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71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四名官员很快被拖出了殿,殿外响起了铿锵的脚步声,不多时铿金戛玉的声音就朝远处而去。想来,应是去往六部衙署及翰林院的方向,抓捕其他涉案官员。

殿内,涉案的四名官员的上官无不面如土色,诚恐诚惶的跪地请罪。

“监管不力,确是尔等渎职之过。礼部即刻拟旨,罚王谦等人俸禄半年,各降一级,以做效尤。”

“谢殿下开恩!”

散朝后,待前列的那些重臣们离开,她与俞郎中方前后脚出了大殿。不同于殿内的肃杀凛冽,外头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方觉得手脚的温度回升了些许。

抬起手背擦擦额上细汗,她胸腔的心还直跳个不停,脸色也微微泛白。回望了眼空荡荡的金殿,此刻她再也没了头回上朝的稀奇与激动之感。

上朝之前,她着实没想到朝议的氛围如斯可怖,简直令人心有余悸。

殿外两侧的金甲卫持戟森然而立,陈今昭没敢拿眼神细看,虚软着双腿就与俞郎中匆匆下了石阶。

“明早过来前,莫要用膳了。”

走出宣治门时,俞郎中隐晦的提醒句。

陈今昭脸上没了血色,捂胸欲呕,可想起这是在宫中,便只能深呼吸着将腹内的翻涌强压下去。

俞郎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摇头,“等你见多了就好了。”

陈今昭疑惑看向他,若她没记错的话,对方应也是太初年间入朝为的官。

“你入朝为官较晚,所以不知,其实太初头两年,律法也是极为严苛的。”俞郎中解释道,稍顿后,不知什么意味的叹道,“换在太初的头两年,科举舞弊这般的重案,先帝怕是要将人满门行刑。”

陈今昭言微微瞠目,有些震惊。

她是太初七年入的朝,自她在京为官起,先帝给她的便是心慈面善、奉行刑不上大夫对下多有宽容、甚至能容忍朝臣当他面几多放肆的仁慈印象,没成想还有过这等雷厉风行的时候。

“那一年我还刚入朝,可就刚入朝那年,我去西市观刑的次数,就不下十回了。”

俞郎中微叹着说着,陈今昭再次震惊。

回忆了番先帝的模样,她感觉记忆有些模糊了,毕竟他在位的两年时间里,拜见他的次数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则是在逢年过节时,她缀在文官队伍后头,远远朝对方磕个头。

走出宫门时,俞郎中唤了几声,才将她从失神中唤回了神。

“那个鹿大人应该是在等你。”

她忙抬眼一瞧,对面正站在她家马车前冲她急挥手的,不是鹿衡玉又是哪个。

与俞郎中告别后,她就急匆匆的过去,眼神止住他要出口的话,示意他到马车青篷马车载着他们远离宫门,直到离了远些,鹿衡玉方急急道,“你没事罢?我怎听说今个朝议上,被当堂拖走了好几人?我们上官还说明个午时让我们都去西市观刑,观什么刑啊?”

一提起观刑,陈今昭脸色就不大好。

里说。

用力抚了抚胸,她简要的说了科举舞弊案的事,说了明日的行刑,自也必不可免的提到了昔日的上官。

鹿衡玉直接揭开帘子,去车辕那吐了起来。

陈今昭直抚胸口,压了又压。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几乎相对无话,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凌乱的思绪中。毕竟是第一回 面临这般的事,于他们二人来说可谓是不小的冲击,更何况明日的那几人中还有个熟面孔,不免更令他们无所适从。

临别时,陈今昭道:“我家还有些山楂糖,明个捎些给你。”

“成。”鹿衡玉说完,便脸色惨白的下了车。

陈今昭归家后,晚饭也没用,简单收拾后就直接躺下了。

一夜噩梦。

寅时起来,她穿戴洗漱完,也没用早膳,装了些山楂糖就出了门。在长街道边与鹿衡玉碰个头后,两人也不多言语,一路上面色一个塞一个的惨白。

今日早朝,陈今昭几乎没听清朝议的内容,因为她腹中绞痛,勉强站着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这时她也方后知后觉想到,昨夜今早皆未用饭,偏她朝议前还吃了两枚山楂糖,空腹用山楂,焉能不腹痛?

好在旁侧的俞郎中察觉她不对,手扶住她胳膊撑着,这才让她勉强坚持到朝议结束。

而此时她已面白如纸,冷汗涔涔。前胸后背的衣裳,几乎都被冷汗浸透。

因为午时要观刑,所以今日散朝后众臣也不能离去,待摄政王出了殿,他们便要紧随其后前往西市。

殿内文武群臣朝两侧退去,让出路来,无声候立。

陈今昭双手举笏,冷汗顺着煞白的脸颊落下。痛意蔓延,脚底发虚,她只能狠咬着牙拼命撑着,让自己万万别倒下去。

朝靴在她面前似稍有停顿,很快又继续迈步朝前。

捧着天子剑的刘顺,目光不着痕迹的往她面上扫去一眼,而后又匆匆跟上去。

之后,便是朝臣们陆续出了殿。

陈今昭刚出了殿门,勉强走了两步后,终于撑不下了。

她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便什么都不知了。

沈砚恰在她几步远处,见此不免变了脸色,赶紧过来将人扶住,“今昭?今昭!”

