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周贵妃在冷笑。
闻仲豫站得远远的,生怕沾了半分晦气。
我相!他相!众生相!
皇上是最后来的,众人跪下叩拜。
皇上的目光投在杨老首辅身上,带了一丝怜悯道:“杨老首辅不必行礼了,赐坐。”
清浅再次对外祖佩服得五体投地,三朝元老对危险总是异常敏锐。
外祖的装病,是一种变相的示弱,足以取得皇上的怜惜。
杨老首辅颤颤巍巍的谢了皇恩。
皇上吩咐道:“夏时,说说案子经过吧!”
夏时洋洋得意道:“本来是一桩巫蛊案,谁料审问之中,东厂发现居然牵扯出一桩陈年的案件,怀恩居然是戴家余孽,更有甚者,杨老首辅和戴府勾结,送余孽进宫,企图颠覆朝廷。”
袁彬冷冷插了一句:“夏公公是东厂督主,这些都有供词作为证据的吧!”
夏时脸上有些尴尬:“怀恩招供是戴府的后人,黄公公证明是杨老首辅送怀恩进宫的,这都是事实。”
李贤问道:“这么说,勾结、颠覆朝廷,并没有根据,只是夏督主的臆断?”
皇帝哼了一声道:“夏时,你就是这么审案的?”
夏时跪下道:“奴才有罪!”
周贵妃忙道:“皇上不妨听听黄公公的口供。”
皇帝点了点头。
夏时一挥手,吩咐带上黄公公和怀恩。
黄公公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太监,一直是太监的主刀。
皇帝亲口问道:“你可认识怀恩?”
黄公公转头看向怀恩道:“记得,当初这孩子与别人不一样,别的孩子有大吵大嚷的,有吓哭的,有故作平静的,只有这孩子问我,自己该怎样配合,才能更好康复!”
前阁老陈让冷笑道:“本来要和戴府一起死的,如今得了性命,能不珍视吗?”
夏时问道:“黄总管,当时是谁送怀恩来的?”
黄公公瞧了一眼杨老首辅道:“当时奴才记得很清楚,是杨老首辅亲自带来的。”
皇上沉脸问:“当真?”
“能让首辅带来的孩儿,奴才怎会不记得!”黄公公叹息一声道,“那时候也和今日一般,下着鹅毛大雪,杨老首辅带怀恩进来净身,又亲自接怀恩出去,奴才当时便想,这孩子必定不同寻常,但却不敢多问。”
陈让道:“皇上,那一年的入宫名册上,本没有怀恩的名字,是后来补进去的。”
夏时奉上名册。
皇帝一一翻阅了档案,果然里头没有怀恩的名字。
皇帝递给杨老首辅问道:“老首辅,事情真是如此吗?”
杨老首辅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
清浅忙上前,替杨老首辅轻拍后背。
闻仲豫见了一阵气闷,避之不及的事情,这丫头偏要上去,生怕人不知道自己是杨府亲眷不成?
皇后轻声道:“皇上,外祖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皇帝吩咐道:“既如此,让怀恩自己来说!”
怀恩早被带在一旁,他的脸色很平静,早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
怀恩伏地道:“奴才戴仪参见皇上,奴才的确是戴家子弟,族兄乃戴伦。”
提及家族,怀恩并无愧色,似乎还有几分认祖归宗的荣幸。
陈让呵了一声道:“一个太监还有名字,戴仪,果然是戴伦一案的余孽。”
周贵妃喝道:“大胆怀恩,还不老实交代怎么勾结杨老首辅,企图颠覆朝廷的!”
“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奴才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怀恩道,“此事与杨老首辅有什么干系?”
周贵妃哼了一声道:“你是由杨老首辅带进的宫,怎会与他无关?”
怀恩再次伏地道:“奴才当年谎报了身份和身世骗了老首辅,求他带奴才进宫!”
陈让呵呵冷笑了两声:“满嘴谎言,当朝首辅岂是你想见便见的,即便见到,能贸然带你入宫?”
