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这是定疆的战图,殿下视它为丑陋不堪,实不应该。”指尖轻轻在其上流连抚摸,陈今昭看着那条快抵腹部的指宽刀痕,好似在看到他当年皮肉绽开的瞬间。
她眸光轻颤,一股酸涩的滋味在她心底悄然弥漫。
“我倾慕一人,非是看他是否青春年少,也非看他是否俊美无俦。更多是还是看其品行,立场,看其与我是否志同道合。”陈今昭脸贴着他肩膀靠了下来,声音轻柔却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执,“看他是否顶天立地,是否予我尊重。”
他忍不住伸臂揽紧了她,她也顺势抱住他的腰腹,与他靠的更近。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殿下之雄姿英武世间少有,待爱人之忠诚亦是世间罕见。这么多年来,你待我的好日复一日,我又非木头人,如何察觉不到?就说此回,你虽大动肝火,却始终一字未提将我纳入你的后院。”
她轻声细语,“你尊重我的理想,给我施展抱负的空间。仅此一点,已胜过世间千万男儿,更遑论,当初你为了支持变法,起兵镇压世家,近乎压覆上了一切筹码。所以殿下,若这世间还有值得我倾慕的男子,那只会是你,姬寅礼。”
姬寅礼蓦得睁眸。
他转向她,漆黑的凤眸情绪涌动,似浪潮般翻江倒海。
陈今昭抬脸迎上他的目光,与他的视线交缠。
“这么多年下来,我的心已经为殿下敞开了。”
姬寅礼猛地起身,按住她的肩俯身视她,似是不相信般将她从上至下打量。最后如鹰似隼的目光死死锁在她眉目间,似要从中看出她虚与委蛇、哄弄谁骗他的痕迹。
陈今昭眸中流露几分无奈。
“殿下,我在你这里就这般没可信度吗?”
他的眸光依旧牢牢缩在她清润的眉目间,呼吸急促,喘息发沉。出口的声音都发紧的厉害,“真的?没骗我?陈今昭,昨夜那事在我这里已经算过去了,所以,不必担心我秋后算账。你,只管与我说实话。”
“说实话你又不听,我又何必白费那唇舌。”
“陈、今、昭。”
她觑着他那骤然铁青的面色,突然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借力起身在他脖上狰狞的刀疤处亲了下。
“殿下,我心悦于你。”
她附在他耳畔,宛如春日微风的细音道。
明明声音很轻,却如春雷般落入耳中,炸的他浑身发麻。
陈今昭捉过他发僵的手,将那攥握的手掌捋开,覆上自己的心口。
“我这一生中在乎过很多人,家人、朋友、志同道合的同路人等等。但在这里占据情爱一角的人,只有殿下你一个。故而,殿下以后莫再患得患失,也莫再怀疑我之真心。”
想了想,她觉得可能是先前她对感情的付出太过吝啬,导致了他印象实在深刻,遂又道了句,“我虽吝啬,但也非一毛不拔之人啊。”
大抵是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姬寅礼现在也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怀疑眼前这幕的真实性。
他抱着她躺下,好长时间没有言语。
榻间寂静无声,只有忽急忽缓的呼吸声入耳。
“我会当真的。”
在时间久到陈今昭都昏昏欲睡时,他沉哑低语,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已经困倦闭了眼的陈今昭听到声音,刚掀动眼帘,突然眼前一黑,一只宽厚粗糙的手掌重重覆在了她的双眼上。
“既承诺了就永远不要改。我这一生拥有之物甚少,对于到手之物看得格外紧,绝不容有分毫的遗失,更不容旁人觊觎争夺。你既言心给了我,那我就会牢牢攥握住,你此生就永远别妄想有收回的可能。”
他缓缓吐息,“陈今昭,既心悦于我,那为了你我皆好,此生都不要更改。”
尚未等过年,江莫就离了京。
来的时候人好好的,回去的时候,人却是横着的。
听闻是被其老叔敲断了双腿,被抬着上了马车,送去的江南。
虽不知具体缘故,但京中权贵们,对公孙桓的惧意又上升了一层。
过完了年,也到了鹿衡玉离京的时候。
荆州百废待兴,有诸多事务等着他回去处理,所以他在京中留不得太长时间。
他离京那日,陈今昭与沈砚出城相送,三人在城门处吃了送别酒,互说着勉励的话。
“下回入京时,还不知会是景明几年了。”
鹿衡玉望着京都的方向,无不感慨道。
外地官员若无特殊事情,大多三年一入京述职。荆州距离京都路途遥远,若无意外,他们再见面,估计要等三年之后了。
沈砚却不以为意道,“以你之功绩,或许要不得几年,就会被调回京都了。”
这般想想也不无道理。
陈今昭道,“努力奋进啊鹿衡玉,我还等着你来日做阁老提拔我呢。”
鹿衡玉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眼底的淡淡青黑。
昨个大半夜里,他都隐约听见对面院里似还有烧水的动静。这些时日,他是眼睁睁瞧着那位殿下是愈发容光焕发了,走路都带着满面春风的意味,偏他瞧着他这位陈姓友人,似是虚了,有时候见其走路都似带点虚浮。
他真的很想劝劝对方,不行的话就别逞强啊,也不怕被吸成人干。
临别时上马车时,鹿衡玉到底没忍住,苦口婆心的对陈今昭劝了句,“来日方长啊,今昭,你要保重身体啊。”
陈今昭瞪他一眼,“快上车罢你。”
当她想夜夜笙歌吗,还不是被缠的没有办法!
