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于公公笑意盈盈迎了保国夫人进来。
清浅第一次仔细打量保国夫人,保国夫人五十余岁年纪,身材中等,面容十分慈祥,只是有两道法令纹,破坏了这份慈祥。
保国夫人行礼道:“妾身给皇上、太后请安。”
从前虽然是乳母,但如今却是圣上册封的保国夫人,因此她并不自称奴婢,而是自称臣妾。
人还未跪下去,皇上忙道:“保国夫人免礼。”
清浅眉头一蹙,皇上也太护着保国夫人了,先是让大总管于公公去接,这时又免了她的礼。
“谢皇上恩典。”保国夫人转向孙太后行礼。
孙太后面色微微有些不悦,她保持着端庄的仪态笑道:“既然皇上都免了你的礼,哀家这里也不必客套了。檀云,赐座。”
保国夫人谢了座,袁彬和清浅方上前行礼。
“文质,这便是你未过门的夫人吧,免礼。”保国夫人笑道,“我听说过闻姑娘的大名,文质是个有福气的人。”
袁彬不卑不亢谢过保国夫人,寒暄了一句道:“夫人容颜依旧,似乎比上回见夫人,还要年轻了几分。”
保国夫人脸上有荣光,笑道:“皇上隔一阵子便派人给我送阿胶,鹿角补身子,我托皇上的福日日滋补着。”
皇上忙问道:“朕着人送的天王补心丹,夫人可按时服用?”
“皇上都发话了,妾身哪里敢不服用。”保国夫人笑道,“日日按时吃着,皇上这阵子身子如何?”
说是母慈子孝,丝毫不为过,但眼前的并非母子,而是乳母和皇帝。
第二百零五章 周贵妃求情
案上博山炉里焚着檀香,烟雾寂寂,淡淡萦绕,太后神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间如炉里的轻烟一样,飘渺若无。
皇上和保国夫人母慈子孝了一阵后,保国夫人见太后扔在地上的奏折,不由得笑道:“方才在殿外,听太后和皇上似乎发了好大的怒火,不知所为何事?”
皇上的怒火再次被激起:“朕这几日为此忧心得很,夫人不是外人,文质你说给夫人听。”
袁彬言简意赅道:“慧嫔和太监秽/乱宫廷,慧嫔被周贵妃胁迫,用腹中胎儿诬陷皇后。太监等供认不讳,慧嫔已自尽身亡,皇上正想宣召周贵妃问个端倪。”
保国夫人的脸上有惊讶:“不能吧,妾身瞧周贵妃那孩子,是个极善良的,是不是被慧嫔利用了?”
皇上道:“稍后,朕会亲自向贵妃问个清楚。”
袁彬和清浅对视了一眼,横插了一个保国夫人,今日要想给周贵妃定罪,不是容易的事。
孙太后淡漠一笑,手中一颗一颗捻着佛珠,慢里斯条道:“有徐振的口供,于公公和锦衣卫许多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的。”
保国夫人笑道:“妾身听说,慧嫔临死前的口供和徐振不同,为何单单以太监徐振的口供结案呢?”
孙太后被问住了,转向袁彬和清浅。
袁彬微微笑了笑道:“慧嫔留下遗书而死,遗书这东西的不确切性太多,甚至不能肯定遗书是不是慧嫔的意志,但徐振是清醒的时候当众受审画押,这个时候,我们一般采用后者的口供。”
皇上微微点点头。
“徐振随后不也死了吗?”保国夫人不屑道,“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他是受到锦衣卫逼供呢?毕竟……”
保国夫人的眼睛扫了清浅一眼,笑道,“毕竟袁大人和皇后关系匪浅。”
保国夫人的立场很鲜明。
清浅心中明镜一般,保国夫人回京的銮驾是周贵妃安排的,一路上东厂贴身伺候,周贵妃和保国夫人两人说不准已勾结在一处了。
清浅出列,浅浅笑道:“锦衣卫是否用刑,徐振的口供和慧嫔的口供,谁真谁假,皇上最清楚。”
皇上亲审了一部分,对事实早有了基本判断。
“夫人莫要被慧嫔蒙蔽。”皇上恨恨道,“朕亲自审了徐振,对慧嫔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什么小产后抑郁,什么皇后姐妹逼迫,全是托词!她就是为了救徐振!”
保国夫人见皇帝有了定论,不便再多说,只惭惭笑了一声道:“周贵妃这孩子指不定也被慧嫔蒙蔽了。”
外头夏时的尖声响起:“贵妃娘娘求见皇上、求见太后。”
皇上面无表情道:“宣!”
周贵妃来了?
清浅蹙眉,贵妃好快的耳报神,这边自己和袁彬刚进宫,这边周贵妃不仅求了保国夫人来求情,自己也过来了。
清浅瞧着慈宁宫的大门,周贵妃会怎么替自己辩解呢?
周贵妃素日艳丽绝伦,但今日却异常素净,一身杏色的衣裳不假绣工,弃了金步摇不用,鬓间只用一根扁方金簪。
身后跟着的水仙,捧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
周贵妃进了慈宁宫,跪下道:“臣妾给皇上、太后请安。”
皇上嗯了一声道:“起来说话。”
保国夫人站起来向周贵妃欠身,清浅和袁彬也依制行礼。
周贵妃是正二品的贵妃,除了大典外,不用行跪拜之礼,但今日却异常隆重。
孙太后并不赐座,淡淡问道;“正巧皇上想要宣贵妃,贵妃就来了,真是好巧呢。”
周贵妃听孙太后问话,连忙跪下道:“回禀皇上,太后,臣妾正要来请罪,没料到保国夫人、闻姑娘和袁大人都在。”
“请罪?”皇上玩味地重复了一句问道,“贵妃请的什么罪?”
