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匹
这些年来谢休德一直看在眼中,只是礼数教道,还有大伯父待他的好,让他一直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望着垂头的父亲,红着眼圈的母亲,谢休德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在他的胸口撕开一条口子,却仍旧憋闷的喘不上气来。
阮氏心疼儿子,“德哥,你大伯母也是好意,你父亲只是个五品武官,自是帮不上你大伯父,你大伯母也不想让你父亲为难。”
望着似一瞬间锤老的父亲,看着忧心自己的母亲,谢休德鼻子泛酸,强将眼底的湿意压下去,声音也透着几分的哽咽,“母亲,我明白。”
我明白没有实力就没有说话权,明白父亲这般年岁被一个妇人羞辱的感受,明白母亲这些年受的隐忍。
那些憋在他心底的话,他恨不能都吐出来。
可望着母亲眼里的担忧,让他所有的怒火都软成了一摊。
日夜,两府都陷入了安静,一道身影从谢府二房的小门偷偷出去,趁着夜色出了西华门,离金陵而去。
十五这次,春闱最后一次入考场,谢府二房却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声,阮氏手握着儿子留下的信,痛呼一声便晕了过去。
暖阁里一阵兵荒马乱,等把阮氏放回到床上,又让人请了大夫,谢二老爷得了信才冲冲走了进来,待看到婆子递过来的信,良久,谢二老爷站着都没有动。
大房得了信赶过来的时候,只见屋子里乱乱的,婆子正送着大夫出去,也没有人顾得上招待她们姐弟三人,谢元娘还敏感的感觉到二房的下人在排斥她们,看她们的眼神很不好。
谢文惠也觉得不对,等姐弟三人进了屋子之后,看到的就是二叔坐在床榻上劝着二婶,听到动静发现姐弟三人进来,谢二老爷才松开妻子。
阮氏抹着眼角的泪,“你们过来了。”
玉姐也红肿着眼睛,第一时间扑到了谢文惠的怀里,“大姐,大哥走了,他去关边了。”
谢文惠错愕,“怎么会这样?”
没有前世阮氏的侄女嫁进来,大哥怎么还去了关边?
谢元娘也明白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让二婶哭成这样,定是大哥出事了。
谢二老爷绷着脸,“以后不必提那个不孝子,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老爷。”阮氏听了心急,可看着院里的谢文惠姐弟三人,嘴翕翕了半响,才道,“德哥还小,也只是一时糊涂,现在让人去找他……”
“找他回来还能赶到考场吗?”谢二老爷接了她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人也似一瞬间就苍老了,摆摆手往外面走,“由着他吧。我知他不喜欢笔墨,便是平日里用功也是做给我们看的,如今也算是让他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离开。”
声音越来越远,到最后听不到。
阮氏靠在床头愣愣发呆。
玉姐低声的哭泣,谢文惠小声的劝着,大哥突然走了,因为什么二叔二婶也没有说出来,谢文惠担心的不是大哥,而是有些事与前世不同,可是大事却顺着前世的发展而发展,比如她在族学辩论会上没有出头,父亲也出事了,大哥现在又去了边关。
那是不是说她还会嫁给贾乘舟,仍旧走前世凄惨的一生?
想到这些,她打了个冷战,面上也露出凄惨的神情来。
落在阮氏眼里,误会成她是担心儿子,对孔氏的怨恨到也淡了些,大嫂虽不好,可孩子们与二房却亲近。
“你们也不要为德哥担心,由着他去吧,你二叔说的对,强拧的瓜不甜。”阮氏从来没有想过让儿子给自己争个告命什么的,只要儿子平安健康就好,可惜事与愿违,人跑到边关去了,这才是她晕倒的原因。
谢文惠劝了几句,见二婶仍旧打不起精神来,姐弟三人这才告辞,由着玉姐陪着阮氏说话,回大房的路上,姐弟三人一路的沉默。
到了院子门口时,谢元娘担心的看着鸣哥,“要不要到二姐那里坐坐?”
鸣哥平日里最崇拜大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是最难过的一个。
鸣哥抬起头,总板着像夫子的小脸上,此时也露出孩童的稚嫩,“二姐,大哥为什么要去边关?要走为什么不早走?偏偏现在走?”
“是啊,为何这时候走?”还是父亲出事的时候走的,谢元娘呆愣了一下,“难不成和父亲有关?”
