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九
“就是，这还做不做生意了！”排在老后边的人也跟着骂道。
宋采蓝这耳朵没出问题，就是元宝那声问话她没听见，桃花重复了第二遍，她也听见了。
看到李氏这反应，她可以确定元宝一定没有认错人，这会她自觉让出位子，走到李氏旁边道，“李大姐，我帮你卖，待会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这说是帮李氏，其实也是看住了她，省得她趁着自己一个不注意就逃了。张二婶当初为了找她和元宝他爹跑去松阳县，回来的时候那神情她一直没有忘，她说什么都不会让李氏给跑了。
她一定要逮着李氏问清楚，然后亲自把她带到赵二婶面前，当然还有元宝他爹！
李氏知道给元宝当面拆穿也是跑不了，终于抬起了头。
只见她双眼通红，眼角还挂着眼泪，这次她没有闪躲的看向元宝，低低道，“好。”
宋采蓝和宋腊梅一起帮着，这一口气就把摊子里的东西都给卖光了，等人都走没了，李氏不大好意思的看向宋采蓝放在篮子里的粥点，说道，“这东西都凉了，让你们帮忙这么久，对不起。”
宋采蓝听了却脸色一沉道，“李大姐，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们，是元宝。”
第724章：头脑简单
这会元宝其实还没接受见过李氏的现实，还呆呆的站在一边，桃花拽了他好几下都不见他有反应，就跟失了魂的人偶似的。
李氏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元宝，元宝这才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哭了道，“娘亲，你都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元宝不乖你才不回来看元宝？元宝现在很乖很乖，以后会考秀才还学武，一定可以保护好娘亲，娘亲跟元宝回去好不好？”
元宝这孩子一向不喜欢在人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按赵二婶的话就是说，他摔倒了也不会哭，只会默默爬起身，怕的就是赵二婶难过，或是担心。
这次他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知道他不能哭，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但这一切为的都是见到李氏。
现在他看到了李氏，怎么还憋得住这四年来藏在心底的话？
这番话声泪俱全，也是说到了李氏的心坎里，痛到了她心底，当年她离家去县城打工还不是为了家里日子过得更好？还不是为了元宝？
可现在竟然让元宝这么难过，她就是一个失格的娘亲！
“元宝，娘亲错了，娘亲不该抛下你，不该抛下你爹爹。”李氏也是痛哭出了声。
宋采蓝一听这脸色更加阴沉，本来就李氏一个人，她也没有深思，现在想来这铺子这么忙，元宝他爹若是还在的话，怎么会不来帮李氏一把？
难不成这……
“采蓝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宋腊梅把宋桃花拉到身边问道。
宋采蓝叹了口气，看了眼周围，这路边的客人虽然散了，但这还有不少摊子，大家都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宋采蓝对宋腊梅摇了摇头，走到李氏旁边，淡淡道，“李大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一刻钟之后，李氏带着宋采蓝四人进了巷子里的一间破屋子，这和那天宋采蓝追辛大山的时候，遇到的韩月子的屋子在一条街，不过隔了有七八个大院的距离。
院子里空空荡荡，比孙大夫住的地方还没有人气，可以看到窗户是用纸糊成，还破了洞，冷风嗖嗖的往屋里冒。
进了屋里宋采蓝先看到的是一张瘸了腿的破床，还是用一截厚木头给垫起来了，床这才没东倒西歪，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缺了角的方桌和颜色发黑的木椅子，都是年岁很长的东西。
李氏先是招呼着宋采蓝四人坐在屋里，然后把摆摊用的锅碗给放好，重新烧了一壶桂花茶，也把宋采蓝买的这粥热了热。
宋采蓝在打量这屋子的同时，元宝也在以好奇带着点紧张的视线东张西望，其实谁都看得出李氏过得很不好，这里的环境甚至还不如赵家村。
宋采蓝想不通，李氏为何不回去？还有她刚刚说的这抛弃了元宝他爹是什么意思？
等把茶泡好，李氏连同粥给端来宋采蓝面前道，“吃吧！”
