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但能肯定的一点是,无论对方送人过来的目的为何,是真要替她开枝散叶也好,或是行监视或其他之事也罢,这两女决不能留在陈家。
环视一周,没见幺娘,她问,“幺娘呢?”
稚鱼抢着答道:“嫂子被气晕了过去,至今还在躺着呢。”
“请没请大夫?”
“请了,还是请的胡大夫过来看的,开了药,让嫂子精心养着。”
陈今昭点点头,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两女,好言相劝道,“两位姑娘也见到了,在下家中清贫寒酸,寒舍窄居,的确无二位的容身之地。我亦知两位也是身不由己,所以还请你们随我一道入宫,由我来与殿下说,定不让两位为难。”
话落,但听其中一女哀哀切切的哭泣说,
“奴家既是被赐给了大人,那以后就是大人的人,大人不要吾等,是要奴家们去死吗。”话里软中带硬,丝毫不妥协。
陈今昭听出话音,深吸口气,抬眼朝外望望天色。
再晚等宫里下钥了,便不大好再进宫,所以还是趁早将两人送还回去。
“娘,稚鱼,帮忙请两位姑娘去车里罢。”
稚鱼早就想让她们走了,这一天的,家里头鸡飞狗跳的,都没个安宁。
她过去就伸手去拉一人胳膊,连拖带拽的,“快走罢,回你原来的地方去,我家养不起你们啊。”
那女子也不是善茬,一把将稚鱼推开,然后掩面就要跑出屋去。陈今昭想拦,但那女子见她后,宛如见了洪水猛兽,惊叫着捂胸避开而逃。
另外一女亦是如此,陈母根本就抓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出了屋,而后随着另外那女一道跑进了西厢房,再从内砰的声将门给关死。
陈母气的抚胸,陈今昭也气的有些头晕,稍作缓和后,就疾步走出了屋子。
“长庚,驱车,送我去宫里!”
第60章
千岁殿下这个时辰还在上书房批阅奏章,陈今昭进宫后向宫监打听清楚,便径此刻,姬寅礼正在殿中用膳,听闻她来还诧异了一瞬,不过转瞬一想,也就大“宣他进来,另外再添副碗筷过来。”
直往上书房行去。
抵猜到了对方是为何事而来。
陈今昭敛眸进了殿,至殿中摆放的八仙桌前,朝他行过一礼。
姬寅礼撩起眼皮上下扫她一眼,心里有数了,不是来谢恩的,却是来辞赏的。
“坐。”他抬手朝对面示意,吩咐宫人过去给她布菜,“有什么事用完膳再说。”
陈今昭抬手,“谢殿下美意,只是臣在家中用过膳了,不敢叨扰殿下用膳,所以臣只需在旁静候殿下膳毕便是。”
姬寅礼夹菜的动作停住,片刻后搁下玉著。
“说罢,所为何事。”
陈今昭便也不含糊的直抒来意,“禀殿下,殿下王恩臣万分感念,万死难报其。只是寒舍清贫,实难供养佳丽,恳请殿下收回成命,允二女归宫。微臣不识抬举,伏乞殿下宽宥。”
说着,抬袖深躬作揖。
姬寅礼执盏漱口,并未看向她,抬手接过巾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唇边。稍顷,方道,“二女的月例由宫中出,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殿下,这于礼不合。”
“合不合礼制,非你说的算。”
陈今昭暗压一口气,力求情绪别带面上。缓过三息,就低了声音道,“微臣早在娶妻之时,便承诺过,此生不纳二色。君子言而有信,诺不可轻毁,请殿下成全臣之信义,免使臣沦为背信小人。”
姬寅礼看着面前这弯着脊背却不改其志的探花郎,眸里不知是欣赏、赞许,抑或是其他情绪。
许久,他方缓声问,“你待她忠贞不二,可曾想过,对方待你可亦如是?”
