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清荷 第26章

作者:云卷袖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出了迟府大门,忍冬茫然四顾,天下之大,竟不知该去何处。自己原来姓萧不姓顾,那小院,他还能回去吗?宫墙深深,自也不是他的归处。

  忽然,一双熟悉而陌生的手牵住了他。忍冬分明感到手掌中传递来的温暖和柔软,直达心底,

  忍冬转过头,幽幽的望着清荷,忽然道:“阿姐,原来你我并非血亲。”

  清荷想他是伤心身世,斟酌半响,轻柔道:“十六年了,如今你说和我不是血亲,就要不认我这个阿姐吗?我可不依。”

  忍冬轻笑一声,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眼中悲伤更浓,从清荷手中抽出手来,低头黯然道:“原来我竟然是无父无母”,又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清荷道:“如今知道我不是你亲弟,阿姐,你会不会恨我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清荷有一瞬间的迟疑,顾家上下为了保存这太子遗脉付出太多太多,按照从前她也会将这笔账算在忍冬头上。

  可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清荷知道顾家的不幸怪不到忍冬头上,能怨父亲的忠,能怪先皇的昏庸,却没法问罪尚在襁褓就被决定了命运的忍冬。

  再者说,抛去忍冬救她、护她、仰慕她不说,十六年的相处,姐弟俩的亲情已经建立又怎么能说散就散?

  忍冬苦笑一声,涩声道:“阿姐,我姓萧不姓顾,这让我又恨又喜,喜是从今能光明正大的吃味,光明正大的护着你,爱着你。恨的是我害得你只能偏居乡野,乃至家破人亡。可是,可是我无论恨喜都只关于你。”

  清荷见过忍冬很多面,聪慧、执着、狡黠、冰冷,她狠得下心对付其中大多面,然而忍冬悬泪欲泣,是她最没法攻克的难关。

  “忍冬你听我说,无论你姓萧姓顾,阿姐待你之心不变,也不会因父辈恩怨迁怒于你。也希望你不要纠结于往事,自怨自艾,乱了分寸。”

  突然,清荷眼睛一亮,指着路边一簇小花,含笑道:“忍冬,忍冬,我们从前只道父亲让你忍耐,这几日我才知道,这小花也叫忍冬,初开为白后转为黄,泡成水喝,清热祛邪。忍冬,忍冬,原来你是一剂良药。”

  清荷侧过身子看花,勾起嘴角笑的温柔,忍冬侧着身子看清荷,目光缱绻亦是温柔如水。

  方才的茫然不定,不知所措,好似瞬间都去了九天外,魂魄此刻归位,忍冬开始相信,沉重往事会有尘埃落定的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揭开身世之谜!

估计不少大大猜出来啦,从今以后要光明正大的追小姐姐了!

小忍冬,逆水行舟,要加油~

九服之外,绝域之氓,无思不服。--出自《晋书》

  第 39 章

  摄政王登基后,选了个不起眼的日子,但又甚是隆重的迎了迟然之女迟思入主椒房。

  如此矛盾的作派,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说皇上这是看重迟家,有人说皇上这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甚嚣尘上。

  不料,三日后,迟然一杯毒酒在府内自尽。

  举朝上下还未从皇上这诡异的大婚中回过神来,又因迟然的自尽惊骇不已。

  新皇虽然心中嫌迟然死的不是时候,驳了自己的面子,但又惦记着要做足姿态,在儒生中立立口碑,是以专门罢朝两日,以示尊敬。

  “原来伯父那一日是在交代后事”,清荷身着素衣抱膝坐在灵堂前,身边是同样一身素衣的忍冬,又喃喃道:“迟伯父和父亲一样的耿介忠良,却没想到都是这般下场。”

  忍冬不忍清荷伤心,试探的握了下清荷的冰冷入骨的手,见她没有排斥,随即又收得更紧一点。

  “阿姐,是想父亲了?”

  清荷点点头,言道:“顾家、迟家虽不是世代簪缨,但也算得上大成首屈一指的名门。可你看,连我们都落个家破人亡,更不必说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忍冬,现如今你是如何想的?你若有意天下,阿姐绝不阻拦。”

  忍冬痴痴地看着清荷,温柔道:“阿姐,我不介意这天下由我来坐,我只想知道你会陪着我吗?”

