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93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夜已深,寝榻边上的帷幔还在摇晃着烛影。

姬寅礼的指腹反复抚摸着她微张的唇,清润柔软,带着急促湿热的气息。他看她白璧无瑕的面容蒙上细汗,眸光晃动迷离,被迫沾染上情态,不禁想到那年虫鸣啁啾的夏夜,立在游廊下的他,隔着半卷竹帘,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犹记那一眼,他只觉那临窗温书之人,何等清癯出尘,遗世独立。只觉那周身清微淡远的干净气息,无瑕无垢,见她好似见到了清晨沾露的山茶花,玉洁清白,见之忘俗。

就那一眼,他就再也难忘。

温柔抚去她白壁面容上的细汗,他前抵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此刻,他却染脏了她。

宛如穷凶极恶之恶鬼,在玷污广寒素娥。

不免也觉得自己有些狠毒,毕竟自开始便是他强求,步步紧逼,寸寸强取,生生将这朵白净无暇的花,拧了花枝采撷了下来。揽抱入怀供他轻怜密爱,供他予取予求。

确是凶狠毒辣了些。

但转念一想,这世间除了他,谁能拥有她,谁配染指她。

合该是他的,从上至下,从外至内,皆该是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帐内声歇息止。

很快,两个宫女捧着金盆巾帕过来。

拧了温热的湿帕,一宫女小心翼翼的揭开帷幔。她本是下意识的想持着帕子,先去给榻间仰面昏沉躺着的人擦拭腿间,可见一袭薄衾将人自脖下盖得严实,而旁侧披着松垮寝衣的摄政王千岁又似在冷眼盯着她,这让她一时没了章程,不知该不该去掀那薄衾。

“先把脸给擦擦。”

宫女得了指令,这方赶紧持帕去给榻间人擦面。

立在榻边给榻上之人擦拭面庞,难免就要伏低身体,靠近几分。这本是正常的动作,可看在姬寅礼眼里,却只觉两人靠的如此之近。

尤其那宫女持帕细致擦着那濡湿的鬓角,擦着那带着薄红的白璧面容,不期然拂过那湿润红肿的唇瓣,在他的角度看来,只觉得这一幕竟能如斯碍眼。

“金盆帕子留下,你们出去。”

他沉声命道。

两个宫女不明所以,却还是第一时间留下了盥洗用物,片刻不停地退出了内寝。

姬寅礼抓了帕子拂开帷幔下了地,几步来到盆架前,重新打湿帕子拧干后,折身回了寝榻。

翌日清早,陈今昭头昏脑涨的醒来。

刚一醒来,她就立刻察觉出身体的异样来。

“殿,殿下……”她不适的朝外挪动,想退出那股不适之感。

此番方晓得,缘何这整一夜的睡梦中,她都觉得隐隐不适。

腰间箍着的臂膀搂紧,止住了她的动作。

“别乱动,再睡会罢。”

“可是殿下,我不大适应。您能否,退开些?”

“先前我亦有些不适,习惯就好了。”

陈今昭不知要如何反驳他这谬论,又见他不为所动,遂也只能作。

此刻榻间昏暗,帷幔拢的严实,窗前的幔帐亦层层放下,只余殿里两盏壁灯发出些微弱的灯光。

她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时辰,但总觉得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由忙问,“殿下,是不是到了要上朝的时辰?”

姬寅礼轻抚着她的背,眼眸未睁,嗓音仍带些晨起时候的嘶哑,“不必管。今日大雪封城,我已下令罢朝三日。昨个累着你了,你再歇会,待再过些时辰,我再喊你起来用膳。”

陈今昭却觉得此方榻间真是难熬的紧。

纵是此刻两腿虚软,浑身透着股说不出的乏力在,她也想从榻上爬起来,离开这似能将她生吞活剥般的昭明殿,赶紧回家。

外面是不是大雪封城她不知,但她离开寝殿的心却异常迫切。

“殿下,我一夜未归,家人该担心了。”

“不必忧心,我早已遣人去你府上传了话,告诉他们这三日你要留在宫里议事,不会回去了。你家里头我也安排了人随时看护,不会有事的。”

陈今昭张口结舌,被他话震得喉咙都发干。三、三日?

“怕什么,我又不是不知轻重。”他俯低了脸与她额头相抵,又含过她唇瓣亲昵缠磨,模糊不清的低哑细语,“若昨夜我恣意放纵,你此刻焉还有力气跟我说话。”

他说的并不假,昨夜他全程压着性子,堪堪一回就收了兵。其实他并未尽兴,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餍足。

几番厮磨之后,两人皆气息不稳的分开。

姬寅礼低眸望着她闭眸细喘,一副任他予取予求的逆来顺受模样,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升起丝,似是抓不住什么的不安感。

“陈今昭,你当真是心甘情愿?”

“自是甘愿!”知道归家无望的她本欲闭眸歇整一会,不料他的问声冷不丁入耳,刹那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榻间光线不明,她看不清他神色,但他那双凤眸却已褪了温情转为锐利,能让她明显的感到那目光里暗藏的审视。

陈今昭不免暗暗心惊,她不知刚还好端端的,他这会又是怎么了?不过她回应的话自是真心话,语气也并不虚,所以也不怕他的试探,审视。

她的确是真心话。

能舍了这身皮囊,换取她以男身继续行走在外,她是甘愿的。豁出去身子怕什么,总比被他拘在后宅,寸步难行,此生荣辱生死全系在他一念之间的恩宠来的强。更何况他迟早是要登基的,来日若被他拘在后宫里,那此生可真要不见天日了。

所以如今这般情形,于她而言,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况且,人性使然,往往越得不到越会惦记。与其让他牵肠挂肚、百般惦念,甚至在迟迟得不到后,会对她使出何种骇人的逼迫手段来,还不如早早如他愿,或许早些得偿所愿,来日对她也能早些没了新鲜感。或许,她还能早些的全身而退。

而他腻了之后,她的这层外在的官身,甚至是在外行走的这层男身,就是她的退路。

故而,她能舍了其他,也决不能舍了这层在外的身份。

“殿下,伺候您,我真是心甘情愿的。您信我!”