粥和茶都是分成了四份，元宝看了眼李氏，就舀起一勺肉粥吃了一口，瞬间那肉的香气进到嘴里，熟悉的味道令元宝想起来了，以前李氏还在家的时候，就做过这肉粥给他喝。
只不过粥里的肉少的可怜，连一两肉都不足，但不知为何，那粥里肉的香气却很是浓郁，甚至要比这粥还要好喝。
宋采蓝这会也尝了口热粥和热茶，她发现粥确实熬的很香，这茶也是带着淡淡的桂花醇香，把桂花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这手艺可不像是出自一个普通村妇之手。
宋采蓝正打算问话，这李氏突然跪在了宋采蓝面前道，“你就是宋家的大孙女吧！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了你照顾元宝和元宝他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宋采蓝吓了一大跳，一方面是没想到李氏还能记得自己，一方面是给李氏这一跪给吓到了，这可是在元宝面前，李氏这是想做什么？
“李大姐，你这是做什么，元宝还在这里呢！”宋采蓝连是起身去扶李氏，宋腊梅见状也帮着宋采蓝扶起这李氏。
李氏这再也忍不住痛哭道，“我对不起元宝，也对不起他爹……”
宋采蓝感觉很头疼，看了眼宋腊梅，示意她把两个小家伙给带走。
宋腊梅点了点头，这就一手拉起元宝一手拉起宋桃花，元宝出门前，还转身看了眼李氏。
宋采蓝给了元宝一个安抚的眼神，元宝才肯跟宋腊梅出去了。
这会宋采蓝斟酌了下用词，说道，“李大姐，元宝也走了，你可以跟我说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李氏这整理着哭腔，用袖子一把抹去了眼泪道，“事情是这样的……”
其实说来也简单，当年李氏和赵大山去了松阳县，李氏在一家孙姓的大户院里当煮饭的厨子，赵大山也在府里当家丁打打杂，过得还算不错，所以这初两年的时候，还给家里寄过书信。
但两年前，这东秦与邻国爆发了一场大战，朝廷在民间征兵救国，要求这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男人。
孙家是有一个公子，但这孙老爷家产万贯，就不希望孙公子去战场，所以孙老爷私下找了这赵大山，答应如果他顶着孙公子的名字去参军的话，就给李氏一大笔钱。
孙家每月只给他们一个人半两银子，孙老爷答应给的钱是五十倍，赵大山一下子就动摇了。
他和李氏出来打工为的就是给元宝过上好日子，如果李氏能拿到这笔钱，可不就可以回家去陪元宝了吗？
孙老爷也说这次有内部消息，东秦一定打胜仗，到时候等他凯旋而归，一家四口不就能团聚了吗？
赵大山也是头脑简单，给孙老爷蒙骗了，收了这笔钱主动去顶替了孙公子。他临走的时候，没有跟李氏说明实情，就把这一百两银子交给她，说他要出一趟远门，让李氏回家去等他。
李氏也是没想到孙老爷会骗赵大山，等赵大山走了，拿了这钱就准备走，但是谁知道孙老爷下令把她给逮住了，说她偷了府里的一百两银子。
结果李氏也没得着这钱，给孙老爷痛打了一通，给赶出了府，就连这个月的工钱都没拿到手。
还是孙公子的奶娘可怜这李氏，在李氏被赶出府之后，跑来告诉了她实情，也是这奶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赶紧走，别再回来了。
第725章：措手不及
于是李氏跑来了宁安镇，但她身无分文，奶娘给她的钱她很快就用完了，更是因为把元宝他爹丢了，没脸回这赵家村。
不过她好歹在孙家呆过，这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就在镇里一家小饭馆做这厨子，虽然给的工钱很少，但勉强够她过日子。
她也省吃俭用的攒钱，想着就是没脸去见元宝，也要去赵家村见他一眼。
直到这年夏天，宋采蓝的摊子抢走了不少饭馆的生意，李氏呆的那家饭馆本来生意就不好，随后彻底倒闭。
李氏失去了这份工，只能用过去存下来的钱度日，于是这要见元宝的计划就搁置了。
其实李氏也去过宋采蓝那摊子买过东西，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抢了她的生意，结果她看到了元宝他奶，这立马就跑了。
她觉得没脸见到元宝他奶，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冬初的时候，她这以前存下来的钱用得差不多，也找不到任何差使。
最后她想到了宋采蓝以前卖的粥点，就开了这家粥点摊子，没想到生意还不错。
宋采蓝听完之后，大致是知道元宝他爹是和宋羽生一批给征去了和邻国打仗的队伍。
她倒是不觉得李氏有什么对不起元宝他爹，这最坏的明明就是那孙老爷，将赵大山骗去代替孙公子，随后还倒打李氏一耙，把这本来是赵大山给李氏的钱都给抢走了。
