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61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纠缠中,他们难免会有肢体碰撞,偏他又直冲她张开臂膀,姿态像是要将她完全环抱住一般。肢体接触间,他的胸膛几次贴上她的肩,臂膀也数度擦过她的胸前,颈子,她甚至都感觉他的呼吸吹拂在她头顶,那急促火热的呼吸,似乎有几瞬都要触上她的额头。

别说此刻陈今昭有些不适,看台上亦有人看得不舒服。

袁妙妙皱眉,“那人在干嘛!”

她对陈今昭的事素来敏感,隐约就觉得挡路那人的行为举止不对劲。

旁侧李鹤轩讥讽道:“人家是拦球之计,这你都能挑出刺来,那你何不去告诫都部署,让人索性都给你昭郎放行得了。”

袁妙妙愤怒的又抓了块点心扔过去,“我让你闭嘴!”

蹴苑高亭上,姬寅礼目光近乎不动的望着场内纠缠的两人。他扶栏而望,臂上渐起了青筋。

公孙桓本来觉得只是竞技,没觉察出什么不妥,直待见到江莫眼神逼退要来帮着抢球的同队人员,只余其一人继续纠缠着那陈探花,内心这才隐隐察觉些不对味来。

他皱了眉,仔细朝场内观察了会,这越看,就越品砸出不对劲来。但见场上那些西北文臣们拦着来救球的京官们,不让近前,而那江莫却也不抢球,就只一味的缠着陈探花,仿佛猛虎拦路般将人拦得寸步难离。

眼见江莫将人越缠越紧,公孙桓的脸黑了下来。

这一刻他想起了有关江莫去过楚馆的传言。对此他也质问过,但那小子赌咒发誓的向他澄清保证,他没那不良癖好,随人过去不过是去长长见识,打发时间罢了,并非行那荒唐事。

以前他自是对此深信无疑,可此情此景,让他开始怀疑江莫话里的真实性。

此刻场内,被纠缠甚急的人,大抵是被惹急了,疾退两步后,猛地一个侧身勾踢,将脚下鞠球狠狠冲对面人砸去。

鞠球旋着力道凌空直面砸来,对面人才终于舍得让开路来,只是到底没躲避及时,被那疾来的鞠球擦过了脸侧。

公孙桓牙缝中蹦出个'该'字,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暗道这皮痒的东西,看他回去抽不死他。

姬寅礼不带情绪的望着,看那人似愧似关切的询问对方什么话,而那江莫,则是揉着面上的擦痕对其笑说着什么。两人相对而立说了好生一会的话,之后各施一礼,似是一笑泯恩仇了。

眉弓压得极低,他端起酒盏,送酒入喉。凉透的酒汁缓缓滑入喉腔,冰冷与辛辣同时流入腹腔,撕扯绞缠。

此刻看台上,袁妙妙见球砸向江莫的那刻,当即眼眸一亮,快意的叫了声好。

李鹤轩忍无可忍的砸了下案几,猩红着双眼,“你叫什么!”

袁妙妙倏地瞪向他:“你竟敢对我大吼大叫,你算什么东西!”

李鹤轩喘着粗气,双拳紧紧握着。

袁妙妙鄙夷瞥他:“想打我呀,来啊,你打啊。”

李鹤轩的目光落在案边的彩旗上,上面的陈字烧红了他的眼。这一刻,不知憋气太久让他愤怒冲顶,还是酒劲上头烧得他脑袋充血,面对袁妙妙那惯有的嫌恶鄙夷嘴脸,他狰狞着脸,突然扬起了巴掌。

“打死你这贱人!”

“啊一一你敢打我!我杀了你!”