“陈今昭,不是伺候。”

“对对,是能与殿下承情欢好,我很是甘心欢喜。”

他漆黑的眸子直视她眸底深处,字字吐息,“那可恨我?”

她被他看得浑身都紧张起来。这话,昔日他问过一回,此番再问,无疑是他在意至极。

“不恨,我从未恨过殿下。”

她回话亦是不虚。还是那句,她焉敢言恨。

世间情谊都是瞬息万变的,今日他能待她万般好,可能明日就能抓住她的错脚对她万般恶。情爱是这世间最不牢靠之物,她从不奢望,更不期待有天长日久之情。

所以与他相处时,她会尽力迎合他,稳住他,不做任何忤逆、让他不适之事,以防他来日情淡时翻旧账。

姬寅礼抱着她翻身,压进寸许。

“你确是不该恨我,这些不都是你求来的不是?”

陈今昭的指尖嵌入他硬实的臂膀中,眼帘轻颤,“是的殿下,都是我所求而来,再甘愿不过。此生能与殿下欢情至此,我亦不胜欣忭……”

“陈今昭,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他突然打断她的话,伸手抓过她的手,覆上他至下颌延伸至胸口的疤痕,往返摩挲。他低眸看着身下的人,语气却放缓了下来,问声很轻,“如果昔年攻破京都的人不是我,如果坐在摄政王爷这个位置的人不是我,你,也会上他的榻吗?”

这话,其实他很早就想问了。

早在,第一次将她连逼带哄的弄上榻时,他心中就划过这般的问题。只是那时,才堪堪突破君臣伦理的底线,他觉得能拥着对方入榻做些亲密事就已餍足,便也不再求其他。

可如今,如今他觉得自己好似欲壑难填,似是有千般的妄想,纵是此刻彻底与她融为一体,却总觉抓心挠肝,似还缺些什么。尤其是这个问题,更似深埋心底的一根刺,搅得他不得安宁。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开始并不光彩。

如此就注定了他难免患得患失,无法产生落地的踏实感。

陈今昭被他这话问得呆住了。或许她从未想过,此生还会面临这等难解难缠的问题,一时间微张着唇,呆怔的睁着眸,竟哑口无言。

姬寅礼视她瞬息,握着她的手抚上他的脖颈,向上游移,抵在他的唇边。他俯视着她,柔声缓语的问——

“可会如此刻这般,受他的抵弄,承欢他的身下?”

“会眼眸水润的看着他,抚他身上的旧疤,摸他的汗湿的颈子,再去触他粗糙的下巴,覆他择人欲噬的唇?”

“可会软软的对他说,你甚是甘愿,欢喜,庆幸此生与他欢情如此?”

“又可会对他承诺此生此世皆是他的,永不背叛?”

“陈今昭,你来告诉我,你会吗。”

他的声音不威厉,眸光也不锐利,但陈今昭的呼吸却都似要停止了。他停了动作,无声候着她的答案,她却只觉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都似停滞了下来。

这是个虚设,但无疑是个致命的问题。

如果一个答不好,她都怕会要了她的命去。

见她唇瓣张张合合,始终吐不出半个字来,他阖了眼皮,不欲朝人泄露眸底的情绪。其实又何须非由她口中寻求答案,她那般识时务,周身软肋又如此之多,只要拿捏妥当,换个人也能逼她甘心入榻。

陈今昭感到他遒劲的掌腹握上了她的腿骨,那隐隐的欲挞伐之态让她有些惊,不禁慌忙开口,“殿下,这只是虚设而已!况且那般未曾发生的事情,我又如何能知!殿下,我……我无法违心的哄骗殿下,说那般的事情绝不会发生,但是,我能告诉殿下的是,您在我心里与旁人不同。”

见对方终于又朝她望来,她将声音放软,低低道,“如果这个人是殿下,我的甘愿会多三分。”

这话仿佛三伏天里的冰果,入口清凉,让人躁火顿消。

喉结上下翻动,姬寅礼觉得自己或许真被她拿捏个不轻,只一句话而已,却瞬息抚平他内心刚腾起的那些焦躁、暗怒,甚至心底深处还隐秘的升起丝难言的欢愉来。这反倒比两人的身体纠缠更令他餍足。

“好了,莫惊,刚或许是我魔怔了,说些乖诞的话,你忘了便是。”他面上的线条都舒展开来,可见她脸白虚脱又难掩惶惶的模样,又不免想起她身世凄苦、宛如浮萍般身后无可依,想她面对强权逼迫又能如何,这般一想,心中又自责不已。

翻身下来,他伸臂将她搂过,掌腹一下下轻抚她的背。

“刚是我不好,以后我也不再问了。不过你我如今已拜过天地、祖宗,已经算是夫妻了,面对我时不必再诚惶诚恐。我容你放纵,更期望你能恃恩狂纵。陈今昭,信我,我会待你很好。”

第99章  

第三日夜里,陈今昭穿戴好斗篷,接过对方递来的暖手炉拢在袖中。

姬寅礼将兜帽给她戴好,忍不住道,“明早走也成。”

陈今昭面露为难,“那就太显眼了,让人瞧见总归不妥当。”

姬寅礼颔首,没在这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在她离开前将红玉莲花簪放在她的手心里。

“走罢,明个还要早朝,回去早些歇息。”

陈今昭走出昭明殿,上了殿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