鸣哥错愕的张开嘴。
谢文惠原不想理会两人,此时却听不下去了,“元娘,和鸣哥乱说什么,父亲出事,怎么能与大哥春闱有关。”
一边又叫着鸣哥,“鸣哥,我正好要去母亲那里说说大哥的事,你同我一起去吧。”
鸣哥想了一下点点头,和谢元娘颔首告别,谢元娘站在原地,唇动了动,最后看着鸣哥无精打彩的样子,心想此时还是不与谢文惠计较了,不然总要怂她几句。
他们是一大早得了信就去了二房,回来时已经巳时初,谢元娘刚进院子,就见醉冬迎了上前,“姑娘,小爵爷那边给您送了信。”
第142章 :印结案7(前夫又印象坏几分)
醉冬压低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在院子里也没有将信递出来,她做的很小心,透了话之后主仆三人回了暖阁,她才把信掏出来。
“奴婢听婆子说后门有人找令梅,姑娘带着令梅去了二房,奴婢便过去看看,见是个卖货郎,奴婢记得上次令梅和小爵爷传话时就是有个货郎,当时寒雪还分了奴婢几杂头花,便试探了几句,才知道正是小爵爷的人。”
醉冬做事一向沉稳,这样做也符合她的性情!
谢元娘一边听醉冬回话,一边打开了信,一目十行看过之后,神色大变,将信揉成一团,“准备一下,我现在就出府。”
谢元娘的神色凛然,令梅和醉冬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子这般,哪敢多问,忙帮着准备出门的衣物,又叫马房那边备马车。
今日是春闱最后一场,送学子的人家也陆陆续续的归家,谢元娘坐着马车出行,路上并不拥挤,很快主仆二人便到了闻香阁。
这么贵的地方,蒋才那厮这是又有钱了。
谢元娘让令梅给了车夫几个钱去喝茶,午时后再来接,便进了闻香阁,在二楼的雅间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伴鹤,主仆二人走了进去。
蒋才今日穿了件玄蓝金线绣祥云的袍子,头戴玉冠,说不出来风流倜傥,谢元娘进来时,他仍旧坐着,不无风流的抛了个眼神过来。
谢元娘懒得和他弄没用的,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人没有送到刑部,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信?”
可恨她还在府中稳坐着等父亲放出来,这厮根本没办事。
“你想的简单,宗仁府出这么大的事,难怪之前郡王府就一直私下里找宋佶,当时我还奇怪一个小妾的兄长能重要到哪去,郡王府却一直也没有停下来找人,要不是小爷机灵,弄了一个金蝉脱壳,找了个替身露面,真宋佶就被抢走了,还怎么送到刑部去?”蒋才一脸的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走走路捡了一块金子,笑的合不拢嘴,“谢二,我蒋才脖子上长的这可是脑袋,你真当是草包呢。说说吧,像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宗仁府的事,才让我把宋佶抓起来,就为了出事后求你父亲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元娘不可思异的看着蒋才,又觉得这样很正常,出事的不是他父亲他自然不用着急,可是这种看热闹的心态,也惹恼了谢元娘,左右也耽误了三天,谢元娘听到宋佶还在,一路上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伴鹤和令梅守在外面,屋里也没有外人,谢元娘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了两口,才道,“小爵爷很好奇?”
蒋才扬着下巴用鼻音嗯了一声。
“这事我到是可以说给小爵爷,不过我有个条件,小爵爷要是能回答上我问的问题,我便将这事细细说给小爵爷,要是小爵爷回答不上来,马上帮我把宋佶送到刑部。”谢元娘打量着蒋才拧起的眉头,“其实事情小爵爷也知道了大半,宋佶是郡王爷的大舅子,出事的又是宗仁府,郡王府又掌管宗仁府,这事与郡王府脱不开关系,宋佶一日找不到,郡王府便一日不会松手。”
宋佶在手里就是个随时会引火烧身的引子。
蒋才嗤笑,“小爷怕过谁。”
“那小爵爷就是怕回答不上来我的问题了?”
蒋才大怒,“谢二,你别以为你用激将法就好使,小爷才不上你的当。好了,你问吧,小爷还不信回答不上来了。”
谢二眼里闪过笑意,“那小爵爷可听好了,老鼠为什么会飞?”