这话乍然入耳,差点骇得她寒毛乍起。
好在此刻她深低着脸,这方没让对方第一时间察觉出端倪来。
姬寅礼起了身,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双臂,将她扶起,“有些话我本不欲言,更不屑置喙,毕竟是你家中私事,吾亦不好多言枉做小人。但观你赤诚待她,吾实不忍见你受其欺瞒,故还是欲将实情相告,也免得你真心错付,徒遭蒙蔽。”
他拉着她到桌前落座,语气微冷道,“你大抵还不知那贱妇做过何事。她每与你行房后的翌日,必会去药房私购凉药以避妊嗣,此乃绝你血脉之举。她不欲诞你子嗣,背着你行事,是不忠,是背叛。此妇践你尊严若此,你岂能再容之!”
若不是当着他的面,此刻陈今昭都要劫后余生的大喘口气了。早在他说出要告知她幺娘实情的那刻,她呼吸都要凝滞了,后背的冷汗几乎都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好在,他说的只是抓药的乌龙事而已。
平复着紊乱的情绪,她正思考着应答之辞时,耳边却冷不防传来不容置疑的命声,“陈今昭,休了她。”
她震骇抬,恰与他低下来的眸光相触。
“休了她,陈今昭。”他视着她,一字一句不留余地,“此庸妇不配为你妻。休了她,吾替你择一良妇,京中贵女万千,环肥燕瘦皆有,皆可任你挑选。”
陈今昭慌忙从座上起身,跪他面前叩首,“微臣恳请殿下开恩,此乃一桩误会,拙荆并非背着我行事,买药之前皆知会过我的。”
“你在替她开脱?”
“并非!殿下容禀,是微臣做的主意让她抓药避嗣,当年拙荆生子时早产加难产,情况十分凶险,遂臣不想她再受生育之苦。况大夫亦言,她产子时伤了根本,再怀胎易胎像不稳,所以臣这方出此下策不欲让她再冒险怀胎。殿下明鉴,确是臣之主意,非拙荆一意孤行,背我行事。”
“她若不背人行事,抓药时,何必行踪鬼祟。”
“是……是要瞒家中母亲。”
姬寅礼压着眸光看她,此刻只觉胸腔像透了风一般,呼啸而起的不知是怒还是
凉。
“你大抵是忘了,上回你亲口与我说,之所以子嗣单薄,只是因你自己体虚之故。言犹在耳,今语悖,你不觉自打嘴巴?”
“臣.”
“住嘴!”他眸光迸着寒光,“需要吾请宫里的御医过府,去给她把脉吗?是不是只有事实摔你脸上,方能停止你的百般狡辩。”
陈今昭噤声,无声叩首。
姬寅礼猛地起身,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
为了那贱妇,其竟甘愿屈膝下跪,几番恳求,万般维护。
他肺腑心肠好似被人狠生抓握,搅弄,一时间腹腔里翻江倒海。他看着她,漆黑凤眸深处汹涌着暗流,其内翻涌的既是恨铁不成钢的沉怒,又是无可宣之于口的痛恨。
“可能这些年你是读书读呆读傻了,人家三言两语就能将你哄得团团转,舍了脸皮连夜入宫来跪求,是非对错你也不管不顾了。”他胸口起伏两下,将情绪强压了几分,“陈今昭,听我一句劝,别对方哭一哭你就心软,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这辈子看的够多了。别相信女子的眼泪,那不过是博取男子心软的手段,背地里却指不定想如何给你一刀。”
“再想那庸妇,即便没有她欺瞒之事,就可曾与你哪怕有半分相配?财、权、貌,她哪样拿的出手,对你又有何助益?一概全无!就这般,她还死死拿捏着你不让纳妾,阻你子嗣满堂,让你陈家人丁单薄。吾都不知你究竟是被灌了何等迷魂汤,让你眼盲耳塞至此!”
