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115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听着她轻轻的应声,他声音放低,“我的那些后怕与悔恨,我不欲多言,这些与你而言于事无补。但是陈今昭,我想弥补你,你可愿成全于我?”

陈今昭于这一刻隐约感受到了,他想要敞开心扉与她交谈的意愿,亦隐隐感受到了他话里的退让之意。这样的机会在两人间无疑是难得的,这让她也不由正色面对起来。

若是此生她注定无法摆脱他纠缠的话,那此刻将话说开些,确是对两人都好。

迅速在脑中思量几番后,她如实亦诚挚开口道:“殿下应也能看得出,我非有什么雄心野望,常年的颠簸劳苦,让我对日子唯有求稳二字。我不想打破如今的平衡,想一直这般安稳度日,殿下能成全我吗?”

她此时还愿意提要求,无疑意味着她还是愿意向他走近的,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彻底将他隔绝在心房之外。这个认知让他精神都好了起来,胸腔里沉寂的心都好似重新活了过来。

“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可以。”

终于听见他明确答复,陈今昭松了口气,可随即听他又道,“但是我离不得你。我无法忍受三五日一见,那样对我来说太过煎熬。隔一日一来,可成?”

她暗暗吸口气,还是咬咬牙应了,“成。”

他强有力的臂膀拥着她,让两人更亲密的贴着。

眼见帐内的气氛愈发缓和,陈今昭想到先前榻间他说的那句要她心的话,踟蹰再三,还是想趁这个机会与他坦白,省得对方来日苦求不得后,心中会因不平而生怨。

“殿下,我有些心里话想与你说。”

“有话只管说便是。对着我,不必隐瞒。”

听着他话里传递的鼓励,她深呼吸几次后,索性开了口,“其实我一直也不知要如何开口。殿下的浓厚情意我是能感受到的,但是,我不知要如何来回应殿下。多年行走在外,我早已习惯了将生存放在第一要义,其他的全都让我搁置在后,不做考虑。在遇见殿下前,我从未想着与任何人有男女之情上的纠葛,甚至觉得此生都没必要做此考虑。”

她能感觉到,他的躯膛有些僵硬,呼吸也粗重起来。

但话已至此,她势必是要一概说完的。

“所以殿下待我愈情深意切,我愈害怕,面对殿下就越不自在,心底就越惶恐与不安,唯恐在索取不来相应回报后,殿下会耐心告罄而勃然大怒,继而报复我,报复我的亲朋。”

她仰起脸来看向他,几分难安,又有几分欲言又止道,“殿下,我的感情来的迟钝,又不知能有几分……当然我会努力试着向殿下敞开心扉,只是希望殿下莫急。因为殿下越急,我真的,真的是越慌。”

姬寅礼没法不对她这番言辞不产生情绪。

他松开了她独自坐起身强自缓和情绪,并强逼自己咽下了对她的质问。两人如今的局面已经比他想象中的好上太多,她也好不容易对他敞开胸怀,说了真心话,他实不愿见到她受惊后再缩回壳里,让他二人再陷入无解的僵局中。

她肯向他坦诚是好事,他不断告诫自己。

但胸口翻涌不息的,全是不甘!

她的话再明显不过,她对他怕是产生不了男女之情,纵她后面的话留了些余地,但心之所向岂能由她所控?

这要他如何甘心,如何释怀!

本来因她还肯亲近而又活过的心,又开始撕扯的发痛,又似泡黄连水般,苦到让人发恨。

“你我相处那么些时日,你待我当真就无半点情分?”

“怎么会,我也为殿下待我的深情而感动。”

陈今昭听着他强抑情绪的声音,再看他忍到发颤的后背,不由有些慌,就撑坐起发软的身体,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身。

“殿下你莫要因此生气,对身体不好。”

感受她又软又热的身子贴靠着他的背,他胸口翻涌的那些不甘情绪,奇异的被安抚下来。明明她话里话外连个保证都不舍得给,偏听着她那清润软软的,又有些慌张不安的声音,他就平静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不知是想苦笑,还是想怒笑。

笑自己,是何等的不争气。

“陈今昭,不怨你。”在缄默良久后,到底是出声安抚了她。确是不能怨她,是这世道不好,让她见识到了太多肮脏,这才对情爱生了逼退之意。

是那些混账的错。

“你迟钝些也不打紧,我不逼你,只要你还愿意亲近我就成。”他转过身来,伏低下脸直视着她,不容人躲避,“但是你要应我,以后要坦诚待我。我不要你蒙着假面,虚情假意,要的是你发自真心的相待。哪怕是与吵也成,如那夜一般。”

“陈今昭,真挚待我一些罢,就如对待你信任的上官、朋友、再或知己。我只想与你自在相处,而非隔着一层。如此的话,你可会应我?”

陈今昭被他的话感触到,着实没想到他竟会退这一大步。

“殿下放心,日后我自会真诚以待。”

姬寅礼将她用力拥进自己怀里,不让她看见他面上的挣扎。

如此便好。他如是告诉自己。

只要对他有情便好,无论是哪种情。

第118章  

翌日清早,两人对坐着用膳。

姬寅礼看着她面带几分惺忪,恬静舀粥吃的模样,如何也看不够,心中充盈着满足,更有种浓重的失而复得之感。

他如何不知,她还肯亲近他、还肯诚心诚意的待他,无不是因畏他之权势,无不是因她识时务。但他还是庆幸无比,庆幸她为人通透,能够想得透彻,如此得以给他二人之情留有余地。

否则,若她对他始终怀有怨愤,那他们的感情将无解,二人之间亦不知会走向何种境地。

散朝后,陈今昭站在阶前望了会朱漆马车离去的方向。

想着他临出殿前含笑朝她望来的一眼,她也不由微微松口气。

长久以来,她最担忧的莫过于两点,一是怕被他捆束了手脚、自被他豢养在笼里成了金丝鸟,二则是怕他得不到预期回应后会因爱生恨、继而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昨夜开诚布公的交谈,则暂且解决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矛盾,移开了终日压在她心头的巨石,无不让她倍感轻松。

“陈郎中,站这作甚,今个不去屯田司吗?”

