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陈大人,摄政王在等您过去议事呢,请吧。”
殿前广场处停放了一辆朱漆四驾马车,其他朝臣皆远远绕过而行。便是遥遥路过时,依旧会深深作揖以示恭敬。
车厢未落车帘,里面人端坐着,不动如山的翻看奏折。
陈今昭顺着对方所示意方向眺望了眼,哪怕只是远远看个背影,都不由觉得腿肚子开始打转。
额头虚汗当即冒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料到,那位今个散朝后竟没直接离开,却特意候在那堵她!
“我今个的确是有事。”她压根不敢过去,因为她已经一连五六日躲着没去昭明殿了,着实怕那位正憋了一肚子火等着对付她。遂磨蹭着不肯过去,还试图小声说服刘顺,“大庭广众下我过去也扎眼不是?大监,你跟殿下说说,待我忙完手边的活就会过去。”
刘顺对她这一套说辞,已听得双耳起茧。
“奴才还是那句,您跟殿下亲自说去罢。”他扯动面皮,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对了,今个守宣治门的多了些人,您仔细瞧瞧。”
一句话,成功阻止了陈今昭欲逃的脚步。
急抬眼望去,就见远处宣治门处,金甲卫的身影赫然在列,正虎视眈眈的候在那。
刘顺见对方被震住的模样,可算心气顺了。
他老胳膊老腿的确是逮不着动若狡兔的探花郎,但金甲卫可以啊。这两月来,他可算见着了这位陈探花的行事是何等的阳奉阴违,旁人在殿下那里是事不过二,而她在殿下那却是有一就敢有二。
若不是真将殿下惹急了,那殿下今个又何至于亲自堵人。
他脸上熟练的挂起了谦卑含笑的面具,好心提醒,“公务紧要,千岁殿下大概还能再等三息的功夫。”
陈今昭打了个激灵,再不敢耽搁,急着脚步提心吊胆的往马车的方向奔去。
刘顺瞧着人被拽上车后,马车的车帘与窗牖接连合上,接着四驾马车驶离宣治门逐渐消失不见,便也不耽搁时间,直接赶往昭明殿提前布置去了。
昭明殿的内寝门关了一日一夜。
这次过后,刘顺每次过去请人明显顺利了许多。
但好景不长,堪堪没过上半月,他就眼瞧着那陈探花又开始故态复萌。
这不,她人出殿时明明余光瞄见了他,可还没等他近前,人就已飞快跑的没影了。
刘顺都想叹气了。他是没招了,除了殿下谁也治不了她。
陈今昭下值后,小心往屯田司外头使劲瞧了又瞧,好在没见着来堵她的马车。她拍拍胸口舒口气,往外走的脚步都带着轻松。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美如画。
长庚驱车载着她,一路回到了永宁胡同。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燃起了炊烟,只是较之往常,今日的胡同显得格外的安静。
青篷马车停靠在了陈家小院前。
“咦,倒是罕见,竟不见稚鱼与呈安他俩出来。”
跳下马车的陈今昭奇怪的往虚掩的两扇院门处瞧了眼,往日听见马车的动静,他俩可是会急不可耐的会跑出来迎她。长庚边把路上买来的几兜点心帮忙拿下车,边道了句。
今个怎这么安静。
“是不是小姐与小少爷又吵架了。”
陈今昭就道:“这不可能,稚鱼这一年懂事多了,早就不与呈安吵了。走,进去瞧瞧去,看看他俩在家里做什么呢。”
推开虚掩着的院门,陈今昭笑着喊道,“稚鱼,呈安,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放眼看去,陈家小院空空如也,不见一人。
陈今昭心中疑惑,不自觉加快了步子,朝着同样虚掩着门的堂屋方向快速走去。刚一推门入内,却遽然惊见到躬身候着的一熟悉人影。
她震惊的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反应。
刘顺面带笑容的朝耳房处示意了下,而后就躬身退下。
退下时,还带走了后头那提着点心、一脸懵着的长庚。
关门的声响让她猝然回神,这才仓皇四顾,不大的堂屋一如既往,只是往日这个时辰那张圆桌上该摆满了饭菜,可此时却干干净净。
她的家人哪里去了?
脑中冒出这个念头时,她心中陡然一慌,下意识就朝耳房看去。轻薄的布帘从墙壁上的挂钩上垂落下来,四周光线昏暗让人看不清里面情况,但她知道,他在里面。
来不及多想,她急着脚步过去,一把掀开了帘子走进了耳房。
屋内就点了半截蜡烛,但同样光线昏暗。
她一进来就看见,有个高大模糊的人影站在窗前,低头在看着书案上的什么东西。
“殿下!”她焦急奔到他跟前,“你、你如何过来了?我娘他们又去何处了?”
见他没有回应,她不由急切的仰头看他,那张在微弱光线下模糊不清的脸庞,让她心中更慌。
“殿下,先前是我任性妄为了,你莫生我气可好?”
姬寅礼本想晾晾她,给她个教训,可此刻见她慌张害怕的模样,却又不由软了心肠。
“隔壁我让人买下了,你娘他们现在就在那歇着。”
他侧过脸看向了她,漆黑的眸子挟着气怒未平的冷焰,“陈今昭,先前吾二人是说好的罢,条件你也是应了的。你现在这般行事,可是要撕毁约定?”