南边看台,骤然爆发激烈的咒骂声、厮打声。

好几处隔断间都被波及到,帷幄、竹帘、屏风倒地,瓜果、点心、茶水溅洒四处,周围一片狼藉。

稚鱼身旁的竹帘被人撞倒了,惊得她下意识抓住旁边人的胳膊。幺娘猛一觳觫,回了神后拉住稚鱼的手,让她别怕。

陈母赶忙抱紧小呈安,往那混乱处一看,顿时惊住。

“那,那不是……”

那边正发疯般与男子厮打的女子,不是那袁家二娘,又是何人?可她力气到底比不过成年男子,很快就落了下风。

稚鱼瞧见袁妙妙被打得脸肿,顿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谁,谁来帮帮她啊……”

话一落,就见一铁塔般的汉子过来,拎鸡仔般将李鹤轩拎了起来。啪一巴掌,扇陀螺似的扇过去。

“他娘的,老子当谁在那打婆娘,原来是你小子。”阿塔海反手又给他一巴掌,“瞧给你能的,既然这般有本事,那来,继续跟老子对打。”

稚鱼瞧见这翻转一幕,当即破涕为笑。

“娘,嫂子,你们看他,好厉害!”

双方隔得并不算远,女子清脆娇俏的声音就传入了阿塔海的耳中。他悄悄拿余光看去,就见一杏脸桃腮的小娘子正惊叹的看着他,腮边挂泪,却喜笑盈盈的。稚鱼还在招呼她娘跟嫂子,惊呼道,“娘你们快来看,他长这么高,像个熊一样。”

阿塔海转过眼,黑脸膛发着红,扬起的巴掌更加威武了。

陈今昭远远瞧见看台上那边有些混乱,且瞧着混乱处好似恰在她家人所在之处,当即心下一揪,不由朝看台方向疾奔过去。

“没事,不是陈姨他们所在的看台处。”

鹿衡玉气喘吁吁的过来叫住她,“我刚离那边较近,看过了,陈姨他们没事。”

陈今昭的心一下子落了地,长呼了口气。

“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江莫故意为难你?”

“没事,竞技而已,他故意刁难我作甚。”陈今昭摆摆手,捶了捶酸痛的腿,“走罢,早些比完这赛事,早些归家去。”

临近午时,这场赛事才接近尾声。

胜负见了分晓,西北文臣以进十三球赢了京官的五球,摘得了此次赛事的魁首。

都部署宣布结果后,双方相对而立,整衣还礼。

“承让。”

江莫抬抬手对一众京官说道,可眼神却几分不受控的落对面一人面上。

沈砚抬手回礼,“是吾等技不如人。”

陈今昭低下眸去,只当未查纠缠过来的视线。

都部署拿了赏银过来颁给了胜者一方,至此,这场赛事算是真正结束了。

姬寅礼看着场内队列散场,就一言不发的披了鹤氅起身。离开前,又朝混乱初歇的看台处淡漠扫了眼。

公孙桓回了神,也放下酒盏忙起身。

“文佑,且随我回宫,有件事要与你商谈。”

公孙桓自是应下。在下了高亭时,招过常随吩咐了句,让他告诉江莫待会哪也不许去,只管回府等着他。

第70章  

上书房内,沉木香袅袅,殿里的自鸣钟发出滴答的声响。

刘顺搬来张黄梨花圈椅,姬寅礼抬手,示意公孙桓落座。

公孙桓问:“不知殿下是有何要事,要与桓相商?”

姬寅礼将江南刚到的密录递给他,平缓低沉道,“先前的税银案,文佑你也见到了,江南官场那群蠹吏是何等猖獗,两次宣召皆敢称病不至,抗命不朝。他们请罪的折子倒是上得勤,偏另一边却又与湘王过从甚密,可见他们是既想左右逢源,又想视江南这块膏腴之地为囊中物,妄图独揽占据。”

“着实,可恨至极!”他屈指叩着御座扶手,抬眸看向公孙桓,“江南自古以来都是赋税重地,说是黎庶之膏血,国朝之命脉,也不为过。文佑,江南不容有失,吾亦不能放任那些蠢吏侵渔,硕鼠横行。所以,在朝廷对外用兵之前,吾欲先遣心腹能臣前往南边密查,以明虚实。你意下如何?”

公孙桓盯着密录,双眸进现出杀意与火光。

早在江南官场那群人两次不听宣,抗命不朝时,他就恨不得能随着殿下挥师南下,杀光那群猖獗鼠辈。如今再看其竟还敢勾结淮南湘王,蛇鼠两端,妄想押宝两头,更是不由火冒三丈。

“殿下,此些鼠辈死不足惜,何不遣人马直入江南,将他们一概押入京中问罪?”

