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瑞珠低声道:“袁大人这问话又是什么意思?”
清浅回道:“若不是有人在宫里当差,慧嫔怎会知道这里有藏红花,特特躲开京城铺子到这里来买?”
瑞珠哟了一声道:“说的极是,必定是有亲近的人住在周围。”
伙计笑道:“小的听祖母说起过,咱们这街上,宫里当差的太监倒是没有,唯有一个宫女在宫里头。”
瑞珠忙问道:“是谁?”
伙计挠挠头道:“似乎姓张,名字叫做宝珠。我小时候曾经见过,自从她进宫后,便不曾见过了。一人入宫,鸡犬升天,如今张家已是咱们文秀街上的大户了。”
宝珠!
清浅的呼吸凝滞了几分,是了,必定是宝珠告诉的慧嫔和周贵妃,她们才会知道这里的铺子有藏红花。
宫女不能出宫,周贵妃也不会让宝珠亲自过来购买。
更大的可能是周贵妃让夏时,派了东厂的人来购买,无声无息又合情合理。
那么,这种似是而非的证据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给自己的臆断加了几分肯定的色彩。
第一百九十八章 保国夫人
清浅带着几分忧愁,同袁彬一道出了铺子。
本以为能顺藤摸瓜,结果藤上瓜儿太多,让人摸不着头脑。
京郊的集市有几分野趣,糖葫芦,泥人,馄饨,还有各种新奇小玩意,清浅的郁闷瞬间被冲淡了。
想到答应过平和公主的新鲜玩意,清浅不由得驻足在摊位前头。
什么整根雕的笔筒啦,什么竹子做的风车啦,糖果捏的小猪小狗啦,贝壳串的笛子风铃啦,清浅各选了些包起来。
瑞珠笑道:“姑娘这是要开铺子吗?”
清浅指着东西笑道:“给平和公主些,再给远儿、粉黛还有姐姐的两个庶子各自送些。”
瑞珠听闻还有粉黛的份,不由得笑道:“姑娘还当她是小孩子呢,奴婢瞧她和小林子足足是一对,姑娘不在这些日子,听青鸢说,她有事没事便去了小林子府里。”
清浅微微笑了,小林子和粉黛,一个闷葫芦,一个灵鹊儿,似乎极为互补般配呢。
袁彬见清浅选好了,掏银子付账,踌躇了一下笑道:“方才那碎银子全给了伙计,只有一锭内务府的官银了。”
瑞珠忙道:“内务府的银子都是刻着编号的,流出去不妥当,袁大人收着吧,奴婢带着银子呢。”
袁彬有些不好意思道:“回头我补给你。”
清浅笑道:“统共不到一两银子,你们还推来推去的,这都中午了,咱们去酒楼用膳吧,我做东。”
袁彬笑道:“正巧饿了。”
四人来到酒楼里头,要了一个二层的雅间。
雅间视角很好,窗子下头是一个红衣女子在唱昆区。
清浅要了一个芙蓉青瓜、清蒸鲥鱼、黄焖豆腐并菜心鲜蘑汤,再让上了一壶黄酒和一斛米饭。
春成吞吞吐吐道:“这菜没什么荤腥呀!”
瑞珠笑道:“这鱼不是荤腥吗?”
袁彬忙道:“极好,正好清清肠胃。”
春成低声叹息了一声,果然崇山说得没错,袁大人一遇到清浅姑娘便毫无原则。
众人边吃边听说书。
清浅笑道:“这里倒是别致新意,边吃边听的,十分有趣。”
那女子吱吱呀呀唱了一阵,又是一个书生上来说书,说的是战国的故事。
只听那书生一拍响木道:“上回说到魏国围攻赵国都城邯郸。赵国求救于齐国,齐将田忌、孙膑率军救赵,趁魏国都城兵力空虚,引兵直攻魏国。魏军回救,齐军乘其疲惫,于中途大败魏军,遂解赵围。”
下面的人鼓掌道:“好,今日讲的又是什么!”
那书生郎朗道:“今日,我们要讲的是三十六计的另一计美人计,信陵君窃虎符的故事。”
清浅笑道;“这倒有意思,三十六计这一段书说下来可不得要一个月有余吗?”
袁彬沉思不语道:“围魏救赵……”
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清浅开始还有几分不解,突然她灵光一闪,站起身道:“李瑞剩下的内务府银子!”