听见家人无事,陈今昭绷着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
不过听他声色俱厉的质问,又有些欲哭无泪。
“我也不想如此啊殿下!殿下每回都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那般狂荡的情事我是真的吃不消啊。实话说,现在我一看见殿下腰间的金玉带,都忍不住两腿发颤。殿下可怜可怜我罢,我是真不成了。”
姬寅礼的面色绷不住了,轻斥道,“莫要说些虎狼之词。”
陈今昭张张口,哑然。她说的,还不及他做的万分之一。
每每榻间,他需求旺盛的让她简直实难招架,尤其那般恣情纵欲、有今日没明朝的狂肆之态,更是让她又慌又怕。
他突然抬手抚上她微凉的脸庞。不及巴掌大的脸儿确是憔悴了,眼底也带了些青黑,连走路都脚底虚浮,的确有些纵欲过度的模样。
其实他亦隐隐有所察觉,自己对她逐渐失了克制。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的,见不着她,他心中发慌,寝食难安,可见着了她,就恨不能将人桎梏于方寸之间,任他任情恣性、予取予夺。时间越久,他就越发欲壑难填,也就每每榻间见她因他而失控的模样,看她向来清润的眸里被浸染了旁的颜色,心中方得稍许满足。
指腹在她面颊上抚过两瞬,他眸中的情绪渐渐压下,收回了手,转而端过桌上放温的粥碗。
“忒不中用了些,就这样的身子骨,还要在屯田司那公务繁重的衙门做事。”另只手自然的拉过她到桌边坐下,他握着汤匙搅了搅粥羹,舀了勺递她唇边,“不如我调你去个轻省些的衙署。”
陈今昭听他此刻语气恢复如常,再观他面色也无异常,便知他气怒的那阵已经过去了。不由露了抹笑,出口的语气也松缓下来,“不了殿下,我习惯了在工部做事的日子,还不想换。”
他遂不再提,立她身前舀着粥羹,喂她一口一口吃下。
待粥羹用尽,他放下空碗后,就挽袖去了屋角的盆架前。
哗啦的水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高大的身躯站在盆架前,微微俯身拧过湿帕子,不急不缓擦着手脸。
陈今昭吃了一惊。他莫不是今夜还要在此留宿?
她忙不迭环顾四周,
光线昏暗,屋子也偏狭,又沉闷不大透气,他这般金尊玉贵之人,焉能住得惯?
“早些洗漱完上榻来。”
在她惊疑之时,就听他低沉着嗓音道了句。把湿帕扔回盆架,他转身就朝挨着里头墙壁放置的床榻上走去。
屋子逼仄,贴近墙壁放置的床榻也不大,半旧的青色床帐虚虚拢着这一方空间。
他没用三两步就来到了这方小榻前,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周,就单手撩起了虚掩低垂的床帐。
帐内被褥叠放整齐,枕畔搁着卷半开的书籍。
无论床帐还是帐内陈设,无不清新淡雅,如她人一般。锦被铺开那刹,极淡极幽的女儿香扑面来,将他整个人笼罩。
陈今昭心神不定的去洗漱。
一时在想隔壁的家人现在情形何,今个他来时又怎么跟她娘等人说的,一时又在想,他为何不回昭明殿,在这过夜让她好生别扭。
还有明早,要是他从永宁胡同出来,会不会被人瞧见?
“别想些没用的,快些洗漱完上来。”
榻间传来声音,陈今昭忙回了神。
端了盟洗用具去了外间,草草洗漱番后,她擦把脸长呼口气,就再次回了耳房。
昏暗封闭的帐内,两人同盖着锦被依偎躺下,呼吸声清晰可闻。
姬寅礼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她紧攥被角的手,声音里的情绪不明,“与我说会话罢。”
陈今昭察觉到枕边那人没有行事的打算,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主要是因为她这床榻是当时图便宜,买的半旧的,可经不得外力的磋磨。万一中途床塌了,那可真是要被传为笑料的。
“殿下想与我说什么?”
“唤我十五郎。”
帐内一下子静了。
陈今昭好一会才错愕的转过脸,看向面庞隐没在黑暗中的人。
“殿、殿下,……
“陈今昭,我不是你的殿下,而是你的郎君。”姬寅礼亦看向她,“你我是夫妻,不是吗?”
她察觉出他今夜情绪的不同。
像是掩埋在土里深层的东西,极欲破土而出。
在她怔愕犹疑之际,他似是已看透了她内心想法,吐字极慢道,“所以,你也不认可这层身份可对?昭明殿的那场三拜之礼,在你眼里是不作数的罢。”
陈今昭没有说些违心话来哄他。
她当日既已应过他要坦诚相待,那就说不出矫饰之言。
姬寅礼无声笑了下。
“大抵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无罢。”
“你娘,你妹妹,表妹,朋友,甚至或许还有同僚,在你这里,哪个没排在我之前?”
“夜里孤衾寒枕时,我都很想召你过来问上一句,我究竟是你何人?你效力的主子、友人、知己、抑或其他?反正,不会是你枕边郎君。”
“不,我又哪里算得上你友人或知己,我哪里比得。”
“你友人赠你之物,你珍而重之,而我送你之物,你弃若敝履。由此可见,我于你而言,轻若鸿毛,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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