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鹿衡玉小心拿眼瞧她,见对方不似生气的模样,这方稍稍放下心。掏出小铜镜左右照了照自个的脸,心道,婚姻大事可不能马虎大意了,要是寻个模样没他好的娘子,岂不是占他便宜?
陈今昭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心中浮起的猜测,推翻,再怀疑,怀疑,再推翻。总之是,苦恼了一路。
第52章
晌午时,授完业的三人没被允准离开,而是被留在了西配殿里用膳。
六菜两汤,几样各色面点,再外加每人面前各置一碗茯苓养心膳与琼浆雪蛤露,琳琅满目的膳食几乎摆满了殿内的长方桌。
刘顺满面笑容的解释说:“殿口口谅诸位的授业辛劳,特意叮嘱咱家给您几位备上些可口膳食,还格外开恩让三位以后晌午皆在此处用膳,也免得来回折腾。”
三人无声对视一眼,便也只能回到桌前落座。
陈今昭有些惊疑,不知这顿膳食与昨个她和鹿衡玉的对话有没有关系。若有的话,那书房那位对皇宫极致的控制力度,以及突然让他们进补的目的,就着实令人疑惧。
还有让她难安的一点是,对方特意安排的这番进补膳食,具体针对的又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大人们快用膳罢,膳食放凉了,口味就不佳了。”
在刘顺的善意的催促下,三人开始动筷。陈今昭拿起汤匙,睁眼望着面前两大碗补品,无意识咽咽喉。可能都用不着再用旁的膳食,光这两碗补品就能吃撑了她。眼眸余光小心扫了眼在离方桌不远处候着的刘顺,她小幅度的朝旁边鹿衡玉那靠过去些,气音般的小声道,“我那碗雪蛤露给你喝了罢,你多补补。”
说着,就暗戳戳的将那碗琼浆雪蛤露往鹿衡玉面前推去。
鹿衡玉刚想说他不用,需要好生进补的是她自个,可没等他话说出口,但见那如盆栽似静候着的刘顺,却两三步疾行过来,关切的问,“是雪蛤露不合您的胃口?”
“没,没。”陈今昭没料到他会如此,惊得赶紧摆手,“大监准备的膳食与补品都很合心意,只是我素来饭用得少,两碗补品实在太多,我担心用不完会浪费。”
刘顺挂着得体的笑,“两碗不多,您慢慢用便是。”
说完又无声后退了几步,至不远不近的地方候着,贴心的不打搅他们用膳。只是他的目光始终似有若无的落在方桌这边,让人只觉得,他好似在随时关注着他们的用膳情况。
此时何止是陈今昭,鹿衡玉也觉压力倍增。
望着满桌饭食,他也不自觉艰难咽了喉,心道那位刘大监该不会要看着他们将满桌膳食用完罢?
等三人终于用完午膳从殿内出来时,晌午的日头已经朝西偏移。翰林院众人这会,怕已经开始上值了。
往回走的一路上,沈砚脸色难看的一直拿帕子捂着鼻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鹿衡玉不时朝他投去歉意的一眼,用膳时候他只想着羹汤剩那太醒目,唯恐那刘大监再次过来软中带硬的点他们,遂就多舀了几勺羹汤塞下,哪成想最后反将补品给剩了一碗。
想到这,他不由怒其不争的瞪了眼旁边扶着腰身走路的陈今昭,那是鸟胃吗,一个晌午就死磕那两碗补品,其他菜肴动也不动筷,真是害苦了他跟沈砚。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跟那陈今昭同桌用饭了!
陈今昭也苦啊,这些年养成的用膳习惯,导致她的饭量本来就不大,充其量也就是那两碗补品的量。可那鹿衡玉偏硬塞她好几个面点,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羹汤,最后那面点与羹汤是强塞了进去,可补品却剩了一碗。
眼见一直在身后虎视眈眈看着的刘顺又要上前,沈砚只能脸色难看的将她那碗雪蛤露端了过去。一连四碗补品下肚,直接将人补得鼻血直下。想到这,她不由也朝对方投去歉意的眸光。
上书房正殿临窗处,姬寅礼目视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问那刘顺,“今个给他们备的膳食是否多了些?”
刘顺实话实说,“奴才瞧着,再减上两道菜应该合适。”
姬寅礼的目光落在远处那道弱不禁风的身影上,轻哂声,“真是不中用。”那些膳食,已经是他考虑到文臣饭量不比武将,减半之后的量了,哪成想三人就连这点饭竟还是用不完。
想到之前那人从偏殿授完业出来后,被一阵劲风扫过就摇摇欲坠,只得仓皇扶着廊柱,惨白着面色一副随时晕厥过去的模样,姬寅礼的面色就落了下来。
是那夜被他吓着了吗?