说到此,他推开椅子在殿内叉腰踱步,好半会方再次走回她面前。这会出口时语气稍缓,似有好言相劝之意,“实话说,吾对你是存些愧欠之情,所以私心更愿你能过得好些。舍了她罢,就算不休弃,和离也成,若你心有不忍,那也不妨多给她备份嫁妆,算是全了这几年夫妻之义。届时,吾给你挑个美貌良妇,帮你打理中馈,辅你平步青云。”
他的声音低沉蛊惑,宛若指引人步入他铺就的青云之路。
“谢殿下厚爱,只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恕臣拂了殿下美意。”面前的人依旧伏地单薄的脊背,叩首的姿势让他看不出她此刻的神情,可从地上传出的声音没了先前的焦灼慌张,却带着几分平静的清凌,“况且仕途通达,全凭真才实学,岂假外物之力?若微臣见贵胄则攀附,弃糟糠如敝履,那如臣这般忘恩负义之徒,殿下又安敢委以重任?”
姬寅礼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低眸视着伏地之人,心中是又爱又恨。爱其坚贞,又恨其纯贞,脑中甚至亦闪过肮脏念头,恨其为何不能脏一点。
“那庸妇对你有何恩,又有何义。”
“回殿下,她为臣生子是恩,照顾母亲幼妹是义。”
“若孤坚持让你休妻呢?”
“那微臣就跪请殿下收回成命。”
这一刻,他头一回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锋锐感。不甚明显,但却真实存在。他沉了沉眼皮,兀自压下了心底骤然而起的惊怒与不适。
“你也真是没见过什么好女人,捧着鱼目做珍珠。真是个糊涂蛋!你要脑子有
何用,倒不如割了换给新帝用,好歹让朝臣们也千欢万喜一番!
“臣惶恐。”
“还有何话说。”
“臣再次叩请殿下收回成命,允二女归宫。”
姬寅礼手指殿外,“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陈今昭退出大殿后,姬寅礼低骂了句,“真是个糊涂东西!”满桌的美味佳肴此刻让他看了倒胃口,挥手让人全都撤下去。
刘顺见他主子面色不渝,躬了身小声提议,“殿下可需奴才……”
姬寅礼抬手止了他的话。
“蝼蚁罢了。”区区一只蝼蚁,他随意个眼神就能将其碾死,亦有千万种法子能让其悄无声息的消失。但不值当,不值当为这区区一蝼蚁,让他与殿外那人心生嫌隙。
况且他气的是那蝼蚁吗,他气的是殿外那人,更气的是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天黑了路不好走,送他出宫回家罢。”
“是。”
陈今昭还在外头等着,见刘顺退出了殿,就忙悄步过去,急迫的小声问道“大监,能否与殿下再说说情,让二女回宫罢。大监那日也瞧见了,我家中真的是拥挤逼仄,统共就那么几间房,一家老小也好几口人……”
“刘顺!快去快回。”
沉语冷声从殿内传来,陈今昭一下子噤了声。
刘顺也面色微变,赶紧示意她快些步下台阶离开。
“陈大人若是还想回家早歇着,就快些随咱家离开罢。”刘顺压着声极为小声劝道,“指不定待会殿下就改主意了,宣您入殿去伺候。”
暗示性的话让陈今昭也变了脸色。哪敢再耽搁,当即脚步着紧的随刘顺匆匆步下了阶,而后上了庭院停靠着的马车。
回了家后,她就与陈母说了这个不妙的消息,二女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她家里借住了。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宫里会给她们发月例银子。
“日后就当她们是借住的。”陈今昭道,“让她们想吃饭就自己出伙食费,日常的一些活计,也得让她们搭把手。”
总不能白白住她家房子啊。
陈母无奈应下,目前也只能这般了。
“对了,你这些宫缎和银子是……”
陈今昭遂简单说了升调工部的事,本来是件大喜事,如今被两女的事情一对冲,这喜事也没那般喜庆了。
再想想今夜宫中走这一遭,她不由暗暗思量,待会得与幺娘说说,日后行事万万小心,宫里的人怕已盯上她了。
看向桌上的新官袍,她握了握拳暗下决心,去工部后一定要尽快做出功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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