“老鼠根本不可能有会飞。”
谢元娘,“它吃仙丹了。”
蒋才被噎的脸像烧熟的铁球,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这个不算,下一个。”
“蛇为什么会飞?”
蒋才眼珠子就差瞪出来了,恨声道,“吃仙丹了。”
“错,吃了老鼠。”
“谢二。”
谢元娘坐在那稳于泰山,“小爵爷不会输不起吧?”
蒋才咬牙切齿,“你接着问。”
“老鹰为什么会飞?”
“吃仙丹吃蛇吃老鼠了。”
“错。”
蒋才却跳了起来,声音差点把房顶掀了,“哪里错了?该吃的都吃了,你不给小爷一个合理的解释,别怪小爷不客气。”
这人分明就是在戏耍他。
谢元娘不怕威胁,“老鹰本来就会飞。”
蒋才:……
雅间里突然安静了,安静的还有外面焦急的伴鹤和令梅,两人听着里面要吵起来了,却突然安静了,不明白怎么回事,自然更着急。
同样安静的还有雅间的隔壁坐着的顾庭之,春闱三场考试他都在送走身边的人之后躲到了这里,他不喜文喜武,却心知二叔那边一直盯着,只能出此下策。
刚刚在窗口那里看到谢元娘主仆进来,又早就听到隔壁是蒋小爵爷,而看到两人在这里私下会见,惊呀的同时又觉得正常,谢元娘不是普通闺中女子,当众表白都做得出来,更不要说私下里会男子。
只是之前是任显宏,现在又是蒋才,她的情是不是太多了点?
主子不立危墙之下,顾庭之也做不出偷听的事来,只是雅间只有他一个人,隔壁的声音前面听不清,后面却那么大,他想装听不到都不可能。
私会就算了,还讨论这样的问题,这两人……果然是金陵城里的奇葩。
雅间那边蒋才彻底不说话了,谢元娘把他治老实了,通体舒畅,“郡王府找到的人是假的,加上现在宗仁府事发,郡王府那边私下里会派更多的人搜查,你把人藏在哪里我不管,今日一定要送到刑部。”
她顿了顿,脑子里莫名的就涌出一张脸来,嘴也同时就说了出来,“最安全的做法是给顾次辅送信,让他带人找到宋佶,这样宋佶进了刑部,刑部那边也不会有人敢私下里做手脚。”
蒋才看谢二把别人说的这么厉害,心中就有气,故意唱反调,“我抓到的人,任什么功劳给别人。”
第143章 :印结案8(同前世般)
这人!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真以为那是功劳?”谢元娘压低声醒他,难得的严肃,“郡王府不会倒,也不可能把证据都交到一个小妾的兄长手里,所以在宋佶出事后,一定早就想好了对策,宋佶活着,只会扯出郡王府,而不是全他官员把罪名都担了。这件事对郡王府来说如九牛一毛,你说你却得罪了郡王府,日后被盯着会怎么样?别忘记你平日里常做的就是惹是生非,真的有时间让郡王府盯着你?”
蒋才犹豫了,最后同意了谢元娘的提议,却也目光沉沉的盯着她,“你一个闺中女子怎么懂这些?”
谢元娘早就想好了说词,“我父亲出事,我二叔劝我母亲时说的这些,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
“那宋佶呢?”
“当初他在背后议论我,我哪里知道现在会扯出这样的事,在说刑部那边不是粘贴出来抓捕宋佶的告示了吗?我刚刚和你装做深奥的样子,那也是故意逗你的。”
明媚的眸子像会说话一般,将整个黑暗照亮,对上这样的一双眸子,蒋才沉默了。
他被堵的没了话,像霜打的茄子,“我现在就让人去顾府那边等着顾次辅回来。”
谢元娘仍旧不放心,催着蒋才亲自己去盯着,蒋才这才走了,雅间里只有自己了,谢元娘叫了令梅进来,“这些点心不吃也可惜了,左右都花了银子,多吃点。”
令梅见主子没事,这才放心的坐下来吃。
隔壁顾庭之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冷掉了,却良久也没有给自己换上,明明前一刻还恼羞成怒的小爵爷,下一刻就欢喜的走了,谢元娘这样的手腕,任显宏那样简单的人,岂不是轻易就能被她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