“杀容易,但文佑,江南官场除了积弊已久,亦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冒然行事恐会坏事。且莫忘了,淮南还有个湘王在侧,吾可不想打草惊蛇,反惊着我这好侄儿。”

公孙桓便明了,亦如当年挥师杀入京都那般,殿下想接手的是较为完整的富庶之乡,而非风雨飘摇民生凋敝之地。

况且,淮南湘王动作频繁,来年朝廷恐怕用兵在即,此时的确不便先对江南之地用兵。

“那不知殿下欲派何人前往?”

叩击扶手的动作顿了下,姬寅礼片刻方道,“此番南下密查,当遣机敏过人者,既懂察言观色,又会投其所好。能与贪官蠢吏周旋自如,亦能与淫佚之官放浪形骸。总要他们坚信此纨绔子弟,可以与之同流合污,是可结纳拉拢之人。”

公孙桓是何其敏慧之人,闻弦知音,当即惊变了脸色。

“殿下是想派……”

“江莫他,很合适。”姬寅礼看向他,语声沉稳,“他能力出众,为人圆滑好交友,是南下的不二人选。此番行事是有凶险,但文佑,你是养儿子而非养千金,难道你要将他圈养在身边一辈子?”

公孙桓心乱如麻,素来能言善辩的他这会却说不出话来。

“你且宽心,非是让他孤身涉险,他可带些精干随行。吾亦安排一队暗卫潜随其后,力保他性命无虞。”姬寅礼宽慰道,端过碗热茶递给他,“吾也不需他深入涉险,只要五分铁证,不三分即可。外加一份完整名录。”

公孙桓明白,这便是勾魂册了,亦如当初马踏西街时持的那本厚重名册。

“殿下可容桓回去考虑一二。”

“自无不可。不过男儿贵在建功立业,一味圈着当女儿养可不成。且吾观其行至,绝非苟且偷安、安于现状之辈,文佑也不妨回去问问他的意见。”姬寅礼也端过茶碗,持盖轻抚茶汤,“功成那日,我当亲擢显秩,为他加官进爵,设宴庆功。”

公孙桓回府便见到那江莫,正很是安分守己的候在正堂。

本来他让人过来是欲好生诘问一番,可此刻与迫在眉睫的生死大事相比,其他的事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公心来论,他同意殿下的提议,江莫是西北文臣是殿下嫡系,能力出众偏又身具纨绔之气,确是南下的不二人选。但私心来说,他并不想让江莫深入险境。

“敏行,我有话要与你说。”

江莫闻言却是浑身一松。本还以为待会铁定要遭顿毒打,毕竟他场内那会的忘形之态,少不得会传入他老叔耳中,那见不得荒唐事的老叔闻言不抽打他才怪。如今听得对方悠悠叹声,他就放心了,观其意态,可不像是来诘难问罪之意。

公孙桓目色复杂忧虑的看他,半晌方道,“今日,殿下与我说了一事……”

随着对方将事情原委道来,江莫的神色也渐由怔愕转为狐疑,后又转为深思。他面上表情敛了起来,双眸盯着地面一处看着,眸里的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变成深不见底的暗沉。

“此番深入虎穴,着实凶险,我实在担心……”

“老叔,容我去!”

公孙桓猛地看向他,就对上双燃着熊熊野心之火的双眸。

“这是一步登天路,我想去。”

“敏行!”公孙桓脸色严肃,“何以如此急功近利?你是殿下嫡系,且有我在后托举,又何愁来日前程?”

“不是这般的老叔,纵然背靠大树,可我也要一步步的熬上去,太久了。此番便是个天赐良机,只要功成,我便能封爵升官,一步登天!”

“你只见到良机,可又层见其中凶险?”

“我非短视,如何不明个中艰险?但我信自己,

且老叔不也说了,殿下会另派暗卫潜随,保我性命无虞?如此,我又有何惧。”

公孙桓目光如炬紧盯着他,江莫迎着对方的审视目光分毫不让。良久,前者的眸光缓了下来,于这一刻,他终于得承认,养在膝下的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野心与抱负。

“敏行,我很欣慰,但我亦很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