陈今昭回神,就见俞郎中朝她走来。

“去,怎么不去。”

“那等什么,一起走罢。”

“好啊。”

两人就一同下了台阶,边走边说,谈今年春雨的充沛,谈新开垦田地的情况。

“陈郎中,你今年开垦新田的数量着实不少啊,能规划的过来?”

“要不你以为我为何找你借调那么多水车。”陈今昭也是结合着数据仔细考察过的,她认为大体没有问题,“再结合着得力的用具,能节省不少人力,新田开垦应不成问题。”

俞郎中啧啧两声,“这屯田司让你管理的蒸蒸日上啊。待今年秋收,各地屯田的赋税应该能收上不少了。”

闻言,陈今昭面上却无多少喜色,反倒几多无奈,“每年赋税征收的情况你还能不知,如数上交的如那凤毛麟角,其他的少不得与之扯皮几番。不过今年应会好些,朝廷平乱之后,相信那些世家豪绅们应会有所收敛。”

俞郎中沉默了。这就是他宁愿只待在都水司的原因,只需管他的水利,其他的不必面对,便也省的受那股子窝囊气。

他叹口气,“你当心应对,他们可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自古皇权不下乡,乡绅地主那就是一方的土霸主。他们联合起来瞒报、错报都是常例,想要查他们也是相当棘手。

陈今昭道,“自是要徐徐图之,小心应对。放心好了,我又非那激进派。”

去了屯田司后,她还是先小憩了会,实在是腰酸背痛,觉得太累了。昨个夜里被折腾的厉害,还顶着困倦与他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实在让她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休憩过后,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就将手底下的两位员外郎叫来,把各项事情分派下去。

着重交代的,是让他们记录新田开垦的各项事宜。

那些旧田的数量他们无法具体查证,但是新田的各项数据,她要清清楚楚的记录在册,让那些世家豪绅们无处伸手。

范杨两位员外郎领命出去,抓紧时间各自去忙。

近一年来他们也看清了这位上官的脾性,赏罚有章,奖惩有度,行事再公正不过。因着他二人办事的得力,上官也愈发倚重他们,甚至放手不少职权给他们,隐隐视他二人为左膀右臂。

他们上官在上任时,除了带一随从外,就没有带自己的班底,而上任后,亦没有着急培养新一批班底来打压他二人。

如今更是诸多倚重他们。

二人如何还看不明白?一年多的时间下来,他们已经取得了上官的信任,渐渐被对方视为亲信班底。

而他们上官的官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不会止步于工部郎中一职。

范杨两人心里门清,在上官高升之后,郎中这一职位不会再空降了,必会从他二人之中遴选。

想想不由振奋,前路也有了奔头。

对于上官交代下来的公务,二人也愈发事无巨细的去做,都争取将对方比下去。

三月,细雨绵绵,万物复苏。

陈今昭收了伞进了家门,堂屋地上湿漉漉的,两宫女正各拿着拖把拖着地,她娘与幺娘稚鱼几人,则从膳房一路过来,撑伞的撑伞,端饭的端饭。

值得一说的是,她家堂屋里的半旧方桌换了张新圆桌。椅子也多摆了两张,那两宫女从前些日子开始,就与他们一道用饭了。

而东厢房的隔间里也换了张大点的新床榻,自么娘好些后就搬离了原先的房间,与稚鱼住在一块。

因着外头下雨,屋内光线很暗,就点了几盏烛灯。

饭桌上,陈今昭就问起了今日她们参加宴会的事。京中官眷时常会举办些宴会,今日办的是游湖小宴。

湖边搭了棚,摆上时令瓜果、点心茶饮,她们则边眺望细雨霏霏的湖景,边说说笑笑,或切磋女红技艺,或交流诗词歌赋。

兴致来时,也会展示书画,再或猜谜、联诗。

这些对于稚鱼与幺娘来说,应能应对。

稚鱼虽女红差些,但诗词歌赋应付起来不在话下,毕竟这些年来无论是陈今昭还是陈母,都教了她不少。至于幺娘,女红自不在话下,诗词方面应对的会差些,但也不是全然不懂。宋二舅也非是贫民百姓家,到底是有些家底的,况就算为了来日将女儿卖个好价钱,那也会请人教她识字、读些诗词。

所以陈今昭觉得,今日这场小宴,稚鱼她们应该能应付过来。何况为防突发情况,她还让两宫女一道跟去参加。

事情也如她所料,一切顺利。

最为开怀的莫过于稚鱼,她在宴会上还结识了新的手帕交。

“大多数的官眷们待我们都很客气和善,就是一姓李的夫人,说话阴阳怪气,还当众说起京城中的谣言,给嫂……表姐难堪。”

陈今昭就看向了幺娘。

幺娘的脸色确是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陈今昭就问那两宫女:“是哪家的夫人?”

两宫女对此倒是清楚,回道:“礼部郎中家三房的儿媳。”

陈今昭想了又想,没想明白平日与那礼部郎中有何龃龉之处。这无仇无怨的,也不知对方家的女眷为何要平白开罪陈家。

“京都这起谣言是佞臣乱党为反摄政王殿下而传的。下次再有人敢拿此在你们面前说事,你们直接将我这话复述给她们听,并问一句,从何处听闻的,可是听她们家中父兄所说。”

稚鱼眼眸一亮,用力点头。

幺娘低头略有沉思,不过面色倒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