鬼晓得那位怎么开始伏低做小了起来,软话软语的痴缠起来,她、她也顶不住啊。
第143章
景明六年夏。
如今朝堂上政通人和,明君垂拱而治,九州天下祥和昌明,已初现盛世之景。盛世光景百年难遇,无论是朝堂官员还是乡野百姓,无不欢欣庆幸于能处在这样的太平岁月。
按理说,公孙桓该志足意满了,他从边陲小地的无名人士,随着殿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开创了如此大的基业,自此天下无人不识君。一个人能实现了如斯大的抱负,也该知足了不是?
是,他是知足了,但同样也愁啊。
愁什么?还能愁什么,自是愁殿下的子嗣啊。
殿下如今都而立之年了,可膝下仍空的让人慌得很,尤其是见到那愈发如胶似漆的两人,他每日夜里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把又一把。
有心想劝吧,可看瞧两人情同鱼水的黏糊架势,他怕冒然开口会戳了殿下肺管子,可若只这般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说吧,他心里头又急得慌。
他犹记得数年前殿下曾信誓旦旦的言说,过两年就有子嗣了。可如今都过了几个两年了,他心心念念期待的嗣子连个影都没有,偏殿下现今跟完全忘了似的,连提都不提了。
殿下不表态,他也拿不住殿下是个什么章程。
难道要从宗室过继?那哪成!
这般大的基业,难道来日要便宜旁人?
公孙桓不知的是,关于子嗣一事,他家殿下不知在内心想过了多少回。之所以迟迟未明确对此表态,那是因为对方心里有些隐忧。
开春不久的时候,在外游历的华圣手就应宫里所请,派了得力的女医赶到京城。她分别给两人把过脉看过了,身体皆调养妥当,至于为何还没有孕信,那可能是时间的问题。
可姬寅礼觉得,子嗣一事,除了时间问题,还得看命里有没有。
年初的时候陈今昭的月信推迟了几日,他那会还满心以为有信了,没成想没有,只是空欢喜了一场。
自开春至初夏,近半年的时间,可依旧还是没好消息。
姬寅礼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中无子。
夜深人静抱紧怀里人时,他甚至也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上天赐予他一个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不能奢望太多?
但他做梦都盼着能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儿,所以念及如此,他内心难免绞着难受,亦有些难以接受。可有时候天意又非自己所能强求,若当真他命中无子,那该如何呢?
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强逼自己接受。
看着被自己拥在怀里入睡的人,他焦躁的内心慢慢沉静下来,那股浓烈的不甘也因释然而逐渐淡去。
若当真没有,就算了,大不了来日过继罢。
人这一生,或许不能有过多的圆满。
能拥有她,此生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进了七月,天气愈发热了。
上书房里多置了两座冰鉴,徐徐散发的寒气弥漫在殿中。
陈今昭执着箭矢眯眼望着三丈远的青铜壶,仔细瞄了瞄间距,而后颇具信心的对准壶口方向抛掷过去。箭矢在半空划过优美的弧线,而后啪嗒声,擦着壶口落地。
她咬咬牙,从箭囊里又抽出一支,闭上左眼瞄准。
投出后,直接从壶口凌空飞过。
再抽一支,她这会闭了右眼,瞄准投射。
叮的声,这次箭矢投在了壶身上。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下来,唇也抿的紧紧的,手朝旁侧箭囊里一捞,把余下的十来支箭矢全握在手心。
也不瞄准了,抽出一支接着一支,冲着壶口一箭快过一箭的投掷。
御案前,姬寅礼正批阅着奏折,突然耳边听见落错密集的叮叮叮的声响。诧异抬头,恰见到她杏眸圆睁,把剩下箭矢一股脑投向青铜壶的气急模样。
箭矢打在壶身四处,叮叮当当好一阵乱响,被弹开老远后,全部横七竖八的倒地。
他不由放下朱笔,惊异纳罕的看了她好几眼。
自己投壶玩都能生起气来了,这也是稀奇事了。
又不免觉得好笑,倒罕见她这副发脾气的模样,从前她可总是笑眯眯的,脾气好的弥勒佛似的。
“消遣而已,图个乐子,要因此而置气,那可就本末倒置了。”他笑着起身示意宫监再拿个箭囊过来,随手抽出一箭矢走向她身后,递给她握住。他从身后握住她手腕,纠正她的姿势,“莫急,沉心静气,手要稳当。”
陈今昭忍不住揪了揪衣襟,深喘口气,“可能是殿中有些热,让我心情烦躁。总觉静不下来。”
姬寅礼看了眼四角多置的两座冰鉴,微诧道,“还热?”
这会殿内的温度他都觉得稍微有些凉了。不由低眸看她,微挑凤眸,问:“是近来公务哪处不顺,烦着你了?
“这倒没有。”近来倒也没什么烦心事,可能是天太热,热得人几多烦躁。陈今昭揉了揉胸口,由着他的力道带着举着箭矢,朝着壶口方向瞄了瞄,“殿下教我下投壶要领罢。可能是刚才怎么也投不准,情急下生了点火气。我总得投进去一回,否则总觉不甘心。”
姬寅礼摇头失笑。
扶着她手腕,他细细讲着要领,说力道,说角度,让她在投掷之际要放松手腕,顺势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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