  “清荷”,迟容在父亲棺椁前守过了头七,昼夜不眠,如今身形摇晃,脆弱的如同方才秋风卷起的落叶。

  清荷心中一阵钝痛,顾不上回答忍冬之问,忙站起身来去扶迟容。

  清荷这么一扶,迟容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靠在了她的身上。

  “三郎”,清荷颤声道。

  迟容深情眷恋的望着清荷,深呼一口气,贪恋属于清荷的馨香。片刻,终于狠下心道:“清荷,你听我说,如今家父新丧,我少不得守孝,你已经二十四岁,寻常女子如你这般年岁早已子女双全。是我耽误了你,你莫等我了,碰到好人家就嫁了吧。”

  说到后来,迟容哽咽不能自己,想扯出一个微笑,却比登天还难。

  心中的苦涩混着对命运的怨恨,还有即将失去幸福失去爱人的恐慌,清荷咬唇不语。

  她知道迟容重礼,况为父守丧也算得上人之大伦,这种严肃的束缚让她无法挣脱。思来想去,只说了一句:“我等你,不就是三年,我等你!”

  迟容摇摇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紧握成拳的左右手不见往日的白净温柔,也是一幅峥嵘的相貌:“清荷,不,清荷啊,别等我,别等我”,渐渐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已决定云游天下,世人太苦,我要尽力救人救世。”

  “救人救世?”却是忍冬插了一句话。

  如今的清荷和迟容的生离,忍冬是喜闻乐见的,若不是清荷如此伤心,让他吃味又心酸,她恨不得拉来裴九共赏。

  迟容抬起眼望向远方,淡淡道:“是的,世人太苦,我想四处走走,为人解惑,弘扬儒法,如果有幸终能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也算了了我此生大愿。”

  又望着清荷道:“清荷,你我始终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啊。”迟容的悲伤渐渐转成愤懑,从来进退有度的他,此刻仰天长叹。

  有缘无份,简简单单四个字,清荷却知道这事是板上钉钉无可回转,

  “清荷”,迟容爱怜的拂过清荷眼角,拂过清荷的鬓角:“我给你的玉佩,你还戴着好吗?我,我会终生不娶,永远,永远守护着你。”

  清荷眼中光彩已逝,许久不曾有的无力感,再度笼罩在她的心头。收拾好表情,温柔笑道:“三郎,此去万事小心,万望郑重。”说这话的时候,清荷不敢抬头,只是望着自己的脚尖,她怕抬起头来还是会忍不住要质问他,质问命运。

  “虽然做不成夫妻,还望能做个朋友,在外云游,别忘了给我们来信。三郎,清荷就此别过了。”

  清荷松开扶着迟容的手,规整的行了个礼,对忍冬笑道:“忍冬,咱们回家去吧。裴九今日该回来了,晚上让郑大嫂做几个好菜。”

  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直到消失在路尽头,清荷再也没有回头。她看不见迟容的奔溃大哭,正如迟容也看不见她悲伤至极的面容。

  忍冬改扶为搂,柔道:“阿姐忘记了,裴九昨日就回来过了,还来迟伯父灵前上了香。今晚上我带你在外面吃好不好?”

  清荷心思不属,由着忍冬做主,不一会二人便在洛阳内颇有名气的酒楼落了座。

  “阿姐”,忍冬可怜巴巴的望着清荷,自打领悟清荷吃软不吃硬,三天两头撒娇的戏码就开始上演。

  “呦喂,顾令史,在清荷姐姐面前这么娇滴滴的”。

  忍冬没抬头,也知道来的是宋熙,冷道:“宋令史,今天家姐心情不佳,我没空听你们耍嘴皮子。”

  宋熙看看清荷,果然发现她一直默默无语,魂游天外,灵机一动,向小二喊道:“小二,上一坛好酒”,又对清荷道:“小弟请姐姐喝上几杯,还望姐姐赏脸。”

  忍冬按着清荷的酒杯,本想制止,后来一想清荷心中苦闷,不如让她借着酒劲好好发泄一下,再说有自己看着,也出不了大乱子。

  如此一想,便松开了酒杯,只是用威慑的眼神看了眼宋熙,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劝酒。

  酒一满上,清荷仍旧一言不发,端起杯子就连喝两杯,宋熙刚赞了个好,清荷就双颊绯红,眼神迷蒙。

  “为什么?忍冬你说为什么?”有了几分醉意,清荷果然不再沉默。

  “阿姐,若我说迟三郎迂腐极了,且若是真想娶阿姐,三年又如何呢?”忍冬细心看着清荷神情,拿捏应道。

  宋熙福至心灵,将清荷的失态猜了七八分,立刻帮腔道:“就是就是,咱们清荷姐姐人见人爱,肯花三年等他,他还挑三拣四了。”

  清荷又喝一杯,醉意更甚,抬头对宋熙嫣然一笑。宋熙心漏跳半拍,再看忍冬冷如数九的眼神,又一个激灵,掐了自己一把,抛却不该有的心思,真情实意的劝道:“清荷姐姐正值妙龄,如今放出话去要择佳婿,那洛阳城内的名门士子还不蜂拥而至!”