最前方的人停了下来。那人偏眸望来,隔着众多文武群臣,远远的便见到沈砚将人揽抱进怀里,手背贴上了那苍白濡湿的面颊。

他驻足,后面的群臣们也随之停了下来。

顺着其目光看过去,当即漠视的有之,担忧的有之,幸灾乐祸的也有之。

担忧之人当属右侍郎,恐摄政王迁怒,赶忙出列替她请罪,“王爷恕罪,陈郎中恐是刚回京尚未歇整好,臣这就让人扶他过去观刑……”

“不必了。”姬寅礼沉沉收回眸光,不辨喜怒道,“既身子不好,那就不必去了。让人扶起偏殿歇着罢。”

语罢,拂袖大步离开。

刘顺朝旁使了眼色,而后便有两内监匆匆跑过去,不由分说挤开沈砚,将人抬走。

第80章  

从西市回来,王驾直接回了昭明殿。

刘顺留了人伺候他主子沐浴更衣,自己则悄步出了殿门,招人来问宣治殿那处的情况。

问明后,就让那宫监继续去宣治殿那候着,并再三叮嘱,若有事,需及时来报。宫监马不停蹄的离开后,刘顺立在殿门处琢磨了会,方才再次进了殿。

不同于殿外的炙热似火,殿内四角皆放置青铜冰鉴,镂空处不住散发清清凉凉的寒意,人一进殿,就刹那感到沁凉清爽,暑气顿消。

刘顺垂手在内寝外静候着,过了会,里头人才披着件锦袍走了出来。

“公孙桓呢?”

“公孙先生还在上书房那阅览公务,可需奴才将人唤来?”

姬寅礼走到案前抚袍落座,闲闲落下一句,“不必了,正值暑日炙烤时候,莫让他来回奔波,免得过了暑热,致使病邪侵体。”

“殿下所虑甚是,盛暑时节,稍不留神,就容易伤了身子。”刘顺躬身在案侧,近乎不闻生息的磨着墨锭,顿过一会,才呼吸着紧的小心询问道,“陈大人尚在宣治殿偏殿处休养着,那等晚些时候暑气散些,奴才再遣人送他回去?”

周围空气有过短暂的沉寂。

半晌,才有声落下。

“人醒了吗?”

“太医施针后醒了一回,不过用药过后,又昏沉的睡下了。”

刘顺赶紧回了话,这会脊背的紧绷感才稍有消散。

姬寅礼提起狼毫,饱蘸了墨汁,落笔在折子上时,又眼未抬的问了句,“什么病?”

“太医说,是空腹食酸致使胃气逆乱,伤及了胃脘,方致腹部绞痛。用了药后,人好多了,只要接下来三日按时用药,辅之用米汤好生养,就会痊愈。”

“批他三日假,让他养好身子骨再上朝。”

“是,奴才晚些时候送陈大人离去时,会如实向他转达的。”

姬寅礼没再言语,翻开折子,蘸了朱墨批红。

“只是……”

“有话就说完。”

“是,殿下。”刘顺眼睛使劲垂低,只兀自看着自个手里的墨锭,“只是据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说,陈大人的脉象,有些混乱。”

朱笔在折子上方停了下来。

“混乱?”

“是的殿下,太医是如此说的。具体缘由他们也无法辨明,但有个年长些的太医说,瞧似是药物所致的脉象紊乱……”

“药?可是他在家胡乱用了何药?”朱笔重重搁下,姬寅礼脸色不好,“他不是醒过一回,没问问究竟是用过哪些药。”

“问了的,可陈大人坚决否认用过药,说自己身体一直很好,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吃过药。还说自己脉象从来如此,从未也未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他这般说,太医们对不了症,便也束手无策。”

“说他用药的那位太医,医术如何。”

“齐太医德高望重,医术比之前院使,不遑多让。”

指节无意识在扶手叩击,时轻时重,凌乱无序。

突然,叩击声骤停。几乎同时,姬寅礼眸光乍寒。

“要你查的幺娘的事,有结果了吗?”

刘顺躬着的后背猝然紧绷,应了声有的,就匆匆取了甲子号密录,双手呈递过来。自始至终,都竭力低眼只盯自个脚尖,不敢与他主子的目光相接。

姬寅礼好似意识到什么,重重取过那厚厚的一沓密录,沉眸逐字逐行看了下去。

殿内鸦默雀静,只闻纸张翻动的声响。

刘顺垂首躬身在旁,寂然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随着时间流逝,殿内愈发静的如死了般,他甚至那密录翻动时掀起的微风,都让他后颈寒毛直立,后背冷汗渗出。

现在他只庆幸当初接着查了下去,庆幸此刻物证、人证俱全。这把火便是烧,也烧不到他的头上。”这个贱人,毒妇!”

一声暴喝响彻大殿。

密录被重重掼在案上。案前的人霍然起身,额头青筋微跳,向来行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神色是罕见的暴怒。

“取我刀来!”

刘顺颤抖着双膝去了内寝,在多宝阁那捧来了那柄,样式古朴却煞气逼人的长刀。

姬寅礼抓着刀身就往外走,刘顺眼见主子散着头发披着单衣就要出殿,没敢出声提醒,只赶紧收拾了紫金冠与外袍,捧着就要急匆匆跟上去。

前面的人却在出殿那刻骤然停步,瞬息,竟又折身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