袁彬鼓掌笑道:“是了,内务府的银子当时被我封存起来了,咱们可以另辟蹊径。”
唯有春城和瑞珠不明所以,互相瞧着彼此。
清浅吩咐道:“给这位两位爷上一道东坡肉,一道烧鹅。”
春成咳了一声,笑眯眯的,果然崇山说得对,跟着袁大人有肉吃。
春成正在大快朵颐之时,突然听到外头一阵铜鼓开道的声音,又有衙役驱散百姓。
瑞珠笑道:“这架势似乎是皇族出行,不知是哪位王爷皇姑在外。”
清浅瞧了一案窗外,华翠云凤肩舆高宽深各六尺古檀底座,朱红梁脊,镂金为轮辋,丹青画毂轭,四周垂绣额珠帘,肩舆前后用十六幅红罗销金掌扇遮簇。
清浅惊道:“这似是太妃的仪仗,怕不是普通皇族能用的。”
袁彬忙探头去瞧,只见周围銮仪卫和羽林护军之外,还隐有东厂的人在四周护卫。
袁彬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保国夫人回京好大的阵势,我记得皇上只吩咐以半幅太妃仪仗相迎,这分明是全幅的太妃仪仗。”
春成早下楼去问缘由。
清浅已是第二次听说保国夫人的名头,不由得再次问道:“这保国夫人,如此得圣眷?”
袁彬微微一笑道:“保国夫人常氏本是皇上的乳母,后来跟着去瓦剌为质,伺候皇上起居,她唯一的儿子和皇上身材相仿,替皇上死在了瓦剌,皇上对她又感恩又歉疚。”
瑞珠是宫里出来的,笑道:“宫里人当初都说,宫外文质,宫内常氏,便说的皇上最宠幸的两人。”
袁彬笑了笑,不以为然。
春成打探了消息上来道:“方才下属找锦衣卫的护卫问了,他们说本是半幅仪仗,后来不知为何,周贵妃吩咐再添了些,便成了如今的模样,想来东厂的人也是周贵妃布置的。”
周贵妃这是要做什么?
清浅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得脸的嬷嬷罢了,周贵妃也太小题大做。”
袁彬摇头道:“在皇上心中,只怕连太后都比不上保国夫人,不然怎么一个国夫人,能住在太妃们的慈康宫?”
清浅还是不信,一个乳母升上去的国夫人,还能与太后相比?
春成道:“这里过去十余里地,是保国夫人的封地,保国夫人一年倒有大半年在封地。”
那更不成威胁了。
清浅倏忽将此事抛在脑后,四人用完膳食后回京。
车马上,清浅蹙眉道:“袁大人,若是直接提了李瑞的案子重审,怕是太招人眼目,得想个法子才是。”
袁彬笑道:“若是皇上亲口发话,便顺理成章了。”
清浅泄气道:“我虽在宫中,但皇后在禁足,如何能见到皇上,更别提找机会开口了。”
即便是找到了机会,也不好开口。
袁彬笑道:“今日是二十三,皇上必定会去皇后宫中,咱们赶回去,你直接求皇上便是。”
清浅笑道:“二十三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皇上为何一定会去皇后宫中?”
宫里规定,初一和十五皇帝必须去皇后宫中歇息,可没说过二十三必须去。
袁彬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追忆道:“皇上当年还是皇子时,在瓦剌为质,皇后并没有跟随,皇上本心三年后回京,见皇后因日夜悲伤并劳作,哭伤了一只眼,心中大震,那一日是二十三。”
原来如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帝后情深
清浅从小觉得,姐姐是被逼嫁给皇子为妃的,姐姐当了皇妃后不久,皇子为质,姐姐难受损了一目,不得夫君喜爱。
可是今日听袁彬说起,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清浅问道:“袁大人觉得,皇上对皇后如何?”
袁彬思索了一番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或许皇上不够宠爱皇后,但实际上皇上是在保护皇后。”
清浅惊道:“此话怎讲?”
“皇后无子,周贵妃有子,等皇上百年后,皇子登基,皇后地位岌岌可危。”袁彬道,“若皇上对皇后再加以宠幸,只怕再现吕皇后和戚夫人之祸。”
清浅打了一个寒颤,是吗?
只怕是真有可能,周贵妃本就认为姐姐占了皇后之位,心中很不服气,若是将来母凭子贵当上太后,姐姐的日子只怕比冷宫还要苦。
袁彬安慰道:“清浅你放心,皇后还有咱们,即使周贵妃的儿子登基,即使周贵妃将来跋扈,咱们也有制衡她的法子。”
清浅点了点头,心中弥漫上一阵焦虑。
袁彬似乎瞧出了她心中的不安,笑道:“眼下需要做的,是让皇后洗刷冤情,不然你的担心甚至不会发生。”
是呢,若皇后不能洗刷冤情,只怕不得不被废被贬,哪里还有什么太后之位的担忧呢。
宫灯依次亮的时候,清浅在宫门落钥之前赶了回宫。
刚到坤宁宫门口,只见皇上身边的于公公守在门口,真的,皇上来了!
清浅和瑞珠绕过偏殿,瞧向正殿里头。
殿中清风徐徐,皇帝穿着家常孔雀蓝平金缎团龙的衣裳,仿佛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放松地坐在凤椅上。
皇后也是家常的打扮,珍珠粉色的素绒绣花薄衫,外加一支金簪。
皇帝笑道:“下朝便过来,朕有些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