  清荷还在傻笑,忍冬呵道:“胡说什么!”

  宋熙一愣,不知道怎么又惹了忍冬,正思量间。公孙寻却一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看那边,太尉,是太尉。”

  宋熙这等小官虽然没和太尉说过话,见过面,但公孙寻毕竟是镇国将军之子,送到太尉府上历练,少不了知会太尉本人,因此公孙公子和太尉实则是认识的。

  许明四十开外,除了伪朝时被关押过一阵,也算得上大成少有的中流砥柱,贡献良多。

  此时,他正带着两名小厮,似乎在等什么人。

  忍冬回头一看,心道:这倒是个让太尉认识自己的绝佳机会。迟然曾告诉过他,许太尉亦是全力维护先太子的老臣之一,也一向与顾漠海交好,曾经还因为替顾漠海说话,遭到贬官和廷杖。

  彼时,迟然叹道:“大成之所以还能勉励维持,全靠这些为数不多的老臣,待到老臣凋零,大成的江山,哎…”

  忍冬还没做出反应,许太尉却惊奇的扫视过来,盯着忍冬这桌,神色古怪。

  忍冬只道是太尉认出了公孙寻,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许太尉却径直走了过来,也不问公孙寻,对着忍冬便道:“这位小兄弟,你头上的玉簪看着做工甚美,可否让老夫凑近一观?”

  忍冬这才恍然,原来是太子遗物吸引了太尉的目光。

  他今日为对迟然表示敬意,不但一身素衣,还戴了这枚表示自己身份的玉簪,没想到却碰到太尉又被一眼认出。

  忍冬站起身,给太尉行了个礼,恭敬道:“这位伯伯,稍待片刻,晚生换个木簪,取下这玉簪让您细观。”

  许太尉打量着忍冬眉眼,虽然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心中却难免惊诧。

  许太尉年轻的时候做过太子妃好几年的老师,对太子妃的容貌要比迟然、顾吟海熟悉很多,而眼下这位少年和年少时的太子妃容貌太过相似。

  出神间,忍冬已取下簪子递了过去,许太尉接过来在阳光下看了又看,忍冬看的真切,他的双手由平稳渐渐转向战栗。

  “小兄弟,这支簪子从何而来?”许太尉尽量镇定的问道。

  忍冬道:“乃是生父遗物,我三岁那年养父转交与我的。”

  “你今年多大?”

  “十六,将要十七。”忍冬依旧恭敬。

  许太尉背在身后的手有些颤动,忽地又问:“你说养父,不知你养父名讳是?你又叫什么?”

  忍冬自若道:“养父顾吟海,晚生顾忍冬。”

  许太尉点点头,将玉簪放还到忍冬手里,感慨道:“原来姜长史提到的就是你。”

  原来顾兄真的救下先太子幼子,还将他教养的如此之好。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看到留言和新增的收藏都肥肠开心!!

动力源于各位大大的支持,谢谢大家~

  第 40 章

  许太尉时而感谢老天有眼,时而感怀顾家两兄弟的付出,好一阵才从自己的回忆和情绪里走出来,认真问道:“你既然和寻儿交好,那你可知我是谁?”

  忍冬看看公孙寻,后者一个救命的眼神递了过来,忍冬心神领会道:“晚生不知,还望先生不吝告知。”

  许太尉轻哼一声:“寻儿能够遵守约定,这点倒是值得表扬”,口气虽然严厉,但实则有着明显宠爱的意味。

  转念又一想,对忍冬疑道:“寻儿每月递上来的功课,莫非都是由你代劳?”

  “许伯父!”公孙寻坐不住了,急急喊道。

  许太尉一看公孙寻神色,便知道自己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想到那些功课里的见解和分析,深谋远虑,全然不似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由又对忍冬肃然起敬。

  有位小厮上前,附在许太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许太尉登时脸色一变,挥手遣下小厮,又对忍冬道:“你可知这簪子来历和你生父身份?”

  忍冬攥着那支木簪,敛起迷茫和犹豫,坚定道:“迟伯父去世前已告知晚生。”

  想到迟然之死,许太尉沉默片刻,才道:“我眼下有些急事需要赶去处理,今日不便细说,顾公子何日得空不妨来找老夫一叙”,顿顿,又意味深长道:“顾公子的玉簪太过名贵,这段时间还是暂时收起来的好。”

上一篇:佳色

下一篇:南府宠婢