这样的人若是给她遇到了，一定不会给他好过！
“那你有什么打算，以后还住在这里吗？”宋采蓝想了想问道。
李氏张了张口，这嘴巴发不出声音。
她何尝不想回去？只是完全没想过，会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和元宝见面。
她也知道，元宝他奶跟着宋采蓝之后，这日子过得一直不错，就想着至少要存点银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回去，这样也不会给元宝丢人。
可是今天她这打扮，怕是要给元宝瞧不起了吧？若是再给他知道……
宋采蓝想都不用想，这李氏心底在想什么，她看着李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大姐，你真觉得是自己害了元宝他爹吗？”
听李氏的这语气，这赵大山八成是和宋羽生一样死在了战场，想来她也是去松阳县确认过。
可人死不能复生这道理再简单不过，活的人没有任何错，不应该带着会死去的人愧疚而活，何况李氏最大的愧疚应该是没保住那一百两银子，而不是觉得是她抛弃了元宝他爹。
元宝他爹代替孙公子虽然一部分是孙老爷的欺骗，最大的一部分还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
她觉得最大的问题是李氏自己心底过不了那关，这样的李氏定是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李氏是没听出来宋采蓝的言外之意，这一听眼泪就落下了道，“我……如果不是我那时候没问清楚，元宝他爹怎么会去打仗，如果不是我没问清楚，他用命换来的一百两银子怎么会给抢走？”
宋采蓝觉得自己太高估了李氏，转而用大白话问道，“那你是想元宝记恨你吗？”
其实她觉得李氏除去家庭的问题，反倒是个可造之材。
她都没有尝过自己做的东西，就是远远看了两眼，就能琢磨出来这做的方法，看得出她很有经验。
出于一个商人的考虑，她是很想把李氏给拉到点心铺给宋采萤搭手，另外在为元宝考虑的角度上的话，她也希望李氏能放下心里的疙瘩。
李氏被问得呆了呆，隔了会才道，“不……不想……”
她可不就是觉得没脸见元宝才一直不愿回去吗？她这个娘亲太不合格，小时候因为穷没能陪在他身边，结果出去挣钱还把男人给丢了，钱也一分都没有带走。
反倒是要元宝他奶一个老人家替她照顾元宝，还撑起了一个家，她觉得没脸见元宝，更是没脸见元宝他奶。
她可是害死了元宝他爹！她唯一的儿子啊！
她也是有儿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骨肉分离是有多痛苦？何况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李氏也不想给元宝记恨，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躲着元宝。
宋采蓝叹了口气，劝道，“李大姐，既然你不想给元宝记恨，为何不回去呢？你以为元宝听说你的经历会怪你吗？”
李氏听了看向宋采蓝的眼神里多了分深思，还有分希望，宋采蓝感觉抓到了什么，接着道，“元宝不会怪你，他只盼着你们能赶紧回去。”
当然她不只通过元宝说服李氏，这会宋采蓝继续道，“前段时间，我婶子还去松阳县找了你们六七天，一无所获，她也盼着你们早点回去。她去的时候还说，这等着还不如心死了，你忍心再这样让元宝和婶子难过吗？”
李氏听了感觉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通过宋采蓝的这番话，她终于明白，原来她在乎的一直是自己的感受，压根就没替元宝和他奶奶想过。
她就想着自己没脸见元宝和他奶奶，但他们可是一直思念着家人，她与他们近在咫尺，却还要躲在角落里。
“我……我……”李氏顿了顿，这眼睛忽然明亮起来了道，“我跟你回去赵家村！”
宋采蓝倒是没想到这李氏竟然这么快想通了，这肚子里可还不打着草稿，想着接下来用什么话说服她了吗？
“李大姐，你真想通了？想好了怎么跟元宝解释他爹的去处吗？”宋采蓝问道。
“这……”要说李氏就是下定决心，不再逃避自己的责任，若说到底要怎么解释，她到底是还没想清楚。
这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就有点冷凝。
令李氏和宋采蓝都有点措手不及的是元宝突然冲进来了，红着眼睛吼道，“元宝不要听什么解释，不管爹在不在了，元宝就要娘亲跟元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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