杨老首辅只是咳嗽,并不多说一句话。
怀恩继续道:“当年奴才侥幸逃出生天后,不当心冲撞了下朝的杨首辅的轿子,杨首辅并没有打骂奴才,奴才见他好说话,又是大官,苦苦哀求,编造了一段身世蒙混过关,杨老首辅心肠软,见奴才可怜,问奴才是否愿意进宫,若是愿意,可以替奴才在内务府说情,奴才点头应了,才有了后头的事。”
李贤道:“杨老首辅一直心善。”
夏时冷笑道:“怀公公,同僚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罪名不轻,别一人揽下来。”
这是提醒怀恩,天塌下来又更高的顶着。
怀恩伏地恳求道:“皇上,一切都是奴才私自妄为,杨老首辅一点也不知情,请皇上打杀奴才,哪怕是凌迟,奴才也认了,只是不要连累老首辅。”
清浅心中暗赞,戴家耿直家风渊远流传。
陈让道:“时日久远,只由得你一张嘴。皇上圣明,不会被你蒙蔽的。”
周贵妃道:“皇上,因杨老首辅的缘故,让深儿差点受奸人所害,让余孽混入宫中,这怎能轻饶。”
清浅叹息,不管外祖知情与否,仅就带了怀恩入宫这一条,便很难免罪。
只是不知,会是什么罪名!
第三百零六章 大反转
皇帝沉吟了半响,似乎很难做决断。
李贤、罗伦等跪下道:“请皇上手下留情。”
除了一句手下留情,似乎也说不出别的求情的话,因为证据确凿。
连杨老首辅不知情这一托词,也很站不住!
一句手下留情,已经是内阁能争取到的最大立场!
陈让跪下道:“皇上,戴府戴伦不敬先帝,多次当面谏书先帝围猎之事,以博得直臣的美誉,先帝忍无可忍,吩咐灭族戴府,本朝以孝治国,请皇上清除余孽及党羽,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周贵妃哭哭啼啼道:“皇上做主。”
皇帝似乎被逼无奈,可惜地瞧了一眼怀恩。
“传朕的旨意,怀恩是戴府之后,混进宫多年,本应将其凌迟,念及其进宫时尚不足十五,着秋后问斩。”
清浅闭上眼睛,无可挽回了!
皇帝继续吩咐:“杨老首辅虽然不知情,但毕竟引荐了怀恩,着褫夺首辅封号,流放西北三年,杨府男儿今后不许为官。”
皇后垂下双目。
周贵妃顿时得意起来。
夏时有几分试探道:“怀恩一直在皇后身边……”
皇帝瞧了一眼皇后道:“着禁足皇后半年,半年内,由周贵妃、魏德妃协理六宫。”
清浅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有废后!
与此同时,闻仲豫也松了口气,没有连累自己!
夏时笑着上前道:“皇后娘娘,请吧!”
小人的模样溢于言表。
陈让则故作惋惜上前,对杨老首辅道:“三朝首辅,居然落到流放的下场,真是让人唏嘘。”
杨老首辅咳了一声,眼神带着笑意看向陈让。
陈让一惊,这是什么眼神?
似乎从前自己每次落败,都要收到这样的眼神。
不,不会的!
皇上圣旨都下了,哪怕是太后赶回来,都挽救不了,除非先帝复活!
陈让冷笑道:“西北苦寒,到时候我会送几件衣裳给老首辅,好歹师生一场嘛!”
杨老首辅正要撑起身子说话。
外头小太监高声道:“太后驾到!”
杨老首辅眼中的精光收了,咳了几声,重新躺了下去,又是一个病怏怏的模样。
周贵妃听孙太后回来,先是惊了惊,后马上镇定下来。
太后再大,还能越过皇上,越过证据吗?
杨府翻不了身是注定了的。
孙太后最多也只能免了杨老首辅的流放罢了。
皇帝听太后回来,亲自起身迎道:“母后回京了,怎不派人送个信,儿子好让人接您。”
孙太后风风火火进来,坐下道:“哀家再不回来,忠臣都被皇上给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了,留着一帮子奸臣贼子,怎对得起先帝!”
见太后说起先帝,皇上忙起身道:“儿子不敢!”
周贵妃忙道:“太后,怀恩是戴府之后,杨老首辅送进宫的,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孙太后喝道:“住嘴!哀家同皇上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周贵妃只能悻悻跪下请罪。
皇帝陪着小心道:“口供在此,请母后过目。”
孙太后简单翻了几页,冷笑了一声道:“这是谁审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