周贵妃含泪道:“皇后姐姐是被慧嫔冤枉的,臣妾特来为皇后请命!这中间有臣妾的错,故而臣妾前来请罪!”
清浅心下一惊,周贵妃为姐姐说情?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么?她要做什么?
孙太后同样好奇,问道:“贵妃说皇后是被冤枉的?”
扁方金簪没有穗子,也没有步摇,周贵妃的表情一览无余。
周贵妃脸色沉凝道:“皇上和太后都是知道的,慧嫔和臣妾一向走得近,慧嫔小产后,臣妾为她心痛,加之慧嫔言之凿凿控诉皇后害她,有人证有物证,臣妾当时也是信的。”
金壶的参汤是皇后赐的,御膳房宫女和慧嫔自尽前都留下了遗书,周贵妃的话有理有据,连皇帝都点了点头。
孙太后问道:“既然你信了,那你为何今日又来为皇后请命呢?”
周贵妃叹了一声气道:“慧嫔的大太监徐振被带走后,慧嫔来臣妾宫中恳求臣妾,哭着让臣妾出面解救徐振,臣妾婉拒了慧嫔,只安慰她朝廷自有法度,不会冤枉好人的。”
保国夫人道:“贵妃大是大非分得清楚,极懂事明理。”
清浅心中都明镜一般,周贵妃有备而来,今日恐怕奈何不得她了。
皇上问了一句:“然后呢?你继续说。”
周贵妃跪着继续说道:“慧嫔回宫后,即刻传出她自尽的消息,当时臣妾听了心中又是悲愤又是伤心,又见慧嫔遗书,满心满意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以为慧嫔真就是抑郁加伤心自尽的,故而对皇后心有不满,气头上还罚跪了闻姑娘。”
周贵妃的一席话,既解释了她当时的心境,又简单解释了惩罚清浅的缘由,让人觉得并不突兀。
保国夫人问道:“难道贵妃发现了慧嫔的不对?”
“臣妾回宫之后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蹊跷。”周贵妃条条有理分析,“慧嫔小产后一直郁郁寡欢,从不出玉香堂半步,怎么会为了一个太监出宫亲自求臣妾,于是臣妾命夏时叫了慧嫔的宫女宝珠来问话,不问还好,一问居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
周贵妃摇了摇头道:“臣妾不敢往下说了。夏时押着宝珠在外头,请皇上和太后亲审。”
皇帝虎着脸道:“带人进来。”
第二百零六章 草草收场
宝珠被夏时亲自押了进来,她脸色惨白,浑身发
抖,一进来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说话。
孙太后问道:“你是慧嫔宫里的宫女宝珠?”
宝珠颤颤道:“奴婢是宝珠。”
“还不速速招供,到底你们是如何冤枉皇后的。”周贵妃斥道,“若不如实招供,小心灭你九族。”
宝珠哭道:“徐振和慧嫔淫/秽后宫,慧嫔不当心有了身孕,慧嫔本是想生下来的,但近日慧嫔食欲不振,见了好几次红,慧嫔自觉孩儿不保,本想求助太医,但突然见到了闻姑娘带着瑞珠进宫,于是便起了陷害皇后的心思……”
保国夫人忙问道:“见到闻姑娘带着瑞珠进宫,于是便起了陷害皇后的心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瑞珠曾经撞破过慧嫔和徐振的好事。”宝珠哭丧着脸道,“慧嫔见瑞珠进宫,担心她将此事告诉皇后,于是先下手为强,借着胎儿陷害皇后。”
保国夫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慧嫔好狠毒的心思。”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早来报?”孙太后怒道,“居然还替她们遮掩?”
宝珠哭道:“徐振把持着玉香堂,奴婢们不敢!从前白露姐姐死,谁不知道是徐振下的手,奴婢担心还没出玉香堂,便成了第二个白露姐姐。即使出了宫的瑞珠姐姐又如何,不也被徐振勾结了李瑞,差点丧命,奴婢实在是害怕!”
保国夫人哟了一声道:“什么白露,什么李瑞,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保国夫人听不明白,但在场的其它人都明白。
清浅问了一句道:“你们怎能断定,慧嫔的孩子是徐振的?”
这种灭九族的事,慧嫔和徐振绝不会说。
清浅和袁彬知道,是因为徐振的口供。
但宝珠一个宫女没有理由知道!即使她心中有猜测,也绝不敢这么肯定。
相应的,周贵妃更没有理由知道!
周贵妃指着水仙端着的盘子道:“慧嫔死后,本宫觉得不对,吩咐搜了慧嫔的宫,发现了这个。”
水仙掀开盘子,将一张粉色撒金屑的纸呈上。
“梅花小楷,是慧嫔的字迹无疑。”皇上瞧了一眼里头的内容,挥手道,“不堪入目。”
孙太后接过瞧了一眼,哼了一声。
保国夫人正要接过来瞧瞧的时候,孙太后递给了袁彬道:“文质和清浅也瞧瞧。”
保国夫人的手尴尬在空中,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为了化解尴尬,她只好取茶盏喝了一口。
垂下眼,保国夫人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