吸,这般温馨的时候让他此时内心突然酸软又贪恋,恨不得时间能永远定在这一刻。

那样孤衾寒枕的日子,他不想过了。

这段时日的煎熬,让他再确信不过,自己对她是执念难消,压根做不到将她完全割舍。只要堪堪一想两人此后天涯陌路,他胸中就翻起毁天灭地的戾气来。

他忍不住将人拥紧了些,感受温香软玉真切在怀,胸腔那颗躁动焦灼已久的心才得以慢慢安稳下来。

“昔日那事,我不做矫饰,确是我错了。”

陈今昭正平复喘息之际,忽然听见安静的榻内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她忽的一怔,反射性想要抬起脸,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让她的脸庞贴上他结实的胸膛。

“我不否认,确是我私心作祟,当发觉对你生了悖逆之情后,便下了狠心决意了断这段孽缘。”

他喉间溢出自嘲的苦笑,嘶哑的嗓音徐徐流淌在这一方空间,“我怎能钟情个男子,何其荒诞!纵我不惧天下人之言,但我如何跟母妃交代?母妃生前唯一的憾事,就是未曾亲眼见我娶妻生子,我怎忍心让她失望?”

“更何况,“他缄默两息,闭眸,“你让我隐隐感到害怕。那时我便有种莫名预感,对你这份悖逆之情,一旦放任自己沉溺其间,自己来日恐要万劫不复。”

“我绝不容自己有如斯软肋,异数!”

“故而,赐你一死,于当时的我而言,是必然之选。”

他好似又感受到那张薄纸透出的恐惧与哀鸣,忍不住喉头咽动,臂膀拥在她后背将人搂得更紧。

“你该恨我的陈今昭,确是该恨的。”

俯身低头,他将脸埋进了她的乌发,声音里的情绪掩在了青丝间,“你与我说句实话罢,是不是此生将无法释怀。”

陈今昭虽未完全平复气息,闻言却第一时间赶紧回道,“不是的!殿下你多想了,易地而处,我能体谅……”

“陈今昭你说实话!我不是要听你善解人意的虚伪之言,我要听你如实道明心中所想。与其吾二人之后相互猜忌,倒不如此刻将话坦诚明言,纵是话语再刺心,但挑破了总比藏在心间好。”

他沉沉道,“莫再期待着我能放手,于此时此刻起,你就做好与我纠缠此生的打算罢。难道往后岁月,你面对我时都要戴着虚伪面具?纵是你不累,可我累。”

榻间的空气安静下来。

她没开口,他亦没催促,耐心的等待着。

直待一道轻细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对于那件事,我不知是不是已经劝自己看开了,所以心底没有那么大的浓烈情绪。更多的,可能是……忘不掉。每每以为自己已经淡忘,可往往在某个不经意瞬间,那个画面就会突然在脑中浮现,让我从头凉到脚。”

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她忙又道,“我会努力忘掉的……”

“不必。”他哑着嗓子道,“不必勉强自己。该忘的时候会忘的,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