他很不想承认是这个缘故,他宁愿相信是对方需要进补。
“明个补品给减半罢,省得虚不受补。不过,再额外加道安神汤进去,务必盯着人喝尽了。”
“奴才知了,殿下。”
之后接连十来日,三人的午膳都是在西配殿用的。
每餐桌上必有一碗不重样的补品外加一碗安神汤,日日雷打不动。这十来日进补下来,别的不说,最起码三人的气色明显提升许多。
其他两人的心情她不知,陈今昭自己是越补越心慌。
这日下值后,在与鹿衡玉往宫外走的时候,她就试探的问他,她近来胖没胖?
“咦,还别说,好似瞧你还真是长了些肉。”他在她面上端详了一番,点头无比肯定道,“胖了,肯定是胖了。”
这话听得她心脏都骤停了。
“快,铜镜,你那铜镜呢?”
下意识急摸脸的同时,她一把接过对方递来的小铜镜,上下左右的打量面部每一寸。
鹿衡玉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瞧着气色也好了,脸色都红润了呢。到底是皇家贡品,效果极佳,相信再补些时日,你还能再胖些。今昭你平日吃得太少,瞧着实在是过于清瘦了,所以你得多用些饭,人也能康健一些……”
陈今昭完全听不见他唠叨的什么,眼睛只见得到镜中那稍许柔和了些的面部线条,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一脸上真的长肉了,她真的胖了!胖了!
不行,今日起她晚膳不能吃了,睡前也得在院子里走上至少半个时辰。否则再这般下去,傻子都能看出问题来。
因为十五那日没赶上休沐日,所以陈今昭等人提早几日就向上峰告了假,且因目前担了武将们的授业之职,亦将告假折子呈至了御案。
好在此方没起任何波折,上书房那给快给了批复,允准了他们的假,上峰更不会多为难,同样予以应允。
沈砚弱冠礼这日,天未亮陈家就点了烛火。
陈今昭洗漱过后,就套上了她娘给新做的大红锦袍。红衣交领右衽,内衬白色中衣,鲜艳与素白形成对比,衬得人风华灼灼又不失清新雅致。
她平常衣着向来以青蓝色为主,鲜少会穿这样明艳耀眼的衣裳,如今乍然穿上这套朱红如焰的红袍,还挺不习惯。在幺娘手里举着的铜镜中照了照,她就不免有些迟疑道,“娘,我觉得这颜色是不是浓艳了些。”
陈母上前给她整理好领子,左右打量了一番,目光里全是满意,“不艳,去参加人家的喜事,就要穿戴的光鲜亮丽点。早在你中探花骑马游街时,娘心里就在想着,要是当时你穿的是身红袍,那该有多好看。”
当时她的今昭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乌纱帽,帽上饰金花,披挂红绸,腰束革带,挺着脊背朝两侧百姓含笑拱手致意,那般的意气风发,又那般的玉树临风,让她这当娘看了,心里别提有多骄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般喜庆的日子里却少了身红袍,那身青色官袍到底是少衬了人几分风采,让她遗憾至今。
陈今昭赶时间,也来不及用膳,草草装过几块点心就出了门。而此时,鹿衡玉家的马车早就在胡同口等着了。
毕竟是要参加隆重的场合,她要是坐那破骡车去,那就太不体面了,所以她便早与鹿衡玉约定好,这日来接她一道前去。
鹿衡玉见了她,不免稀奇打量她两眼,啧啧称叹,“还别说,你还挺适合这颜色。以后你不妨多穿些光艳些的衣裳,省得成日打扮的跟个老学究一般。”
“我都娶妻生子了,还打扮的那般花哨干什么。”
陈今昭不在意道,掀帘进了车厢就在他对面落座。落座后也不客气,兀自从小几上提过茶壶倒碗温茶,就着茶水吃了点心。
鹿衡玉今日也穿了身红,看着两人这般浓艳的红,丝毫不觉得这般的光鲜亮丽会喧宾夺主,毕竟那沈状元郎的风采谁人能抢得过啊。他俩打扮得出挑些过去,这叫锦上添花。
车辕上的常随赶着马车,往东街沈府的方向缓缓前行。
车厢里的二人则你言我语的对着今日弱冠礼的流程,相互补充着细节,防止有所疏漏。
青砖黛瓦的沈府门前,已经停了一溜的马车。
鹿府马车到时,此时的天也不过微微亮,没成想有客人来得比他们还早。
两人从车上下来时,还是引起周围不少宾客的主意。
朱衣映面,绯衣临风,如斯钟灵毓秀的两位儿郎,难免让人眼前一亮,少不得朝旁人探听一番,他们出自何方府上。
两人整整衣冠就朝着已经敞开的朱漆大门处走去。在门口迎客的沈砚正在低声嘱咐着下人什么话,眸光见着二人过来,就舒展了面色迎了上去。
“你俩怎也来的这般早,毕竟行仪还早,午后再过来也不迟的。”
“不早了,我瞧着外头的马车都停了一溜了。早些过来,也能顺带帮你招待下宾客,你也好抽出身来去忙些旁的事。”
陈今昭说着,就眉眼是笑的敛衽行礼,“今昭恭贺沈兄弱冠之喜!祝沈兄如鸿鹄展翅,他日鹏程万里,前程似锦如云!
鹿衡玉也随着恭贺,“贺君冠礼之喜,祝君他日必遂凌云志,前途无量!”
说罢贺词,两人就奉上了各自的贺礼。
沈砚捧着一长盒一方盒,略垂眉目,真诚的向两人道谢。
“沈兄,你要有事的话就先去忙,我与衡玉在这替你迎客。”眼见着有下人匆匆过来,似有急事找沈砚,陈今昭就建议说,又补充了句,“不过得留个常随在这照应,提点宾客名讳,以免失礼。”
沈砚今个也的确是分身乏术,遂招来常随嘱咐几句后,就随那下人离开了。今日的沈府喜事临门,张灯结彩,热闹无比。
沈府门前更是热热闹闹,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迎宾者的笑语声一一
“贵客登门,着实让陋室生辉,快快请上座!”
“是沈兄的世兄?果然风采照人!快请入内叙话!”
“久仰高名!尊驾能莅临寒舍,乃吾等三生有幸,快请上座用茶!”
“伯父们远道而来,着实辛劳,快请入内歇息!”
迎客的两人长袖善舞,舌灿莲花,热情的迎接着每一位贵客,奉承体贴的话不重样的往外说,直将贵客们夸得春风满面,如沐甘露。
远远瞧见这一幕的翰林院于上官差点气歪了鼻子,这两人平日见他如锯嘴葫芦似的,闷头闷脑的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这会却好像长了张巧嘴,变脸似的又会说又会笑的,敢情还是看人下菜碟啊。
因为接到沈家族老的请帖,他也不好驳了颜面,遂今个也告了假前来沈府。怎知刚一下马车,一抬眼就瞧见了这两显眼包。
“贵客大驾光临,府上如何不光彩照人?贵客请随我来,移步正厅用茶。”
鹿衡玉还正诧异着呢,接待贵客移步正厅一般都由下人来做,那陈今昭这会怎么还亲自给贵客引路过去了。可待他一抬头见到莽着脸过来的上官时,当即变了脸色,心中大骂陈今昭奸诈,一肚子的鬼心眼。
“上官来了,您,您请上座。”
上官瞪他一眼,拂袖进了府。
此刻正厅处,沈砚正随着族老招待宾客。
他的那些世交好友寻了个空隙,戏谑道,“吾等还以为今个是你大婚,门外那两位,是你特意请来的傧相。”
沈砚无奈笑笑,“其实也挺好,热闹。”
说来,先前在门口刚见到他们二人时,他也惊住了,的确没料到两人今日如此的,花枝招展。不过他素来定立足,加上面上也惯常冷清,所以旁人也看不出他的异常来。
不过也的确是热闹,喜庆,有两人在,他甚至觉得整个沈府都似有人了人气。
临近傍晚的时候,加冠仪式才正式开始。
仪式在沈府设置的祠堂中举行,伴着徐徐上升的青烟,身穿玄端礼服的沈砚上前,接受长辈的三加冠冕。
作为赞者,陈今昭与鹿衡玉端肃的立在两侧,手捧的托盘上放置着缁布冠、皮弁、素冠以及醴酒等物。他俩负责协助主宾完成加冠仪式,传递礼器,末了,还要唱诵祝词。
这套流程他们早就熟记于心,如今做起来倒也不觉怯场。
待沈砚加冠过后,礼拜完尊长,陈今昭托着朱漆小盘上前两步。小盘上放置着一片木牍,其上刻有两字,泊简,这是长辈给沈砚取的表字。
天知道,当她得知这个表字后,内心有多羡慕。这两字是当真好听,她都恨不得能将这两字给扒下来,按自己身上。
忽的又想起那人提到,明年她弱冠时亲自给取字的事,不由心下一咯噔。对方应不会给她取什么奇怪的字罢?
此时昭明殿,早早的就挂上了琉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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